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孟轻水心里直打鼓。
贺伟一出来,陈怡傲气更甚,“怎么样?现在能聊了吗?”
孟轻水小腿肚打颤,在心里回答:能能能。
只求别打架。
但姜月现在没有跟她心意相通。
“不能。”姜月刻意咬重字眼,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贺小茹也只是抬手提了下眼镜,表情淡定。
在场的人中,貌似只有孟轻水一个人是慌乱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就是怂。
陈怡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下了面子的贺伟就指着姜月骂。
“你他妈拽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起到一个绝对威慑的作用,只要往那一站,哪怕姜月她们没有求饶,也决计不敢再说什么。
可这一切脱离了他原先的想法。
姜月丝毫不给他面子。
“别指我。”拍开贺伟的手,姜月面色阴沉,声音发冷。
孟轻水看在眼里,一边担忧姜月会惹怒他们,一边又佩服姜月的勇气。
她有时候会陷入疑惑,姜月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
至少她自己不敢去拍贺伟的手。
贺伟脸都憋红了,气急败坏地扬起手。
孟轻水倒吸了口气,刚想挡,就听姜月铿锵有力道:“你打我一个试试?”
姜月头微扬,脸上除了愤怒和不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丁点害怕。
或许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贺伟的手当真停住不动。
倒是陈怡急了,“打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响。
巴掌真的落下了。
是真的打了。
不过是……贺小茹打的陈怡。
空气瞬间凝固,走廊内空无一人。
安静到连风声都没有。
陈怡被打了。
陈怡被打了。
她被打了。
……
孟轻水紧张的后背冒冷汗,但内心又颤巍巍地冒出一丝痛快。
她觉得不好,又强行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陈怡不可思议地瞪着贺小茹,贺伟也楞了下。
他知道陈怡要对付姜月,自己是被叫来撑场子的,可半路杀出个贺小茹。
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能站一旁围观。
姜月兴奋地给贺小茹鼓掌,彷佛她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贺小茹直勾勾地盯着陈怡,淡定地解释这巴掌的原因,“你之前欺骗我,骗钱骗感情,这巴掌是还你的,一笔勾销。”
这陈怡哪能干?
她疯了一样薅住贺小茹的头发,嘴里怒骂:“你敢打我,贱人。”
速度太快,以至于离得最近的姜月都没有反应过来。
贺伟往后退了两步,以免伤到自己。
陈怡死抓着贺小茹的头发不放,贺小茹也伸手抓她的,可她胳膊不够长,只能挠到陈怡的脖子。
指甲刮开薄薄的皮肤,微微渗出血。
见掰不开手,姜月立马改变策略,凶猛地抓住陈怡的头发,还空出一只手往陈怡脸上扇。
边扇边说:“松手,快点给我松开。”
场面一片混乱。
孟轻水担心姜月,想伸手去帮,又不知道从哪入手好。
她不会打架,腿脚此刻好似僵了般。
最后,她张开嘴……咬住陈怡的手腕。
痛苦的尖叫响彻整个走廊。
贺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一班班主任跑出来,沉着脸怒喝:“你们哪个班的?”
每层教学楼的布局都一样,所有的教室在一排,两头是厕所,教师办公室在教室对面,居中。
女厕所正好对着高一一班。
已经上课几分钟,争吵时有不少学生透过窗户张望,但这个地方是讲台视野的死角,若不是有学生提醒,一班的老师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双方同时松手,陈怡和贺小茹头发凌乱。
姜月微喘。
孟轻水小声地呸了声,用手背擦了下嘴。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不是很怕陌生的老师,但对熟悉的老师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可很多时候,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你们不上课,在这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孟轻水看去,杨小玲正沉着脸往这走。
一班老师:“杨老师,这是你们班学生?”
杨小玲赔笑脸,“对,几个不太听话的。”
一班老师:“是不怎么听话,刚还在这打架。”
丢下一句雷,他转身进班级,继续上课。
前几天的事情把孟轻水搞怕了,她赶忙摆手,快速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打架。”
说罢,她还舔了下嘴角,掩盖‘凶器’。
陈怡怒气冲冲,“老师……”
“是她先动手的。”姜月指着陈怡,打断她的话。
虽然她讨厌被人指,但不代表她不可以指别人。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双标。
说话的间隙,贺小茹已经整理好头发,陈怡的头发仍旧乱糟糟,像是头上顶了个鸟窝,还是被风吹日晒已经荒废的那种。
结果很明显。
哪怕仅仅通过站位来看。
三对一。
这看起来真的很难解释清楚。
“一个巴掌拍不响。”有外班的学生在看,杨小玲语气虽然愤怒,但跟平时比收敛太多。
可这偏偏有一位跟她对着干的,非要拱火,“怎么拍不响了?”姜月说:“她找贺伟来,摆明了就是要打我们几个。”
杨小玲蹙眉:“关贺伟什么事?人家这会儿在教室里上课呢。”
姜月:“跑得快呗,他刚才可狂了,恨不得要杀了我。”
贺小茹淡声附和:“没错。”
孟轻水眨巴着眼看贺小茹。
心道: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陈怡气得哧哧喘,“你前天……”
“我前天怎么了?”姜月:“你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吗?”
