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亭饮看的太久太深,詹人阁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七殿下都要让你盯穿了。”
玧泽像有所感,又偏过头来看向詹亭饮,这次不是浅看便止,而是回以凝望,两人一时之间视线交织。
相比起詹亭饮没什么变化,十六岁的玧泽已经出落的大人身量,比他大两岁的五皇子玧禃早在十五岁就收了通房侍妾。
而四年前的最后一面,玧泽还是没窜个子的小孩子,见到他就往他怀里钻,抱着他腰仰着脸喊他姐夫,喊的大公主思止生气过来揪他耳朵。
可他没有记性似的,当时疼得抽气讨饶说好姐姐我错了,一转眼又眼巴巴的喊他姐夫。
詹亭饮曾问他为何这般坚持的喊他姐夫,玧泽真诚的望着他,眼含期待的对他说:“因为喊了姐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喜欢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
詹亭饮不能告诉他这婚事是假的早晚要解,只是同他一起装糊涂:“那你偷偷喊我,别让你姐姐知道。”
若堂兄詹人阁识人无错,聪明到敢当众反击康淑妃的少年玧泽,还会孩子气的撞到他怀里纠缠,眼巴巴的要他当家人么。詹亭饮竟感到深深地失落。
玧泽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也不知皇上有没有赏赐他通房侍妾。
詹人阁发现堂弟的失态,轻碰了碰詹亭饮攥握到颤抖的拳:“别看了,我知道七殿下生的谪仙一般,但这可是大宴。”
詹亭饮偏开目光,眼睛哭的干涩的玧泽眨了眨眼,继续盯着詹亭饮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说已故皇后所生嫡子死了这事儿极为严重,说小了是谣传嫡长薨逝乃是死罪,说大了就是巫咒皇室,可牵连几族。
任凭康淑妃如何避重就轻也无法摘个干净,吓得人都抖起来了。
康淑妃所出的三公主思近和五皇子玧禃连忙跪地磕头,皇上也不愿在宫宴上闹得难堪,只说回去思过,听候发落。
“玧泽,瞧什么呢?”皇上笑笑,试图将几乎凝结的气氛感染的欢快起来,对着玧泽打趣儿道:“眼睛的直了。”
“我看到了姐夫。”玧泽望着詹亭饮露出个笑。
若皇上猜到他是这般说辞定不会把挽救大宴氛围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为时已晚,只能干巴巴的笑两声:“不是姐夫了。”
就在大宴开始前,现如今的允国公、护国大将军詹以辛刚带着詹亭饮给皇上磕头,以老国公刚走,孝期太长不好耽误大公主为由,解了婚约。
詹以辛说的言辞恳切,老泪纵横,身段放的极低表示自家没福气,没能娶到公主,天意弄人遗憾至极。
詹亭饮全程表现的置身事外,若有所思的看着皇上和自己父亲虚以委蛇。这门婚事就这样名正言顺的解了。
“不是姐夫了?”玧泽转过身脱离了玧祯的怀抱,在坐所有皆一脸平常,就连当事人思止和詹亭饮都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玧泽眼神近乎呆滞。
玧祯轻拉他手指一下,打圆场道:“阿泽向来喜欢子琛。”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场面话,詹亭饮却觉得心猛地一跳,他转过头对詹人阁说:“一会儿若散的晚,你是回家还是跟我家去?”不等詹人阁回答,他又拿起筷子放下,拿起勺子又放下,最终拿起杯子打算喝口茶,结果满口辛辣。
竟然误拿了酒。
詹人阁看着觉得好笑,分明也不是在等自己的答案,不过是无措罢了。故而打趣他:“这重要么?”
詹亭饮早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什么,不明所以的反问:“嗯?”
“你这夯货。”詹人阁意味深长的笑笑。
“朕知道。”皇上也需要在群臣面前表现的大度,不想旁人觉得因为一门婚事与詹家生出嫌隙,微笑的对玧泽说:“去吧,同你亭饮哥哥说说话。”
玧泽还如从前一般爱黏着詹亭饮,更何况他大半夜的撑着病后没好全的身子冒雪来大宴,就是为见詹亭饮,记挂了四年之久的好哥哥。
玧祯课业繁忙,没有太多闲暇陪伴玧泽,大姐思止在玧泽和妹妹思歧之间更疼爱关注思歧些。
而只比玧泽大两岁的思歧,本该是年龄相仿一同玩闹长大的姐弟。却因为皇后生玧泽时难产而亡,思歧觉得要是没有玧泽就不会失去娘亲,因此从小到大都讨厌排斥玧泽。
这般情形之下,大姐思止对思歧的安慰和哄劝都让玧泽十分难受,好像所有人都在怪自己。思歧有大姐哄着一起睡觉,却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詹亭饮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依靠,玧泽擅自将他珍而重之,死死地,牢牢的,扒着不肯放手。
甚至一遍一遍的去问詹亭饮,“我们会是永远的家人吗?你不会讨厌我的对吗?你不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娘亲吧?”
