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岑镜。”

不出明恕所料，是那位两鬓斑白、眼神犀利的中年女性。

奚岳准确地报出了明恕的名字，而与其锐利的眼神相反，她脸上端着富有亲和力的温柔笑容。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比如你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奚岳谨慎地斟酌着话语，整个楼栋仍然残留着恐怖的异能气息，压得她都有些胸闷气短，身体里储存的雷电时不时也给她“啪嗤”一下。

好在多年来她也被电习惯了，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从门缝中露出的黑色眼睛也毫无情绪变化。

奚岳在心里“啧”了一声，早有准备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她眨眨眼，示意道：“我是异常事件调查管理与研究局的局长，隶属于国安部门特殊组。唔……我的编号是SA08217749，你可以在网络上查到相关信息。”

明恕的目光在那份证件上整整停留了十秒，又往她身后看了眼，随即打开门，淡淡地说。

“不必了，我也不值得有人大费周章地来骗我。”

奚岳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就独自踏入了门。

一进门，她就感觉压在胸口上的“山”愈发沉重了，指尖都本能地冒出了细小的苍白电弧。

奚岳不动声色地往手腕处扣上镇静金属环，并以极快的速度扫视了一圈房间。

——不算宽敞，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殊风格，甚至没有年轻一辈喜欢的各种装饰物件。

不过……

怎么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资料上显示，岑镜除了同事领导外，不存在其他任何保有联系的对象。

这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门”的拥有者的岑镜，是一个活脱脱的社会边缘透明人。

奚岳来之前，看到资料就觉得头痛，这种没线的风筝，你真是想不到它下一秒会飞向何方的啊！

没想到来之后，竟然有意外收获？

电光火石间，奚岳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跟着明恕坐到了餐桌旁——是的，明恕这个出租屋，不存在客厅这种区域，有外人来的话，就只能坐餐桌了。

“你看上去，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是很意外。”

明恕没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皮。

奚岳看着眼前平静得令人胆寒的“人形核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对方不想先丢筹码，所以一直沉默地盯着她，等她先出牌。

心理素质很好嘛。

被禁忌级异能找上门的果然都不是易与之辈，都是妖孽。

“昨天晚上八点十七分，该经纬度突然爆发出超出可测量范围的异能波动，并覆盖了整个锦梁区。”

奚岳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木桌，同时脸上敛去伪装出来的温和笑意，如猎隼般一动不动地注视面前的人——可惜，对方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只有眼睛轻微眨了下，似乎是不舒服。

“该异能波动间接导致了十余栋房屋损毁坍塌，近百人死亡或失踪，更遑论伤者。”

奚岳直视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还特地在“死亡或失踪”上咬重了字音。

“……”

四目相对，对方不动如山。

两人僵持了几十秒，奚岳变魔术般从领口下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台……目测大概有脸盆大小的仪器，郑重地摆在餐桌上。

“这是异能检测仪，把手放在上面即可。请，女士。”

奚岳礼貌地伸手示意。

按照常理，异能是要被释放一点出来才能被仪器检测到的。

但是禁忌级异能还是算了吧，逸散出来的力量估计就够了。

明恕垂眼看了一会仪器，忽地笑了：“国家要对我追究刑事责任吗？我可是尽力了。”

她抬眼看向奚岳，乌沉沉的眼睛好似寒潭。

奚岳的神情缓和下来：“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愿意看见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共同寻求解决之道。”

“走个流程吧，女士。”

奚岳再次示意了下木桌上的仪器。

明恕漫不经心地抬起手。

然而当明恕的手，来到距离仪器尚有十厘米的时候。

仪器忽然爆发出耀眼刺目的红光，随即“嗞啦”一声，细弱的火苗窜起，仪器喷出了小股小股细弱的黑烟。

很显然，仪器报废了。

明恕：“……”

明恕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手。

……不会要她赔钱吧？这仪器看着很贵的样子。

奚岳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哎，禁忌级嘛，不要大搞破坏就谢天谢地了。

小小仪器，不值一提。

“你的异能叫‘门’，属于空间系。等级为……九阶以上，禁忌级。”

