宫千落注意到气氛有些诡异,林雪痕只是呆站着不出声。她双唇紧咬,一副隐忍的模样,而那严青若,却是一脸怡然自得,似乎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
“公主陛下,我能不能。。见一见白泽?”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林雪痕只是低着头等待答案,完全没有注意到宫千落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但就只是这短暂的一瞬,却清晰的被严青若捕捉到了。
“你想见她?”公主高昂着头,眼神里满是戏谑。
“是。有些事情,我想问清楚。”
林雪痕说话的语气很轻,端的是不动声色,但内心的焦急却是无可抑制的。谁叫林雪痕生来便是这执拗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要一探究竟才罢休。
严青若点头,灿若晨风的面庞含着笑意。也只是一晃眼,她右手执着宫千落的手腕,言笑晏晏道:“落,一起去罢。”
宫千落没应允,但缠紧的眉间已经宣示出她不满的情绪。至于这个不满,究竟是不满林雪痕执意要去见那个不知名的人,还是不满严青若此刻抓紧自己手腕的手,就不得而知了。
见她没拒绝,严青若执了她的手刻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几人随即往外走,踏过朱红的门廊,椽子上挂着五彩的丝绸,迎风飘扬间有暗香翻涌。园子里很静,布置的颇为素雅,四周都种着艳丽的花,镂空的菱形方砖中钻出嫩绿的绒芽,白色的墙壁上垂着绿色的不知名植物,长得很是茂盛,几乎覆满整个墙面,周遭偶有身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走过,脚步急促,低眉敛眼的模样甚是乖巧。几人又走了几步,狭长的廊子忽然开朗起来,前方出现一座亭阁,立于最中心的清澈人工湖上。这亭子造型别致,石制桌椅均是精雕细刻,看得出工匠的别出心裁,只是没有留出一个通往亭子的长廊,游人想去湖中心的亭子里,还要颇费一番功夫。
但宫千落刚一见到这建筑时,心里就有些纳闷,照说这园子应该是存在与樾国的,但四年前,这里还根没有类似的东西出现。
“阿泽。”严青若在距离亭子不远的地方停住,表情比先前柔和,她将手掌拢在嘴边做扩声状,轻轻叫出了那个名字。
亭子里应该是没有人的,至少在几人刚看见这亭子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人在里面的。但就在严青若喊出这一声以后,原本空阔的亭子里忽然多出一个身影。
那背影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陌生,但对林雪痕来说却是无比熟悉。
因为毕竟两人在黝黑无人的环境里独处了七日,尽管那七日的经历在外人看来该是不堪回首的。
亭子里的人先只是背对着众人,片刻后忽然转过身来,一双幽幽绿眼静静的
看过来,直看的宫千落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双手颤抖,她才移开视线,又看向林雪痕。
月朦之眼。
传说是被忘川河水洗涤过的眼睛,拥有看穿人心和一切事物本质的能力。
一旦被这双眼睛锁定,你内心的所有想法都逃脱不了它的控制,直至你被恐惧包围,完全臣服与这目光。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白泽在亭子里叹气,白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林雪痕却知道她在笑。
今日的白泽穿了一身全白色的薄衫,领口的地方绣着淡金色的繁复花朵,瓣叶分明,根茎挺立,看得出绣花的人手工一流。只是,她一身全白,腰上却束了一条绣着金色蝴蝶的黑色绸带,看着颇有些不合时宜。但最惹人眼眸的,还是她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白水晶头骨念珠。
“你在等我?”
“是,从你离开开始,就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
“我知道你的个性,不问清楚事情真相,你怎么会乖乖的回去?”
两人的对话,一问一答,简洁明了,很是默契。只是这看似老朋友的对话却使宫千落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公主,能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会吗?”白泽依旧没动,出口的话力度强硬,显然也不是恳求。
“好。”严青若点头,转身握了宫千落的手要走,却忽然被一把甩开。
“怎么了?落。”不明所以的严青若看着无端愤懑的宫千落,被甩开的手捏成了拳头。
宫千落却没理会严青若,只是一步上前将林雪痕拦在身后,语气灼灼道:“
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要单独详谈?”
