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布满裂纹，低洼处囤积一小汪脏水。

身体与浑浊发臭的水面碰撞，溅出的脏污沾到掌心。

孟轻水痛得皱眉，双手撑地，想要起来。

屁股刚离地，又被一脚踹回去。

书包抵着背，导致她脖子微微后仰，整个后脑勺没有完全贴合地面。

“你们不是很狂吗？”陈怡讥笑着走来，抬起脚，狠踩她右手。

孟轻水痛叫。

陈怡顺势蹲下，先朝孟轻水脸上啐了口，“打电话给姜月，让她过来，但是别说我们在这。”

孟轻水额头冒出细汗，咳了声，说：“我没有手机。”

腹部的钝痛和手指的刺痛同时袭来，她很想哭。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

真的很疼！

短发女孩走近，掏出手机。

她叫赵馨。

“用我的。”她说。

这条小巷是学生的打架‘圣地’，离学校院墙不算远，但离师生聚集的教学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何况此时已经放学，无论怎么喊都不会被听见。

除非有人碰巧路过巷口。

深知这点的陈怡，特意把孟轻水往巷子深处带，人站在巷口是看不清的。

孟轻水多么希望此时能来个‘神仙’解救她。

陈怡接过手机，‘好心’地抬起脚，先解救出一只手。

“你他妈磨叽什么？起来。”

矮瘦的女孩叫王慧慧，她迅速走过来，怒气冲冲地揪住孟轻水的衬衫，拽。

孟轻水的姿势就从躺着变成了坐着。

陈怡接过手机，递过来，“打。”

孟轻水看了眼手机，没敢看陈怡，嗫嚅道：“我，我不记得号码。”

‘啪’

王慧慧抬手朝孟轻水头上扇了一巴掌。

下了狠手。

孟轻水脑袋一懵，头往下低。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一直没说话的贺伟突然出声，“否则只会被打得更惨。”

孟轻水：“我已经跟老师辞去课代表的职位，以后也不会再收你的作业。”

她以为贺伟出现在这，还是因为那件事。

谁知贺伟耸了耸肩，非常老成地说了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闻言，孟轻水心中明了。

虽然她并不关注这些，但也听过一耳朵。

说是学校要是有谁想打架，可以找人撑场子，尤其是女生，她们很愿意花钱去找男生，价格不算高，几十块钱一次，有时候买包烟就行。

撑场子的男生不动手，只需要站在那，等场面不可控的时候再出手解决。

但不接校内的活，有风险。

这也是贺伟为什么今天在走廊跑掉的原因，谁也不愿意为了几十块钱引火烧身。

但出了学校就不同了。

知道贺伟只是个旁观者，孟轻水换了谈话对象，冲陈怡说：“我真不记得了。”

又说谎了。

她今天说了两次。

陈怡当然不会相信，阴沉着脸，想要解气。

于是又扇了孟轻水一巴掌。

孟轻水偏过头，两边脸都刺痛。

反观陈怡的脸，上午被姜月打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脖子上的抓痕还在。

垂眸一瞥，手腕上的牙印最明显。

陈怡紧盯着她，跟着她的视线下移。

火气瞬间高涨。

狂扇孟轻水好几个巴掌。

“你他妈不是很会咬吗？”陈怡怒骂：“我让你咬，咬。”

她还不解气，站起身，抬脚往孟轻水身上踹。

王慧慧和赵馨跟着一起踹，她们边踹边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孟轻水侧躺在地，抱头蜷缩着。

疼。

浑身都疼。

她想反击，但又不敢。

打不过。

就算没有贺伟，她一个也打不过她们三个。

她尽量把自己想象成一摊没有气息的死肉，或是供人拳打脚踢的沙袋。

只要她们撒完了气，就会放我走。

她这么单纯地想着。

可她越是这样，陈怡她们就越生气。

“你他妈到底打不打？”陈怡怒吼：“只要你把姜月叫来，我就放了你。”

不打。

我不可能打这个电话。

我不会害姜月的。

你们打我吧。

她仍旧沉默着，并不接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貌似打累了，停下歇息。

孟轻水才得以喘息，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慢慢舒展酸疼的双腿，不敢伸得太直，只是稍微放松了下身体。

趁着这个间隙，她开始默默编造理由。

回家之后，该怎么跟爸爸解释，若是被姜月看见了，又该怎么说？

不小心摔倒了？

这个理由不太能立得住。

出车祸了？

好像也不太行，毕竟拳脚跟车撞不同。

她现在脸都是肿的，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

正当她烦恼的时候，听见王慧慧说：“既然你不想打电话，那咱们就换个玩法。”

