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

殷善尚未走到村子口，便有另一位属下皱着眉头赶来：“转移到县城的荒山村村民里，有位老妇人说她女儿丢失了，那人名为……”

殷善步伐不停的从他身侧走过，冷淡道：“此等小事，你们自行处理。”

一路走到村子前，殷善看到了二皇女殷檀。

对方身处在这荒僻野外，依旧穿着刺绣精巧的华服，温婉的眉眼里盈着笑意，颇为温和的唤了声：“皇妹，好久不见。”

殷善面无表情。

身为直接受命于帝王的锦衣卫首领，被争权夺利的皇子皇女们拉拢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殷善权当没听到殷檀的示好，直截了当的问：“殿下打算何时下墓？”

殷檀笑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被抹了面子，好脾气道：“择日不如撞日，便现在吧。”

下墓是必然的目的，殷善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因而从殷檀那儿确定好时间，她果断带着一行精锐护送着殷檀缓缓迈入荒山之中。

发现上古神灵的墓穴，其实是个意外。

前不久的冬季，一场大雪引发了雪崩，神灵墓穴由此现出踪迹，荒山村的村民曾抱着好奇的念头往里深入，最终在疯了二十几人后，带出了一条雪白的绢布。

绢布上阐述着墓穴主人的来历——竟是一尊亿万年前就存在的古神。

其姓名相貌不可考，脾气秉性与神力更是丝毫未提，在绢布上书写的人，一笔带过了神灵，在最后反复的告诫后来者：无论你们是修仙者抑或妖鬼，无论你们是仙人抑或魔族，不要深入！不要靠近！不要唤醒祂！

这条绢布上的文字并非启国造字，可偏偏所有人在看着那陌生的线条时，都能瞬间了悟其中的意思。

这不同寻常的异常一步步禀报，最终让皇室知晓。

而与大皇子争执皇储之位正争的白热化的二皇女，顺势主动请缨，先皇帝之忧的亲身前来下墓。

墓穴里并没有殷檀想象的那么阴森可怖、怪异频出，这座墓穴如同沉睡的古神一般，安静到让人荒谬的想到无害两个字。

在主墓穴的大门被用力推开时，高台上的石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殷善陡然拔出腰间长剑，转身抬手挡住所有人。

殷檀停步，静静的看着她。

殷善波澜不惊，开口唤了数个属下的名字，吩咐道：“点火，布阵，画符，引香……”

一口气下达完多个命令后，她才淡淡看向殷檀：“二皇女见谅，上古神灵的神力与污染实在过于强大与恐怖，在没有做到万全的防护前，您等不可再向前半步。”

跟随着殷檀的一行人中，有人露出愤怒的恼火神色。

殷檀虽没恼怒，却也笑眯眯的不阴不阳了一句：“恕我直言，即便指挥使大人做的准备再充分，于这位神灵而言，恐怕跟纸糊的也差不多。”

殷善点点头：“无妨，总归推开棺木的是二皇女殿下。”

殷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

在今日之前，殷檀从未见过殷善。

哪怕殷善还是身为皇女时，她们也不曾见过。

一个冷宫中讨食的‘小狗’，一个母族显赫的天之骄女，她们本就是平行线。

早些时候听其余兄弟姐妹抱怨殷善脾气臭、像条到处咬人的疯狗时，殷檀还笑那些姐妹们无用。

直到现在。

她真的被狗咬了。

拉了一波仇恨的殷善面上没有变化，像是没有看到殷檀冷冷看过来的视线，确认了属下们将每一道繁琐的防护都做完后，她收剑入鞘：“二皇女，请。”

殷檀的目光移到高高在上的石棺，眼中微闪，既有忌惮又有一丝明显的狂热。消失的笑容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定定望着石棺，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

两道步伐声重合。

殷檀猛然扭头。

殷善就站在她一臂之外的距离。

殷檀的脑海里纷杂着闪过各种思绪，最终齐齐指向最有可能得结论：看来，在神灵的诱惑之下，那位帝王连她这位亲生女儿也不敢相信，暗中嘱咐了手里最锋刃的刀，意欲与她一同接触神灵。

如此怕死，又如此贪婪。

哈。

废物。

殷檀不由轻笑，悠悠提醒眼前的皇妹，给予着最后的警告：“殷首领，你刚才说，由我来推开棺木。”

殷善无视那警告之下的不悦与危险，言简意赅：“是，我只负责观察。”

殷檀笑着点点头，转过脑袋，决定等会就把殷善的两颗眼珠都挖出来。

走上高台，殷檀与殷善之间暗流涌动的锋芒同时收敛。

殷檀收拢着思绪，不再多想其他事，绷着脸，抬起手，搭在棺木的边侧，微微一用力。

棺材里的画面同时映入殷檀与殷善的眼中。

仿佛被黑暗包裹着的狭小空间里，源自人间的灯火倾泻其中，照亮了一块小小的区域。

那正是‘神灵’的头面部。

温暖昏黄的烛光摇曳在神灵的面颊上，清晰显露着对方的五官，那是一张极其精致漂亮的脸，貌美到近乎能成为世上最恐怖的污染源的程度，任何人在目视少女欺霜赛雪的肌肤、不点而红的唇珠、乌黑卷翘的羽睫时……恐怕都会如同殷檀与殷善般，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的寂静似乎短暂而又漫长。

在石阶下方的人群开始疑惑低语时，殷檀蓦然从痴迷中惊醒。

她眼神闪烁着凝视着棺木中的少女，几秒后，主动退后几步，沉声对殷善道：“不愧是上古神灵，明明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依旧污染了我的所有理智……殷善，去将她抱出来，我不能靠近她……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殷善应了声，向上移动半步，弯下腰。

一抹寒光乍现，自后方猛然刺向殷善的后背。

不等下方的人惊呼，殷善就如同背上长了眼睛，侧身躲开了殷檀的偷袭，反手拔出自己的长剑，剑尖对准着殷檀的同时，她微微拔高声音，笃定宣判：“你已经被古神彻底污染了，二皇女。”

下方人的惊呼没有惊动两人任意一方。

殷檀手握着匕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污染？不，那不是污染。我现在无比清醒的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不是你们能碰的，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呵，算了，我想你这种没脑子的野狗，并不能理解体会我的想法、我的意思、我的……感情。”

她逐渐眯起眼，秀美的脸颊悄然晕起绯红，迎着殷善冰冷的视线，她心情极好的笑了：“滚回去吧，告诉我那位父皇、以及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告诉她们……我不会再觊觎那个索然无味的皇位了，我会带着我的神灵，去没有人烟的地方，建立只有我和她的神国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