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墙头很白。
陆青台躺在江径的床上,和天花板比谁先动。
瞪了两分钟,以陆青台眼睛又酸又痛而止。
陆青台翻身一跃而起,‘啪’一声地踏在床脚边,木床嘎吱嘎吱哀嚎。
陆青台顶天立地,“不是!没人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吗?”
江径斜睨,“你出去只能帮倒忙。”
钟若飞把他们送到家后,立刻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情。钟若飞嘱咐他们不要出门,乖乖在家里待着,随后就开着面包车,消失在瓢泼雨幕。
陆青台倒回板凳上,江径依旧沉稳如松。
江径安学着陆叔叔,安抚地摸摸陆青台小刺猬一般直挺挺的硬茬头,
“别担心了,先去烧点热水吧。”
陆青台点点头,同时发自内心地夸赞江径,“船船,你好冷静。”
江径矜持地昂昂头,安慰哥哥:“嗯,你别怕。”
·
雨夜,山峦影影绰绰。
三轮车和面包车先后行驶在路上。
重叠厚重的黑云下,沿着湿滑的村道,一路缓缓向上,方向盘转一个弯,家坝子门口暖黄的灯光骤然出现,如云下被遮掩的明月拂开面纱,照亮了回家的路。
“饿了没有?”
陆信走进雨廊下,脱掉雨衣,里面的衣服却早就湿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陆叔叔。”
快要一天没有看见陆信,江径从凳子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半橘子。
江径:“陆青台和钟晓蒸了抄手。”
新的一年,陆青台长高了,已经可以站在小板凳上蒸饺子了。
钟晓想要谦虚一下,“船船用他丑碗调的蘸料也很好吃哦。”
江径:?
江径眼睛微微一眯,审视钟晓。
钟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上下唇瓣惊恐地抿起来。
两位家长践行端水的原则,只当没有看见,先上楼换了湿漉漉的衣服。
下楼的时候,钟晓表情谄媚,十分狗腿子地站在江径身后,掐着指头给江径锤肩捏背,
“漂亮碗漂亮碗,船船我一时嘴瓢。”
江径冷哼,反诘他,“嘴瓢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钟晓快被扎的满头包,心惊胆颤,他挠挠脸,又伸手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
陆青台坐在旁边泛黄的木质老家具沙发床上看戏。
他又拨了一个春见柑,自己先尝一瓣,确定很甜又多汁才喂道江径嘴边,“船船——啊。”
狗腿子!
钟晓站在江径背后捶背,眼睛都气红了。
钟晓闻到橘子多汁的酸甜味,“我也要吃!”
陆青台斜睨他一眼,嘴里溢出一声哼。
他剥开橘子,往空中一抛——“咔擦!”钟晓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听得江径头皮一紧。
他推开钟晓,“行了行了。”
钟晓嘴里还含着甜蜜蜜的橘子,他身子挤了挤江径,“你不生我气了喔船船?”
“嗯嗯嗯。”
江径本也没有生气,他知道那个碗客观上……太艺术了,非常人所能欣赏,就连江径第一次收到时都是咬牙切齿才说出喜欢。
江径:“要是你们都觉得不好看,换一个用也可以。”
陆信洗完热水澡出来,听见孩子们的对话,他,“挺可爱的,不用换。”
很多小孩都有自己从小就喜欢、抱着不撒手的玩意儿,一个毛绒玩偶、或者一个卡通水杯,那碗一看就是陪伴江径很久的,难道长得稍微艺术了一点儿,就得迎合别人的眼光更换?
这正说明他们家船船眼光独到,很有艺术细菌,以后说不定是大艺术家!
江径面对陆信真挚的眼神,逐渐怀疑自己的审美观。
好、好看吗?
钟晓扯亲爹裤腿儿,“爸你今天和妈妈去干嘛了呀?”
“隔壁村涨水太多了,去帮他们搬了点儿东西。”
陆信没有说,隔壁村倚靠的后山果然地质不稳,连下几天雨,山垮了,带着雨水滚下来,多少农耕土地、牲畜房屋都被掩埋。
钟晓皱眉,“啊?那他们没事儿吧?”
江径和陆青台也跟着望过来,专注地听他说。
陆信:“人都没有事,你小孩子家家担心的还挺多。”
钟若飞用毛巾包裹绞紧头发前脚走出来,钟晓扑到她怀里,
“妈妈你辛苦了。”
陆信和钟若飞对视一眼,陆信对老婆微微一笑,转身去厨房做饭。
江径也理所当然地觉得钟若飞是和陆信去同一个地方帮忙了,但实际钟若飞是接到学校的电话才走的。
龙安镇虽然只是一个镇,但作为偏僻的农村地区,它实际涵盖的范围是非常宽广的,卫星图上看起来偏僻又贫瘠的丘陵里藏着许许多多的村。
有的村庄距离镇实在太远了,孩子如果要去镇上读书走路得走两个小时不止,所以除了镇小学,还有村小学。
村小学还要更加简陋些,多数只有一栋楼三层,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板凳烂歪,墙角漏水,是江径从未见过的。
不幸的是,滑坡的山脚下就有一个乡村小学校,大自然的威力摧残了那个扛过来3次地震的老旧学校。
唯一的幸运是前一天校长和老师们有所预警,放他们三天不用来学校,滑坡裹挟巨石、大树而来时,教室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他们的读书的地方垮了,但绝不可能给孩子直接放个春假,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校长大手一挥,那就先去镇小学挤一挤吧!
