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又做了梦。

为什么又要说“又”呢？

因为现在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

乔南闭了眼睛，又睁开，发现不是梦，是现实。脑袋缩进了被窝，压低声音“啊”着。

原本是高兴的，因为烦忧了几乎一整个暑假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但是现在……乔南又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床头柜上空着的一片，扁起了嘴。

连带着雏菊也没有留下一片，走的干干净净的。

现在不大高兴了。

那位天使小姐携款逃跑，从温暖的被窝逃向带着晨露的天边，而且没有惊动她，或者说没有和乔南——这位被窝的主人好好告别。

承诺作废！乔南翻了个身，想了想，还是很生气，爆竹这个时候又响了，气得她蹬了两下被子。

再也不给落木编头发了！再也不！

这件事情到没有让她的坏心情持续很久，吃完早餐后，乔南就又能有说有笑了。

好不容易来了趟外婆家，又解开了最近都想要解决的事情，肯定是要好好玩了！

等乔南拜完亲戚，回家的时候，却是遇见了不大可能见到的人。

“我来拜年了。”乔南看着面前的男生，倒是有些震惊。

“盛景？你还真回来了啊？”乔南看着门口站的好好的盛景，有些开心。

“是啊。”盛景笑着，一双眼睛好像总是弯的，让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他手里提着拜年送的礼物，又对乔父乔母拜年，“阿姨叔叔，过年好。”

“诶诶！进来坐坐。”乔母应声，走去开门，钥匙插进了门锁里，然后扭了两圈，“吧嗒”又“吧嗒”，开了门。

乔父伸手搭在了盛景的肩上，把人揽了进去，亲切得不行。

“所以，你是怎么选的科啊？”盛景喝着杯子里的茶，他很少碰饮料，更偏爱喝茶，“做了个梦就选出来了？”

乔南点头，和之前相较起来确实是松快了很多。

说起来，乔南的梦也是奇怪。

她梦见了那天晚上，那个被欺压的男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梦里没有人帮他，他哭泣，哀求，把钱全部拿出来，但是没有换来拳脚相加的停止，雨点一样落在他脆弱的身体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是石头裂开，只有一瞬，又好像有很多声——裂开的地方不止一处。

雨落在地上会开花，同样的，拳脚落在身上也会开花，猩红色的眼泪落在衣服上，不会有人知道它落下来了，大地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我确实是无能为力的。”乔南喝了一口握在手里的水，水温正好，风尘仆仆赶回家，胃总算好受了点，“但是我也许能从别的地方帮助他们。”

“比如利用法律。”

那个人背着断了肩带的书包回家，眼下生出了一朵青色的花，花蕊是红色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开花。

而下一次，是花开在了他身边。

是白色的，痛苦的，悲戚的。

“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们，你说，男女的力气相差怎么这么大呢？”乔南弯起手臂，展示被厚衣服包裹得看不出有几两肉的肌肉，“我要是有你那力气，我指定和他们打起来，和他们掐架！”

“你还想美救狗熊的事情发生的彻底点啊？”盛景笑了笑，身体抖了两下，像是在笑，“早知道你会想通，我就不来了。”

“机缘巧合。”乔南摆了摆手，表示谦虚。

“是吗？”盛景又喝了口茶。

后来他们都转移了话题，选科问题解决了最好，而且那个话题也不适合多聊。

或者说，他们就算谈了，聊了，也只剩下空洞到填不满的无力感。

“去哪里玩了？”乔南询问盛景的行程，实在是对盛景去过的地方有一万分好奇。

盛景能干嘛？都到了人家地盘，是能娓娓道来，却不想，本来觉得没什么值得讲的地方，讲了一遍之后居然回忆出了一点乐趣，本来就高兴的两个人聊的更是热火朝天，乔父乔母也不扫兴，时不时端两盘水果，送两杯水到客厅，除此之外也没有做过多的打扰。

那场聊天很尽兴，雪花簌簌落下的时候，从不会注意自己到底为那个地方增加了多少海拔，他们聊天也不会注意到底用了多少时间，聊天的剑还未收回剑鞘，闹钟响起来了。

是盛景的。

“啊，看来我们聊的还挺久的。”盛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闹铃停下来了，他眼里的抱歉居多，“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车。”

他没说回去，没说回家，没有提如何过还在热闹的新年。

“也不用太着急。”乔南没问他后面会做什么，只是又饮了口杯子里的茶水，“我家还是可以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的。”

