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庭偏隅。
四个人分成两列行走,两两一组前后而行,距离隔得不算远。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到几人的肩头,淋淋的微光闪耀,伴随着周遭晃动的斑驳树影,显得此刻的氛围静谧又惬意。
严青若今日能下得床了,便央着宫千落出来走一走。
她箍着宫千落的胳膊,整个人几乎都压在她身上,一边观赏着葉庭的风景,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宫千落偶尔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些“风景不错,比樾国皇城要好”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能接受严青若忽然就疯病发作的事实,严青舜之前承诺过她,说将严青若送来之时必定是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谁想到她来葉庭没几天就又发了病。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挫败,当年有太多事情蒙在尘埃里了,知情者本就寥寥无几,唯一能旁敲侧击着询问的人现在又疯了。
思及此她越发觉得疲惫,想着午后走这一段路怎么都该逛够了,便停了脚步,对严青若道:“青若,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能多吹风,走这一段路就够了,朕让人带你回去休息。”
严青若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瞬间僵住,她扯了扯嘴角,道:“可是千落,我还没有看够呢。”语气轻软,听起来像是撒娇。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林雪痕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连看过去的目光都很平静,无甚波澜,随即就垂下眼睑,再次保持了静默,和她身边的骆绝霜一样,摆出一副乖巧听命的模样,垂手而立。
宫千落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看过来的这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怕她多想,忙追着她的脸看过去。
然而林雪痕正微微低着头,两人的目光错落,根本对上的机会。
“青若,太医说了,你的身体还不能久见风。”
严青若仍旧不满,伸手扯住她袖子晃了晃,摆出一副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要回去休息也可以,你陪着我好不好?”末了,似怕她不答应,又加重语气道:“我一个人害怕。。”
怕不怕不知道,语气能膈应死人倒是真的。
饶是再镇定的人都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雪痕稍微顿了顿步子,抬手摸了摸胳膊,短暂的安抚了一下心里翻上来的不适应情绪。
站在旁边的骆绝霜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情形来说,见到严青若这幅撒娇的模样,他应该会比自己的反应大,眼下却只安安静静的,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深深地盯着前方说话的两个女人。
林雪痕默默靠过去,轻撞一下他的胳膊。“看什么呢?”
“看宫千落。”说完觉得这话有些不对,骆绝霜转头,果然见到林雪痕面上的神色冷了几分,讪笑道:“别想歪了,我只是在想,严青若会不会把那件东西给了她。”
林雪痕闻言微微眯了眯眼。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两年多前严青若就做好了让宫千落将她从赶赴封地的途中劫走的打算,两人之间应该是频繁联系过的,虽然最后的计划被严青舜打断了,但是想要送件不太起眼的东西出去,也是可行的。
只是,若是那件东西真的在宫千落那里,她要怎么开口讨要?
直接说出实情吗?
可是实情危险又匪夷所思,说出去难保不会将宫千落牵扯进去,若是连累了她。。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林雪痕倏尔将说实情的念头掐死,问骆绝霜道:“如果东西真的在宫千落手上,你有把握偷到吗?”
骆绝霜瞪着唯一的一只眼睛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你是不是想看我被射成筛子?”
他仍对暗卫的毒箭心有余悸,他是可以死,但在严家姐弟还没得到应有的报应之前,他要好好爱惜这仅剩不多的命,绝不能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这个办法行不通。
林雪痕的眉头皱起,仔细思索着别的办法。骆绝霜在旁边轻咳一声,右手抵在唇边,小小声说了一句:“我倒是有一个万全的主意。”
“什么?”
“能让烬国女帝放下心房,让人随意进出书房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林雪痕一怔,随即摇头,“我现在碍于身份困于葉庭,怎么能去书房?就算我去了书房,也肯定是陪着她去的,怎么可能有机会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咳。。”骆绝霜又咳了两声,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你。。还记得花月楼吗?”