钟若飞作为班主任,负责挨家挨户去登录哪些孩子送到她的一年级二班。
今天的一年级二班格外热闹。
陆青台走进教室前门,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再一看,依旧人声鼎沸。
他缓缓拍拍江径,“船船,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教室里平白无故多了至少十多个陌生人,骤然变得拥挤起来。
“你是没睡醒。”
江径越过陆青台率先进教室,又一次接收目光的洗礼。果然,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能免过江径的颜值冲击,新同学们呆呆的。
钟晓:“昨天少了人,今天多了人!这个教室有魔力!”
江径:“你更是再睡一觉。”
陆青台很快自己缓过来,随机拍一个陌生同学,“诶同学,你们是不是一起迷路了?”
陌生同学转过身,看了陆青台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走开。
陆青台,“?”
要不是江径还在教室,他非教教他什么是讲礼貌懂礼貌。
他换了一个女孩子问,“同学你怎么在我们班呢?”
女孩子把目光从江径脸蛋上收回来,如梦初醒,对上陆青台咬牙切齿的微笑的脸蛋,她下意识一抖,回了神。
“刘老师带我们来的,我们小学塌啦!”
学校塌了大概是许多孩子都做过的美梦。
陆青台点点头,安慰:“哦这样啊,你放心,我们学校不会塌的!”
女孩,“……”说点儿好听话行吗?
陆青台和江径汇报情况,江径点点头,“杂物室有备用板凳,去问问老师现在可以搬吗?”
“好的船船!”
陆青台咧嘴笑,右手一敬礼,叫上钟晓就往外冲。
没一会儿,陆青台回到教室,站在前门吼:“新同学把书包放下,跟我去搬板凳!”
几分钟后他们抱着板凳,排成一列走进教室。
陆青台:“从最后一排往前一个一个挨着坐,不要挤。”
陆青台排完回座位,看见旁边凳子上的人,眉头一皱,“是你。”
刚刚一点礼貌也不懂的冷脸人。
对方闻言抬眼斜瞟陆青台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随即淡淡收回目光。
陆青台从中品味出一丝蔑视。
陆青台的舌尖磨了磨脸颊右侧的小虎牙,有点儿不爽。
江径扯住陆青台袖子,眼神中暗含批评:“你干嘛陆青台。”
“我感觉他看不起我,他脾气不好。”
陆青台大声告状!
江径堵了两下耳朵,整个过程他就听出陆青台嗓门儿大了。
“人家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嘛。”
陆青台感觉自己就像晚上九点播出的爱情电视剧里有口难辩的女主角,江径就是里面失忆还眼神不太好的男主。
陆青台横眉冷竖:“江船船你是向着哪边的啊?”
江径嗯嗯点头,闭眼:“你这边你这边。”
陆青台仍然不太满意,翻书哗哗地!
江径懂事,“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
“不!不可以,我讨厌他你还要和我换位置??” 陆青台情绪更加激动,病情严重到手舞足蹈,拦着连江径看他旁边一眼都不许了。
江径:“?”
他同桌逻辑已死。
陆青台:“我不管,反正你得和我好。”江径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敷衍地嗯嗯点头。
·
“不是吧?”
陆青台才差点儿倒在江径怀里,被江径一推,才转为扶着墙壁,弱柳扶风的样子。
钟若飞牵着那面无表情的小孩,因为陆青台的表现而微微皱眉。
“青台,我没有开玩笑,最近几天小林都住我们家,你不许欺负同学。”
“我回办公室拿个教案,你们互相认识一下,不许吵架。船船,看着他们。”
江径被委以重任,点了点头。
刚刚放学,他们三个都没有走,在教室等着钟若飞收拾好带他们一起。新同桌倒是出去了,没一会儿钟若飞进来了,手里还牵着新同桌。
钟晓本来对新同桌没感觉,毕竟人与人中间还隔着从,但看见钟若飞牵别的小孩,隐秘地有点儿不高兴,撅着嘴,被江径牵住小拇指轻轻摇了两下才回神。
“你叫什么?”
陆青台牵着江径,盯着新同学。这下子三人对一人,双方中间隔了一米远,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厚障壁。
对面:“老师点名的时候你没听?”
陆青台扣耳朵,小流氓一样:“哦,没有听。”
江径用剪得短短的手指甲掐陆青台的掌纹。
一点也不痛,但陆青台住嘴了。
江径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叫江径。”
“你好。”他抿了抿唇瓣,盯着江径的脸多看了两秒钟,赶在陆青台准备咬人之前收回来目光,也伸出手,“我叫林无穷。”
钟晓是真不知道他的名字,上课点新同学的名字他也没听。所以钟晓挠挠耳边的短发,嘴巴微张,像东北白桦树林里的傻狍子:
“林无穷?那很富裕了。”
“……”
林无穷嘴角抽动。
晚上好[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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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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