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现在每周训练两次，每次两个小时。

基本上，周六都是分队比赛的形式；而周三的训练，则是前面半个小时热身，中间一个小时差不多是分组对抗，后面的时间都是自由练习。

于教练朝着秦天成点头：“对，相信你可以调配好的。今年的比赛咱们要求不高，只要进了前三，学校会拨一笔钱，这样我们可以多招一些队员进来，装备设施也都有机会换新。”

“对对对，到时候新队员里，说不定有好苗子……”

在两位教练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秦天成不自然地拿肩膀蹭蹭耳朵，终究还是说：“既然两位教练这么说——”

“太好了！”

两位教练同时出声，同时伸手分别拍上他两边肩膀，力道重得把生生压下去了几公分。

等到下半年，他还要把这个位置留给那小子呢。他这样想着，又道：

“可是你们也知道，我最多只能踢完明年的比赛。”

“没问题没问题！”

于教练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嘭”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了。于教练看着田教练，朝门口抬了下下巴。

田教练赶忙开门去看，却只瞥见一个身影拐进隔了几间屋子的休息室，随即返身回来，摇了摇头：“没见人。”

于教练打了个哈哈，笑着向秦天成道：“你放心，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俩说，没有不能解决的。”

秦天成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于教练又提起了刚刚的插曲：“真的没人？”

“也不是。”田教练扯了下嘴角，“看到了一只脚。”

“是谁？”

“还能有谁。”

两人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田教练突然想到什么：“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应该没多少，至少你骂他那几句他赶不及听到的。”于教练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刚刚训练结束的时候，于教练故意给李照布置了些整理用具的任务，想来收拾完所有东西，再拿到最角落那个储藏室，需要花些时间。

“KAO，丫的就这点出息！他听见又能怎么样！”田教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走走走，吃饭去。”

万柳湖里的冰层融化后不久，湖边的枝条上便渐渐萌出了细芽。嫩绿中泛着微黄，沐在阳光里，闪耀出生命的光泽，衬着碧蓝的天空，煞是好看。

因为停了暖气，待在宿舍里，感觉比外面还冷，在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开始多了起来，篮球架更是一刻不得闲，被“哐哐”砸个不停。

学校足球队周末的训练也从室内移到了户外，说是为了早些适应比赛时的脚感。

A大本就女生少男生多，对体育感兴趣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但即便这样，每次球队训练的时候，也依然有不少女孩子围观。

而这些女生中，就有刘媛。

只不过，她离得稍有些远，而且通常和一两个女同伴相对坐着，似乎在看书学习。

而这张白净的面庞，也同样引起了球队里面几个人的注意，包括李照。

甚至，李照还偷偷跟同伴挤眉弄眼，用下巴朝刘媛的方向指指。

同伴也了然地朝他挤挤眼，举起个大拇指。

大学的女生总是比高中时要“勇敢”一些，并且更加“慕强”。

因此，即便女生珍稀，可时不时的，秦天成还是会收到各种邀请，有托人传递的，也有直接找上门的，却都被他“抱歉，没兴趣”“不好意思，有安排了”，或者“对不起没时间”等等借口婉拒。

对于此事，孙昆除了羡慕，还直说秦天成不解风情。

上次为追心上人，拼着被整栋楼鄙视，孙昆坚持练了三周吉他，最后还是没摆脱被婉拒的结局。

而那些女生在望“帅哥”兴叹之时，倒也似乎没生出什么记恨之心来，照例还会去球场边欣赏。

与训练结束后流连忘返的李照不同，秦天成总是快速离开，赶往图书馆。

他还有很多课业等着完成。

踽踽穿行在白的粉的红的花朵点缀的路上，和同学、舍友一起走过杨柳絮纷飞的四月，在梧桐花香萦绕的季节，秦天成带着A大足球队获得了高校联赛的第三名。

而在学期末的榜单上，他以数学系94级专业总分第一，计算机总分第六，又一次得到了“校长特别奖”。

这些成绩对他的生活来说，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浪花，哪怕是有更多的人跑来512一睹他的“神姿”。

他依然安静低调，在教室、宿舍和图书馆三点一线间行走。

两个专业都落后秦天成一步的刘媛，也早已是A大的名人。甚至在学校的BBS上，俨然已经被票选为最新的“校花”。

有不少男生私底下各种议论，都十分好奇，这么漂亮的女生为什么要来念理科，而且成绩还这么好，让他们这届男生们怎么活！

A大的传统一向是女生选男生，因为少便珍稀，因为珍稀便有了权利。

因此，男生们虽然也有一些想要主动约自己的意中人，却也怕遭到拒绝，以损他们的大男子形象，所以多是观望踟躇，或者转战友校。

尤其是面对美貌与才华兼有的刘媛。

虽然一大票仰慕者跟随其后，却也只是偶尔几个够胆量的去尝试碰壁，被微笑拒绝后，说不然总归不死心。

更多的，是偷偷关注着。

诸如此类的信息，只是晚上熄灯以后，兄弟们瞎聊乱侃时，秦天成才听到几句，但也只是如风过耳。

似乎，那些都与他无关。

可，也并不是真的无关。

六月中，刘媛约他一起吃了顿饭，跟他提起留学的相关事宜，关于申请时间、流程等等，甚至还拿出一些资料给他。

秦天成早些时候已经陆续了解到相关信息，也自己联系过几所学校，但是高额的留学费用一直让他举棋不定。

即便是去国外边打工边上学，那也要先把第一年学费交够。可算下来，到明年此时，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第一年的学费。