孟轻水没动，只是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狭窄的地面。

王慧慧继续说：“把你扒光了，多拍几张照片，就发在学校的贴吧上。”

孟轻水立即拿开手，头微侧，震惊地看向王慧慧。

赵馨笑着打了个响指，“好主意，就这么办。”

“不，不要。”孟轻水慌忙摇头，她是真的害怕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突然侵袭，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陈怡见状，兴奋道：“我说了，只要你把姜月叫来，我就放了你。”

“不要。”

她不停地说着不要。

不想让姜月来，也不想被扒光。

她的固执彻底激怒了陈怡，“给我脱。”

陈怡打开手机对准孟轻水，赵馨和王慧慧上手拽孟轻水的衣服。

贺伟悠闲插兜，舔了舔嘴角，露出玩味地笑。

“不知道大学霸的奶.子白不白？我还挺好奇的。”他恶劣道。

孟轻水趴在地上，书包被丢到一旁，她死死护住身上的衣服，哭喊：“不要，不要，我求你们了。”

可惜没人听她的。

先是扯掉她薄薄的衬衫外套，接着去拽她染上脏水的T恤。

孟轻水拼命挣扎，无济于事。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听不见辱骂，听不见嘲笑，听不见那些肮脏的字眼。

只有拍照的‘咔嚓’声最为清晰。

姜月说过，照片可以留住美好的瞬间。

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如今，这一切全都破灭了。

因为照片，也能框住肮脏。

该怎么办？

以后该怎么办？

照片要是传出去的话，还能继续待在学校吗？

孟轻水撕心裂肺地哭喊：“我求你们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只能不住地求饶，祈求她们高抬贵手，放过这个普通到毫不起眼的人一条生路。

她在狭窄的范围内滚来滚去，赵馨用膝盖死死压住她的上半身，王慧慧坐在她小腿上，双手扯住她的裤腰。

冰凉的手指钻进裤缝，孟轻水心里一惊，用尽全力扭动身体。

“你们放开我，放开。”她扯着嗓子嘶吼。

陈怡举着手机不停拍，“还等什么？脱。”

王慧慧笑看赵馨一眼，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慧慧把裤子往下扯，赵馨捏着T恤边沿往上拉。

孟轻水猛地侧身，两人手一滑，没成功。

"**的。"赵馨怒骂。

下一秒，揪住孟轻水的头发，往上提，接着又朝地上狠撞。

‘砰’额头跟地面撞出一声闷响。

孟轻水脸埋进脏水里，微抬起，脏臭的浑水顺着薄唇往下滴。

她额头磕着地面，太阳穴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泪水充盈眼眶，模糊视线。

无用的哭泣，呐喊，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遇到这么坏的人。

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啊。

直到王慧慧拽下了她的裤子，赵馨提起她的上衣。

凉风透骨，她闭上眼，不停地颤抖。

耳边传来贺伟轻挑的笑声，“原来大学霸的内裤是黄色的，胸罩是黑的，怎么都不配套？”

孟轻水双拳紧握，每个毛孔都刺骨的疼。

陈怡边拍照边笑说：“不是都说穿成套内衣的女人骚，看来咱们大学霸还不够骚，咱们要不要让她再骚点？”

王慧慧笑说：“那就扒光呗。”

赵馨：“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轻水松开拳头，指甲扣住地面，抓住一道道血痕。

*

姜月哼着歌走进楼道，一路小跑上三楼。

手里拎着一杯奶茶，还热着。

站在门口，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孟叔叔。”姜月笑着打招呼。

孟有良也跟着笑了笑，“是月月啊。”

姜月拎起手上的奶茶，“这是给孟轻水的，她最爱的珍珠奶茶。”

“轻水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孟有良诧异道。

姜月笑容一僵，“她说要去买菜，提前回来的呀。”

菜市场就在小区斜对面，而姜月在书店待了一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

“孟轻水到现在都没回来？”

“没有。”孟有良满脸担忧，“我也是刚到家，想去你家问问呢，我昨天跟她说好的今天加班，她说晚饭她来做，说不定还在菜市场，我去找找。”

孟有良关上门，快速往楼下跑。

“我也去。”

姜月弯腰把奶茶放门口，甩掉碍事的书包，扭头往楼下冲。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风吹动树梢，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层层堆积。

姜月在黑夜里，飞快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