花月楼是樾国闻名的青楼之一,里面的姑娘不说姿容有多出色,到能压其他青楼一头,花月楼胜就胜在花样多。
里面设置的雅房也不是普通的厢房,而是模仿了各色的场景,囚室、学堂、酒楼、布坊等等等等,应有尽有,让那些腻味了单一房间设置的男人能体会到新鲜感。
说白了,来花月楼,玩的就是与众不同的场景。
林雪痕是知道花月楼的,她只是不太明白现在搬出花月楼是想说什么,遂疑惑地看向他。
骆绝霜低着头,以掩饰自己面上闪过的两道红霞,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书房里,色、诱她。”
林雪痕:......
她先是被这言论惊到,随后又觉得气恼,问:“如果那东西不在书房呢?”
骆绝霜:“那你就多色、诱几个地方,总能诱出来的。”
林雪痕:......“我拒绝。”
“为什么?”骆绝霜料想不到她会拒绝,这种方式,本身也是一种增加夫妻之间情、趣的行为啊。
他还不是为了她们这对妻妻着想!
“我还是直接去偷吧,这样还保险一点。”
这次轮到骆绝霜无语了。
骆绝霜:......“有捷径都不知道走!你是猪脑子啊!”
他这一嗓子嚷的有点大,惊得前面两个人同时看过来,骆绝霜闭了嘴,脸上仍有些愤愤。
宫千落原本还想好言安抚一下严青若的情绪,让她早点回寝殿休息,谁想到这一下没注意骆绝霜又凑到林雪痕跟前去了,要不是这一嗓子吼得声音大了点,她还不知道这两人会背着自己说多久的悄悄话。
捷径?
这人是不是又在怂恿雪痕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而且他凭什么骂林雪痕是猪脑子?他那颗狗头有聪明到哪里去吗?
想到这里,女皇陛下再也压不下心头的躁动,刚准备过去呵斥骆绝霜几句,严青若却像是被她的动作绊倒了,整个人压过来,在她要迈步前,唇畔碰过她脸颊,低声说道:“千落,要小心那两个人,他们都是严青舜的人,不可信任。”
宫千落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严青若,见她仍贴在自己身上,脸上还挂着撒娇的表情,嘴里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却和她的表情背道而驰。“我给你的那样东西,你可一定要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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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龙家忽然派人传信过来,说是龙灏回来了,预备面见皇帝,解释一下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的原由。
宫千落换了衣服往勤政殿走,刚出葉庭身边晃过一道黑影,她略微偏头,见到来人之后神色有些恹恹,语气却是关切的。“伤好些了吗?”
齐风跪在地上,少了条胳膊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他想躬身行礼,被宫千落摆手制止了,喏喏道:“属下好多了,谢陛下挂怀。”
“不在家养伤跑来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陛下,齐雨那边已经拦截了好几次樾国密使了。”
“密使?”宫千落有些讶异,“严青舜不是一直用乌鸫发信吗?”
齐风略微低了低身子,说道:“这些密使不是传送信件,只是不断的送酒过来。”
“酒?”瞳仁微缩,很快联想到那到底是什么酒,宫千落冷笑一声:“好啊,他们送了多少过来?”
齐风隐隐从陛下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狠厉,犹豫道:“属下拦截到的,暂时只有两瓶。”
林雪痕待在烬国也没多长时间,那边送酒的动作却过于迫切了。
这么频繁的送,就不怕被她看出这酒的端倪吗?
严青舜怎么突然沉不住气了?
深吐出一口气,宫千落道:“他们还会不断派人过来的,到时候把人给杀了,东西扣下就行。”
“扣。。扣下那些酒吗?”齐风满腹疑惑,追问道:“陛下要那些酒做什么用?”
宫千落轻轻瞥他一眼,目光凛冽如刀,刮过齐风的脸。
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低声道:“是属下越矩了。”
片刻后,宫千落还是回答了他。“你将那些酒都送去弥牟索檀那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去,若他不肯配合,就亲手‘喂’他喝下去。”
送去皇夫那里?
得到准确答案的齐风越发愣怔,他能察觉到陛下近来对皇夫态度的转变,但那后半句话,明显是在提示自己,若是皇夫不肯配合的话,就可以采用不那么柔和的方式,给他“喂”下去!
见他脸上有犹豫之色,似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回错了意。宫千落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他道:“那些可是好酒,一滴都别浪费了,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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