向那一对夫妻开口对他来说是最不可能的事。

这可实在是很让他头疼。

另外，除开钱的事，他双专业的本科所有课程，也必须要在一年之内完成。他突然意识到，时间是真的不够用了。

于是原本考虑是否要在7月初回趟清水一高，陪那小子高考的，此时索性作罢。

吃完饭，两个人在林荫道上散了会儿步，秦天成口中向刘媛道着谢，脑海里翻飞着各种念头。

冷不丁，却听刘媛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不过你也不用烦恼，我老爹已经帮我们两个选好了学校和专业。”

“什么？”秦天成声音陡然提高，脚步骤然停下，面部也第一次出现了较大的反应。

刘媛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秦天成的这一面。

以前即便不高兴，他也不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顶多就是沉着张脸，目不斜视，冷得周围气温下降至少两度。

可今天，这剑眉皱起，眼神带着点凌厉的意味，声音升高一个度，就把刘媛吓得心里哆嗦了一下。

她这个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连她老爹都拿她没办法的皮孩子，居然在秦天成这里成了个小怂包。

“也，没关系吧，我老爹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调换。”刘媛迟疑着说完，却又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势弱，“哎，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秦天成转身面向刘媛，声音放低：“我知道今年报名很不容易，可是，你觉得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啊，我老爹说，你的情况——”

“刘媛，我觉得我和你需要谈一谈了。”秦天成忍无可忍，终于打断刘媛的话，郑重地道，“我不管你老爹说什么，可你觉得自己和我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我早说过不可能喜欢你，对不对？是，我是去了你家的公司工作，可那也不代表我就签了卖身契吧？”

听他这么说，刘媛意识到他真生气了，急得眼泪快下来了：“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么你老爹又是为什么要替我做这些决定呢？”秦天成一张俊脸沉得要拧出水来，“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刘媛知道自己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事情给搞砸了，连忙说：“没有没有，是我求我老爹帮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觉得你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如果能出国进修两年，回来就更能发挥你的优势。”

顿了顿，她又低声头道：“对不起！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看她这个模样，秦天成也缓和了语气：“算了，你也是好意。”

说完，继续往前走。

刘媛在后面紧追两步跟上来，勉强才能与他平排走着。

秦天成腿长，步伐也快，平时照顾刘媛，所以走得比较慢。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火还没平息，步子就没慢下来。

刘媛紧赶慢赶，好容易才算不被落下。

大约是还不死心，刘媛气喘吁吁地问道：“那，你要不要听听学校和专业，再考虑一下？”

见秦天成没吱声，知道是没反对，她便继续说下去：“学校是STF——”

话没说完，就被秦天成打断了：“再说吧，我现在有事，先回宿舍了。”

“你等一下。”刘媛在身后叫道，“我老爹就说怕你有误会，想找你聊聊。”

临近放假，宿舍楼里开始热闹起来，随处能听到相约去看电影、打麻将或者游戏厅通宵的。

可是即便考完了所有的科目，秦天成依旧不敢放松，每天都还是图书馆的常客。

那天刘媛提到的STF，他曾经反复考虑过。

因为考虑到专业以及学校的综合情况，他可以申请的学校很是有限，几所学校综合比较下来，STF无疑是最理想的一个。

但，奈何费用实在太高，他已经打算放弃了。

“放弃？为什么？”

林雨菡最后三个字明显提高了些音量，睁大两只眼睛，望着韩云翎，眼神是万分不解。

旁边吕鹏飞也附和道：“就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眼下是高考前最紧张的阶段，三个人里就林雨菡因为考过了专业课，略轻松些，吕鹏飞和韩云翎恨不得把每分钟掰成两瓣使。

这天吃过晚饭，林雨菡约了他俩，想着闲聊一会儿放松一下，不料却听到韩云翎这石破天惊的消息。

“我当然不打算放弃的！”韩云翎声调里能听出些委屈的情绪，“我妈说她们厂里效益不好，很多工人下岗，她的位置也没有保障，我爸医院里也在减薪，说我弟弟今年得花钱上高中，所以想让我考本省师院，那样可以省很多花费。可我努力了这么久，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一拼！”

说到最后，韩云翎那张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着粉红的脸上表情十分坚定。

林雨菡搂住好友的肩：“我支持你！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看我妈那会也因为想送我哥出国留学，说需要用钱，就不想让我去央音，我就跟我哥说了，我哥说他压根不想留学，后来他就说服了我妈。”

“对！千万不能放弃！总会有办法的！我听说上次模考你是文科全校第五，这成绩让你去上师大，实在太可惜！”吕鹏飞也在一旁打气。

韩云翎眼神更加坚定：“我一定会考上京城语院！”

两个好朋友闻言，都会心笑了。

“接下来，就要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我妈肯拿学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