“我倒是想麻烦你，但是吧……”盛景无奈地笑，一点点的遗憾流过眼底，没有说更多，但是人却是起身了，摆明了要走。

“好吧好吧。”乔南也跟着站起来，掏了下兜，一个写着金色字体，“万事如意”的红包被乔南掏出来了，她把红包递给了盛景，“新年快乐。”

“我想着老人的祝福更有用点，让我外婆和外公一人塞了一张塞进去的。”乔南二话不说塞进了盛景的手里，一整个人看起来挺潮，手里倒是拿了个大红色的红包，看起来倒是有些好笑。

乔南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笑眯眯的：“这个是我奶奶和爷爷塞的。”

这次倒不是“万事如意”了，是一个大大的“福”字。

“快说，谢谢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乔南拍了拍盛景的手臂，手机拿出来了，调到录像，衣服够厚，乔南拍盛景的时候也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却足够响，“邦邦邦”的。

盛景深吸两口气，却没有拒绝，挺真诚地站在手机录像镜头前，笑着说：“谢谢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祝您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还拱了拱手，做足了小辈的礼仪。

结束录像后，乔南送盛景到门口，却不想乔父乔母也凑热闹一样，一人也塞了一个红包到盛景怀里。

盛景能怎么样呢？他不懂得拒绝他人的好意，长辈的关怀更是让他无法拒绝。

好像他的一句“新年快乐”就抵得上红包里的钱，就能让人心甘情愿露付出。

可他是没有办法送回去着些钱的，他的长辈不会想陪他来拜年的。

“新年快乐。”乔母说，她上前一步，伸手拥抱了这个瘦削的少年。

“谢谢阿姨，也祝您和叔叔新年快乐。”盛景回抱，却忽然懂得了什么，他们好像不需要回报，只需要回抱。

“放心，南南什么都没有说。”乔母笑眯眯得，还整了整盛景的衣服，声音也不大，离得远了只是以为他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后面的话倒是大声了很多，“要好好吃饭。”

“我会的。”盛景点点头，堪称乖顺地说。

轮到和乔南说话时，他们倒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讲，临别的话也说不出口，但是呢——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都没有挥手说再见，倒是说起了刚见面的时候没有对对方说出的祝福。

两人都笑了起来，直到乔南关门的时候，也还是笑着的。

那是属于很真实的开心，祝福送到了，红包也给了，一直叨叨着要见的面也见着了，确实是没什么应该伤心的。

“欸！”徐安抱着乔南，有些伤感，“咱选的怎么不是一样的啊！以后我该怎么办那！”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乔南拍了拍徐安的手，示意她放开，显得颇为冷漠。

“哎哟！你可真冷漠！乔南，以后可没有贴心的我逗你开心了！你居然不伤心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好拿不出手！”徐安情感激烈，演技烂的可怕，每一句的情感转折都多得要死。

乔南接戏，但听得出来特别敷衍，一边翻白眼一边没有感情的捧读：“是是是，我以后会很伤心的，没有美丽可爱大方的徐安呆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呐。”

“你只会流鳄鱼的眼泪吗？”徐安松开了乔南，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指着乔南，还很做作的翘起了兰花指，明显是演上瘾了，“你这个渣女！我看错你了！”

班里刚开学，假期综合征还没有好全，很热闹，跟集市里不说一半，三分之一的火力应该是够得上的，徐安造成的骚动撼动不了一整个班级，周围的同学早习惯了，甚至兴致勃勃，还跃跃欲试，想接戏。

这不，有一个人小拇指都快压不住了。

钱琢入戏场，加入战场：“诶哟！你瞧瞧，这就是渣女了。那你还欠我俩包子呢！怎么还我！渣女！”

伤害转移，乔南松了口气，看俩活宝耍，倒是觉得松快，甚至有意往里面添把火：“那你还欠徐安一瓶娃哈哈呢。”

战火持续升级，在钱琢想让郭锦江让开好让他跑走，并对徐安进行远程嘲讽的时候，一脸笑容的向老师面不改色的进了教室。

一场战争被扼杀在摇篮里，被一朵向日葵。

书页声响起，装模作样的，好像刚刚的吵闹是隔壁班造成的，他们是乖宝宝，是向日葵下迎风招展的草。

向老师好手段，一笑能止吵。

“各位同学，新年快乐。”向老师看着讲台下精气神极好的学生，感慨声比眼神出来的更慢，“看来各位都对新学期充满干劲啊。”

“那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吧。”

学生开始骚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了，聊着各种好消息的可能性。

好奇的眼神从讲台下看向讲台上，猫一样。

向老师可舍不得学生们好奇的抓心挠肝这么久：“下周，我们要进行考试。”

“啊——”

哀鸿遍野。

向老师除草成功，全体蔫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