奚岳将脸盆大小的仪器收回干瘪的战术口袋，又从同一个口袋里抽出一沓整整齐齐的资料，推了过去。

“禁忌级之所以叫禁忌级，就是因为它是人类所不能触碰的大恐怖领域，一旦触碰，后果不堪设想。”

“世界毁灭？”

明恕语气平淡，她伸手按住纸张，视线却没有转移过去，依旧看着奚岳。

“……是的。”

奚岳内心有些惊讶，对面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

然而即使知道这么个惊天大灾难，对方心态也没崩，那双眼神依旧平静得不起波澜，漠然得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

奚岳心道这不会是个反社会孤儿流人物吧？

“我正是为此而来。你放心，我们不会抓你，也不会伤害你。我可以代表异调给出承诺。”奚岳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异调自古以来都存在，传承内容浩如烟海，我们可以帮助你稳定理智，提升异能的稳定性，尽可能地控制住‘门’。”

明恕微微颔首：“……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但如果最终仍无法控制呢？又该如何？”

空气瞬间绷紧，令人战栗的危机感顺着神经末梢爬上，冰冷而悚然。

奚岳在对方的眼睛里注意到了若隐若现的细微蓝光，她定定地直视着对方，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们不会坐以待毙，研究院已经在昼夜不息地查阅相关信息和推演可行性方案。”

明恕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她看着奚岳，再次轻轻地笑了下，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还可以帮你解决其他的小问题。譬如……这位幽灵女士？”

奚岳微笑着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

明恕意味深长地看了奚岳一眼，缓缓地说。

……

“怎样？”

凌淼站在楼下，手上拿着的平板不断弹出消息，她在繁杂的工作中抽空瞥了一眼奚岳，问。

“回去让研究院对她做个心理评估，我怀疑……”奚岳敛去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停顿了几秒，意有所指地说，“她有点过于冷漠了，不过谢天谢地，还是有点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

还是个人精。

【这算她赢了，还是我们赢了呢？】

岑镜摸着下颌，目送着奚岳下楼，不过对方走是走了，楼道间还站着不少全副武装的人。

嗯，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谈不上输赢，只是我们需要有一个弱点，一个合作的纽带。】

明恕站在房间中央，环顾了一圈自己待了三年的出租屋。

她的行李并不多，大部分贵重或值得珍惜的东西，都在前不久打包送回贤州老家了。明恕忙碌地转了一圈，拣完所有要带的物品，都没装满行李箱。

【你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了那个问题。】

岑镜看着明恕，语气悠然。

【那种伤感情的话题有什么好谈的？】

明恕把行李箱拉好，提起来，推到门外，立刻就有人接手了她的行李箱，一路提了下去。

奚岳处理了下研究院发来的信息，见行李箱被提下来了，就动身折返上楼。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迎接她的是一双纯粹的异瞳。

奚岳脚步一顿，讶异地看着那双已经不见瞳孔、非人类的银蓝色眼睛。

这个色泽纯度……完全符合三级秽变程度，跟研究院地下的部分家伙有得一拼了。

她竟然还十分清醒？完全没有理智岌岌可危的征兆啊。

伪装？不可能。

秽变就是秽变，不存在秽变了，却还是个有脑子有理智的人。

“你看起来很惊讶。”

卸下美瞳的明恕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注意到了奚岳的眼神变化。

“我确实很惊讶。”奚岳斟酌了下语句，最终还是选择诚恳地说，“从你的眼睛可以看出，你离人类的范畴已经很远了。”

明恕：“……”

被开除人籍的明恕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岑镜附和道：【的确如此，你看我不吃饭也不会死。】

明恕在脑海里冷笑一声：【别等会活蹦乱跳一段时间，就嘎巴一下死了。】

“不过异能确实会导致不可逆的生理变化。”奚岳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了过去，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譬如有异能是雷电的家伙，经常被当充电宝使。”

“那很方便了。”

明恕随口说，她戴上墨镜，遮挡住了妖异的银蓝色眼睛，同时从床上抱起岑镜，向楼梯走去。

奚岳友善地提议：“不如先把她交给医护，直接送回研究院？”

明恕面无表情地否决了：“她不能离开我视线范围内。”

有脑子的主角和配角成功暴打了没脑子的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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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