问得詹亭饮心一阵一阵的疼,那时候詹亭饮忙着念书练功,母亲说远方亲戚来了要他出来见人都没有空隙,却愿意在离宫之前跑到月阁去听小玧泽说说话。
小玧泽就像没骨头撑着似的,总是喜欢赖着他,不觉奇怪的躺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更有甚时搂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累了就睡着了。
长大的少年玧泽正朝他走过来,眼神同样晶亮炽热,詹亭饮竟然有点想转头逃跑。
“姐夫…”玧泽站在他旁边先叫了一声。
詹人阁离得近听到了,嗐了一声:“还叫姐夫呢?合着这么半天小殿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说过我们永远都是家里人。”玧泽解释的神色好认真,詹人阁一时哽住,想着自己跟一死心眼的孩子较什么真儿。
“你叫我哥哥吧。”詹亭饮无法忽视那些投来的目光,忍不住说:“你先坐下。”
侍从搬来椅子,玧泽又拉着椅子往詹亭饮身边凑凑,几乎手臂贴着手臂,如此还不够,玧泽几乎转过来胸膛贴着他手臂,眼巴巴的抬头盯着他目光凌迟也不过如此。
向来坐怀不乱的詹亭饮狼狈的轻咳一声:“你饿吗?”
玧泽像没听到他的话,对他说:“我大姐那么好,你们为何悔婚?”
“有些事不是…”
玧泽也不在乎他的答案,打断他,又提出了自以为完美的法子:“那你瞧瞧我四姐呢?虽然有人说她性情不好,但我知道她心肠是好的,不过是那些人不会看,故而谣传。”
詹人阁恨自己离的太近,一字一句听的那么清楚,又是个忍不住嘴的性子,所以插嘴道:“那什么,小殿下,四公主前个月在暗廊杀鸡,吓得钟家公子尿了裤子,如此剽悍你觉得她同我温润如玉的堂弟可相配?况且哪有配你长姐不成,再换也可着你家挑的道理。”
玧泽在他提到思歧杀鸡时就腾的站起身捂住了詹亭饮的耳朵,凭着礼节听詹人阁说完后质问他:“杀鸡怎么了?你不吃肉吗?可着我家挑怎么了?我家谁配不上你堂弟!”
“配的上配得上。”詹人阁作揖讨扰:“都配得上配得上,连你也配得上,我怕了你了,你快坐下,别叫你父皇看见。”
玧泽坐下,回过神来对上詹亭饮有些阴沉的目光,顿时一怔,有些害怕的放低放软了声音:“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就那么想让我当你姐夫?”
玧泽郑重的点头:“想,我喜欢你。”
詹人阁忍不住往嘴里丢了块牛肉,咬牙切齿的咀嚼。恨不得捂住耳朵抱头鼠窜,也不要在这儿听娇憨可爱的七殿下一脸天真的说着有歧义的话。
我喜欢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詹人阁腹诽,若是叫皇上听到了还不把詹亭饮送到大牢去拷打,质问他对自己还未弱冠的小儿子教了什么怪东西!
詹亭饮接过侍从递来的新碗筷,把筷子放到玧泽纤细柔软的手指之间,问他:“不回去么?”
大宴上各人有个人的独桌,因是所谓家宴,并不区分官职爵位高低,只按不同辈分区别了不同菜式。
詹亭饮桌上的菜已经动过筷子,虽然他吃的斯文并不能太瞧出来盘子中的菜有何变化。若是玧泽同他共桌,未免太亲密些。
玧泽毫不在乎的去夹他桌上的菜,问他“为何没有鱼?我记得你爱吃鱼。”
“今日宴席小辈没有鱼。”詹亭饮提醒他:“这道凤舌有些辛辣。”
玧泽已经夹在筷子上,一时不敢往口中送。詹亭饮朝他微微推了推自己碗,“给我吧。”
玧泽将凤舌放到了詹亭饮的碗中,莫名有些心满意足。
“你笑什么?”詹亭饮问。
玧泽才知道自己在笑,坦诚道:“我就是很高兴,你待我还同从前一样,没有因为与我大姐姐没缘分,就疏远我。”
詹亭饮每次听他提起这件荒唐婚事都有些不自在,无意中有些语气有些沉:“我以为与你有些交情,你却只觉得时你哥哥姐姐的缘故。”
“不是…”玧泽笑不出来了,总觉得今夜有些得意忘形,一直在说错话惹詹亭饮不高兴。
詹人阁凑过头来打断:“亭饮,你是不是吓唬小殿下了?你瞧你都快把人家吓哭了。”
“没有!”玧泽大声反驳,幽怨的看他一眼,又弱弱的补了一句:“你别瞎说。”
詹人阁再也不想同他说一句话,虽然是打趣儿但也是为玧泽说话,偏偏玧泽摆出一副责怪他冤枉詹亭饮的态度,袒护之意毫不掩盖。
“我说笑的。”詹亭饮轻声解释,拿了颗菱角剥干净,垫着帕子递给玧泽,玧泽没有伸手接,低头用嘴衔了。
詹亭饮本不觉得有何问题,一抬头发觉许多人将方才的一幕瞧进眼了,皇上神色温和,心里很是满意他对玧泽的友好。他父亲则是有些阴沉。
有些人眼神怎么还…有些狎昵?
此外还有思止公主,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怎么玧泽一见到詹亭饮就还像小孩子似的,赖着人家讨嫌。
“我喜欢吃这个。”玧泽去盘子里拣了颗菱角,伸手时没注意自己宽大的袖子坠下来险些掉进菜盘里浸上汤汁,詹亭饮从容的替他撩起来,避免了他弄脏自己的衣裳。
玧泽把菱角递给詹亭饮,詹亭饮接过来,自然的继续替他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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