似乎从来没被人这样呵斥和质问过,望着一脸紧张神色的宫千落,白泽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挂起了一丝笑意。
“难不成,烬国的女王陛下对我们的谈话有兴趣?”她似乎是刻意收敛了眼眸的光芒,只微微散发着幽光,还不至于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宫千落没有说话,林雪痕也有些游移不定,至少在她心中,对于宫千落,是从来没有隐瞒的。
白泽看出了她的心思,良久才不动声色道:“你要找的东西,我帮你寻到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详情?”
这一下正好敲中了林雪痕的软肋,她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从宫千落身后站出,单膝跪地,语气恭敬但透着生疏。
“陛下,请容许下臣与白泽单独相处一会。”
“你!”
宫千落气急,但看着林雪痕坚定的侧脸她却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居然敢忤逆我的意思了。
女王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最终还是被柔情替代。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云淡风轻恍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经过林雪痕身边时,她倾身压低声音道:“林雪痕,之后朕再找你算账!”
“是。”常年积聚下的对宫千落的畏惧使林雪痕低下头不敢再看女王陛下,只是乖顺的跪着,不多做言语。
待宫千落和严青若一走,这里就真的是寂静无人了。周围绿意盎然,却没有半点的虫鸣鸟叫,似乎静到连花朵蓦然开放的声音都听得到。
“说吧。”林雪痕站起,拍了拍衣衫上沾上的泥印,找了块突起的岩石坐下。
白泽倒没急于搭话,也找了个石凳子坐下,眼神空茫的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发丝被微风撩动,她的脸庞在这氛围中显得安静祥和,不食人间烟火。
“那几日的事,你还有没有映像?”
“那几日?”
“我在黄泉问你的事情,你有答案了吗?”
思绪忽然又飘飞回那几个不见天日的时刻,四周都是浓稠化不开的空气,天空一片黑暗,看不到太阳,也见不到日月星辰,身边只有零零散散漂浮的绿色磷火映照出前方诡谲的羊肠小道。这道路真的狭窄到了一定的地步,刚刚能容纳一个人行走,隐隐的黄土旁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似乎只要一不小心踩进黄土边缘就会万劫不复。
黄泉。
名字里就透着哀凉凄惨,和这周围的气氛一样,让人几心酸的要落下泪来。
这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沿途来时没有任何风景,只有摇曳作响的彼岸花为你指明方向,耳畔都是凄厉的嚎叫,让人心里升腾起一阵阵紧缩的恐惧。就是这样密不透风的环境,白泽却如入无人之境。她在那看不见的漆黑旷野里点了一盏飘摇的灯笼,悠然走到你身边,用肃穆的眼神看得你双腿发软。
良久,她嘴唇翕动,说出口的话却是。
“林雪痕,你知道你前世是谁吗?”
前世,好渺茫的词。
传说人在地狱里经过奈何桥,都要喝掉一碗孟婆亲手呈上的无色无味的汤药,喝掉之后忘却前尘旧事才能安心却投胎。
如果人真的要经过这样一个程序才能再重生,那么前世的记忆,当然是不复存在的。
白泽亲眼见过黄泉,她当然是知晓的。
见林雪痕没动,白泽摇了摇头。“我以为你重生后多多少少会有点记忆的。”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似乎,你很早就认识我?
下一刻,白泽忽然拉起自己右手的袖子,露出她右手臂上纹着的图案。
被火焰裹挟的黄色曼珠沙华,在清柔的烈焰中纠缠,迎风摇曳栩栩如生的模样和自己右手臂上无端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使手臂上的图案暴露在阳光里,林雪痕深吸一口气,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
“是标记。今生,我能找到你的标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