她当然不敢。
有气只能往肚里咽,她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于是,她冷哼了声,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跑。
姜月冲着她的背影吐舌头,“嘁,就这点本事还敢搞我?做梦去吧。”
孟轻水嘴快:“没错。”
话落,三人同时看向她。
姜月诧异挑眉,贺小茹仍旧面容冷淡,杨小玲头上开始嗞嗞冒火星。
孟轻水:……
好像说错话了。
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杨小玲把矛头对准姜月:“怎么这种‘好’事次次都有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检讨一下自己。”
姜月疑惑:“我这么优秀的人有什么可检讨的?”
孟轻水盯着地面,抿唇憋笑。
贺小茹也勾了勾嘴角。
杨小玲也知道她什么德性,深吸了口气,“你要是再给我惹事就调班,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
孟轻水很了解姜月,这话简直在她的雷区蹦迪。
她抬起头,想在姜月说出惊人的‘我还不想要你这样的老师呢’之前,堵住。
“她……”
刚吐出一个字,姜月一反常态,笑眯眯说:“你这话应该对陈怡说,她刚才的眼神差点要了我的命。”
杨小玲:……
呃,姑且再添一句‘没错’吧。
孟轻水心道。
*
下午放学,姜月和贺小茹约着去书店买漫画。
一天闲聊下来,两人有不少相同的兴趣爱好。
书店就在学校旁边,这家店的老板很好,允许学生在店里免费看书,喜欢再买。
她们说是去买漫画,但还是要在店里看会儿的。
今天孟有良加班,孟轻水要赶去菜市场买菜,再回家做饭。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
孟轻水看见两人紧挨着进了书店旁边的奶茶店,一路上有说有笑。
她就这么站着,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傍晚的风有些凉,吹动她衬衫的衣角。
她不自觉地抠着手指,低下头,看见右鞋的鞋帮裂开一道很小的缝隙。
抬起脚后跟,缝隙变大了,像是撕开的口子一样,流着看不见的血,感受无形的痛。
家里没有502胶了,一会儿别忘了买一瓶。
她对自己说。
坏了的东西要粘,旧了的东西也能穿。
但姜月不一样。
她要新的,也要好看的。
她抬起头,像是泄了气一般,朝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
离学校不到五百米,她刚走没几分钟,竟然遇到了杨小玲。
平时骑车上学,很少能在校外碰到她。
杨小玲也看见她,停下自行车,打招呼:“回家?”
孟轻水淡笑着点了点头,她视线自然落下,看见杨小玲把包放在车篮里,下面盖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鼓鼓囊囊的。
杨小玲下意识拽了下包,“那你路上慢点。”
客气话而已,就好比见面问你‘吃了吗’一样。
她说完,脚刚踩上脚踏,准备使劲。
孟轻水倏地想起一件事,“老师。”
杨小玲:“怎么了?”
孟轻水抿了下唇,犹豫几秒,“我,我不想当数学课代表了。”
杨小玲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诧异,“为什么?”
“我觉得,我能力不行。”她撒了个小谎。
“是不是姜月让你这么做的?”
“不不不,老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杨小玲叹息着劝导,“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但你们不是一路人,你跟她在一起迟早要吃大亏的。”
“不会的。”孟轻水反驳,“她人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了。”
怕她不相信,又强调,“她真的特别好。”
她觉得杨小玲对姜月有偏见的原因,是认识她时间太短,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有人在了解姜月之后,不喜欢她的。
“算了,我也懒得说。”杨小玲见她这幅固执的模样,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除了你,我还没想好谁适合当数学课代表,等我想好再说吧。”
孟轻水小声应,“好,那您想好了再跟我说。”
杨小玲嗯了声,刚准备骑,又被叫住。
“又怎么了?”
孟轻水深吸了口气,身体都绷紧了,脸颊发烫,根本不敢去看杨小玲。
“上个礼拜五,是贺伟先打的我。”
她说完,扭头就跑。
用了最快的速度狂奔。
她迎着风,笑着,微喘着。
刚才声音不大,不知道杨小玲有没有听见。
亡羊补牢的方式的确完了,她很不擅长及时处理问题,生活上的事比数学题目难多了。
就像有的人吵架,当时脑子是懵的,事后才后悔不已。
为什么没有发挥好?
孟轻水就是这样。
她明白很多事情,也懂很多道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可她永远都做不到姜月那样。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那句话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她跑了一阵,实在没劲了,在离车站几十米的地方停下喘息。
痛快了几分钟,她此刻又开始后悔。
担心明天,杨小玲会不会把她叫去办公室,揪住这件事不放。
她弯下腰,双手按着膝盖做支撑,跑得浑身发热。
闭了下眼,刚抬起头,就挨了一巴掌。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她扭过头,先是看见笑盈盈的陈怡,接着是在烤肉店见到的那两个外班女生。
一左一右站在陈怡身侧,神色傲慢。
贺伟抱臂站在她们身后。
孟轻水登时遍体生寒,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踉跄后退。
“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说话都打磕巴。
陈怡攥了攥拳,“校外不比校内,想知道校外能做什么吗?”
不想知道。
可她没有说话的权利,陈怡也不会听她的。
五分钟后,她被狠踹了脚,摔倒在一条无人的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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