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正式追妻篇

我还记得2008年,我第一次陪着巴太出国,在欧洲的机场转机。

他像一个老熟人一般,和卖咖啡的店员,机上的乘务员,邻座的外国友人聊天,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他知道我最恐惧和陌生人进行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交谈,于是贴心地把我维护在普通人认为的正常社交距离之外。再加上,我并不会说英语,所以心安理得地把对外交流的工作都转嫁给了他。

有时他把咖啡端来给我,会骄傲地跟我说,他告诉店员,他的妻子是一名作家。

难怪他走回来的方向,那些陌生人都要向我投来明亮的笑容呢。从刚开始的羞涩,渐渐地我也适应了他这点总是忍不住炫耀的劲头,于是问他:“人家如果问我写了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写新疆的故事,牧场的故事。还有爱情的故事,我们的故事。” 他淡定回答。

“哪里有!” 我辩解道,“我写的是小说,是别人的故事。”

“嗯。” 他仍然不反驳,只是自信满满地说:“别人还问我,你的书有没有出版,我都告诉他们,出版好多本了,在中国很受欢迎的。他们就要问,你的书有没有被翻译成英语,我就会说,很遗憾,中文是最美丽的语言,She has a way with words,翻译成英文是要大打折扣的。”

我当然不懂英语,这句话,还是我为了把这件事记录下来,让巴太给我写下来的。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也很难翻译成中文,翻译过来要大打折扣的。

他这样仰望我,以我为傲,让我心虚起来。因为那时的他,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业内冉冉升起的新星,最为抢手的驯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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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的我就这样看着他和巴雅尔大哥走进安检的入口,汇入人群消失不见。那一刻的我所莫名奇妙升起的悲哀又仓惶的心情,实在没有办法形容给巴太听。

在北京遇到吴然是一个意外。

那时他刚刚工作调动过来半年多。我的第二本书要预出版,刘老师的编辑部已经承接不了这个体量了,所以带着我来北京,和北京的出版社的朋友一起帮我校对。

我有了新的想法,开始连夜改稿直到天亮才意识到有些脑力不济。我仗着年轻力盛想要独自走进一家北京的咖啡店,买一杯之前刘老师请我喝过的咖啡,然后一鼓作气,继续写完余下的部分。

于是在一个我的工作不算忙碌的早上,我在深秋的首都街头游走,闯入了一片匆忙的人海。

每个人看上去都脚步匆匆,面色凝重,衣装正式,在咖啡店排队等着点单的我,看着柜台后面高高挂起的黑板上写的那些英文,和英文的翻译,觉得自己连中文都要不认识了。

“文秀?” 正是这样一声呼唤拯救了局促的我,让我在那之后好几年的时间,至少在我有能力说出自己想要的咖啡叫什么之前,都对吴然在无意中表达的善意充满感激。

“吴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由于熬夜的疲惫,我平静的声调并没有表达出我十分之一的惊喜。谁能想到,在遥远的阿勒泰的拖依上遇到的达斡尔族小伙子,会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现代化和时髦感的地方重逢呢?

他执意要请我喝咖啡,并且贴心地让我形容了我想要的咖啡的样子,并且建议我可以试试加奶。太好喝了,我一直以为咖啡就是苦的,还不知道原来可以加奶呢!

“算是国家机关的企业单位吧。” 吴然只是简短地和我介绍了两句。原来他工作调动并不是来到北京的自来水厂,而是由于国家政策扶持,给了偏远地区高学历的少数民族年轻人机会,来加入一些中央企业。

“你的单位就在这里吗?” 我问。周围的高楼大厦和我格格不入,但吴然看上去俨然是其中耀眼的一分子。

“我的单位离故宫不远的,平时上下班走路就可以了。今天是来商业区拜访客户的,企业嘛,还是有一些盈利要求。” 吴然说。

我点点头,可是他说的话我似懂非懂。我突然觉得,我的中文是不是真的退步了。

“文秀,莫合比提说你和巴太明年就要结婚了。恭喜你们。” 吴然笑着说,“具体时间定了吗?”

“还没呢,我们还没有商量具体的。” 我回答,又赶紧补了一句礼貌的话,“谢谢。”

我们聊了聊莫合比提。吴然说他不开卡车了,但他也不想回牧场,于是到县城找了份工作。他和库兰都很少回牧场的父母家去 - 因为不想听到更多关于他们怎么还没有孩子的抱怨。

我们聊了聊北京的天气,他说他想念塔城,甚至更希望自己生活在青岛,而不是北京。

“你也去过青岛吗?”我问。

他的咖啡还剩一半,而我的早就被我当奶茶一样三两口就喝完了。吴然笑着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咖啡杯,看了看我,说:“去年你在青岛作协做了三天的活动,我刚好去那边的自来水厂出差,看到报纸上的宣传,就抽空跑去看了一眼。”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呢。我笑着说,低下头看着面前空空的咖啡杯,有点为我没能一鼓作气吸进肚子里去的那层浮着的奶沫感到惋惜。

“我在你活动现场看到巴太了,他剪了短头发了,我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还是他先过来和我打招呼。我那时候才知道,他是去青岛了,听说在一个马场里工作。”

我抬头看他,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巴太也去了?” 我问。我已经顾不得暴露我对此毫不知情的事实了。

吴然又笑了一下:“巴太没告诉过你吗?他说他三天都去了呢。我开始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他是去陪你的。可后来发现他那天提前走的,而且还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和你没有交流。我就猜,你们是真的分手了。”

“所以我才觉得,我肯定有机会的。” 说完这句,吴然释怀地哈哈笑了起来,仿佛是我刚刚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他听得开心又满足。

我和吴然在北京的深秋,一个充满了现代感的咖啡店门口告别。他说北京是大城市很安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就不送我回去了。我看着他走进钢筋水泥的大楼里,转头迎着雾中的晨光往出版社的方向走去,心里想的是,我好像忘记了说一句一定会邀请他来参加我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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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力坦已经不是很愿意吃肉了,最近几年开始和妈妈,奶奶学习了一些养生技巧,爱吃起零食来:核桃,葡萄,山果子。新疆还能缺水果吗?于是每年不分季节地,两个家里隔三差五都开启着水果盛宴。苏力坦要把阵势搞得更大一些,他觉得他有本领把所有水果都酿成酒,并且搞出异域风味来,于是让巴太从世界各地收集酒曲给他。

“我酿出酒来给你和文秀喝,给我的孙子喝。我们家的男子汉十几岁就应该学会骑马,射箭,喝酒的!” 他每次这么豪言壮语的时候,如果我也在场,巴太都会适时地提醒苏力坦关于木拉提的教训:“文秀妈妈不喜欢的。”

“张凤侠自己都喝酒的嘛她不喜欢,张凤侠酒量比我都好的。” 苏力坦不满地抗议。

我无奈地笑笑。苏力坦还会抓住机会再补一句:“巴太,我觉得文秀也比你的酒量好的。”

踏浪归 - 我的阿勒泰,巴太文秀重逢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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