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迟到半小时，莫航不敢想像陈欣现在的脸色，他侧眼偷偷瞟，只见陈欣气定神闲的端着咖啡，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就这么看着窗外那几个飞奔而来的人。

完蛋。

莫航坐在旁边使劲缩在一起，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们推推搡搡进了咖啡厅，本来清冷的环境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四个人整整齐齐在陈欣对面坐成一排。

陈言先开口，“欣姐，听我们诡辩。”

“你说，我听着。”陈欣双手环胸，准备看他们能编出什么借口。

只见江璟可怜兮兮挽起袖子，露出手肘处，一大片擦伤的刮痕，没有出血，但皮被掀起露出下面的表层皮肤，看着吓人。

袖子好像摩擦到了伤口，疼的江璟倒吸一口冷气，“欣姐，我们骑车摔倒了。”

莫航看见辛瑞在桌下偷偷踢陈林越椅子，接着就听见陈林越搭腔。

陈林越：“对，欣姐，我们本来骑车肯定不会迟到的，没想到骑到一半江璟那辆小电瓶突然出问题，他一下被甩出去。更倒霉的是，刚好附近有交警，看见我们没戴头盔，几个人被警察叔叔拉在马路边思想教育了好一会儿，所以没来得及给欣姐发消息。”

莫航又看见辛瑞踢踢江璟的椅子。

江璟开口：“刚被教育完，我们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跑过来。”

最后由辛瑞来收尾。

辛瑞：“我们几个大男生虽然被拉在马路边当着好多人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实在不应该成为迟到半小时的借口，”他抬头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欣姐您想怎么罚我们都接受！”

莫航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拍案叫绝，好一出苦情连续剧。

本来今早上莫航想叫上辛瑞一起走的，谁知道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莫航以为他已经到了。没想到辛瑞这家伙和江璟他们一起，估计是因为出租屋还没收拾好，昨晚上回的寝室睡觉。

陈欣表情终于软了下来，单手扶额，“真拿你们没办法。”

她起身走向咖啡厅前台，和店员交涉几句后，抱着个医药箱回来，“手拿过来吧江璟。”

浸满褐色碘伏的棉球在江璟的伤口周围一圈圈滚动，陈欣边擦边说，“以后骑车小心点，不想迟到的话就起早点。实在起晚了，给我发个消息，不必这么着急，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你会的，莫航在心里默默吐槽。

其他几个人见状都暗暗松口气，往椅子后背一躺，没吃早饭的在咖啡店狂炫甜点，没睡好的乘机打个盹。

辛瑞趁陈欣没注意，朝莫航挑眉，好像在说，‘我的主意怎么样？’

莫航装没看见。

就这么稀稀拉拉折腾了半小时，才开始正事。

“1000幅画，把粤城画在上面，你们怎么想？”陈言端了端脸色，正声道。

“肯定不能所有画都在同一平面上，不然即便我们能画出来，也摆不下。”陈林越说。

“什么叫同一平面？”江璟问。

陈欣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说，“你的意思是说，把画叠加起来？一开始呈现2d平面，然后不断加画，叠成3d？”

陈林越一笑，“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先手绘，再扫描到电脑中，这样既有手绘部分，又能很好的呈现1000幅画。”

江璟用力往陈林越后背拍两下，“看不出来你小子，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嘛！”

陈林越被拍得咳了两声，“再拍下去，关键时刻就要被你拍没了。”

江璟连忙收手。

辛瑞也搭腔道：“既然这样，我们还可以再大胆一点，整个布局布置成九宫格，每一部分从一张完整的画上截取下来，九个部分再拼成一张完整的画。各个部分可以是不同的风格，但一定要和谐。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还有一个问题，粤城这么大，我们不可能画一张卫星影像缩略图吧？画的内容要呈现些什么呢？”莫航右手手指相互摩擦，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这就得看这位寻找初心的大富豪想看什么了。”陈欣眼神定定的，是许久未进食盯上猎物的神情。

“我已经帮你们和他约好时间了，看有没有必要去他家走访一下，也顺便让他看看我挑出来的人怎么样。”

好恐怖。

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那，那太好了。多，多谢欣姐。什么时候呢？”江璟磕磕绊绊回答。

“今天下午。”

艹。

几个人在心里发出哀嚎，牛马也不是这么用的。

可是成功的话就能在上学时风风光光办画展，这张巨大的空心大饼子，他们还是想试试。

几个人各回各家，洗澡的洗澡，换衣服的换衣服，准备给这位客户来个眼前一新。

下午两点半，郊区一幢别墅前。

准备给大富豪来点震撼的五个人已经被眼前的别墅震撼得死死的。

五个人商量好，凭他们艺术生的气质，长得还不差的外貌，随便穿的青春一点，那不得当即校园男团出道。

于是五个人一人一个色号的淡色短袖，硬生生凑出一个彩虹色系。

现在穿着彩虹色系的五个人站在辉煌气派的别墅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这身该死的衣服换掉。

太low了。

还不如就平时那副死样子过来呢。

小彩虹一号莫航闭着眼，放平五官，好像已经淡然世外，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彩虹二号辛瑞难得沉默几秒，张张嘴没说出话，感受到来自其他小彩虹幽怨的视线后，头更低了。

陈欣看见眼前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小彩虹们，没憋住笑出声来，“你们这，还怪有新意的。谁提的主意？”

四双手齐刷刷指向辛瑞，异口同声说：“他。”

几个人正在尴尬撅脚趾时，别墅门禁前的黑色屏幕突然亮起来，传出青年男声，好像是大富豪的家里人，声音有些冷，“门开了，你们进来吧。”

接着他们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门锁打开的声音，眼前这一扇巨大的黑色栅栏门从中间裂缝，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别墅内风景清清楚楚呈现在他们眼前。

普通人和世界前百分之20的人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也清清楚楚呈现在他们眼前。

我焯啊。

他们当时脑海里就只剩这三个字了。

五个人再次被震撼的无话可说。

陈林越朝江璟哑着声说：“对不起江璟，我不该天天说你有钱的。”

江璟回：“我也对不起，我不该心存我是有钱人的想法的。”

陈欣被他们逗得一乐，“好了，快走吧。有钱人这不也需要我们帮忙？都是人。”

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出来把他们往里领，“各位客人，这边请。”

几个人一路从别墅门口张着嘴到了主屋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声音是刚刚从门口屏幕前传出来的那个男声，“爸，您到底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妈她已经不在了，您再怎么做她都回不来了！”

声音透着无奈愤怒和心酸。

然后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几个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再一次尴尬的想原地转圈。

那位正主大富豪好像注意到他们了，朝陈欣招手，“小陈来啦，后面是你找的小伙子们吧，快进来快进来。”

莫航感觉陈欣很明显松一口气，悄悄朝他们招手，“跟着。”

一排小彩虹整整齐齐坐在客厅沙发上，中间坐着一身黑色通勤套装的陈欣，怎么看怎么怪异。

大富豪坐在对着沙发的主桌上，慈眉善目，“好啊小陈，”然后把他们几个顺着打量了一圈，“年轻人就应该这么有活力，不错！”

“宗老客气了，”陈欣双手交叠放在膝前，不卑不亢，“今天来多有叨扰，主要是想了解宗老您对画的要求，我们一定全力达成。”

宗庆微微叹口气，“提这么刁钻的要求也是难为你们了，”他抬起檀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其实这是我夫人的想法。”

坐在主桌另一边的青年男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上楼，进屋了还不忘砰地一声把门砸关掉。

宗庆继续说，“你们刚刚都听见了吧，我夫人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前几年癌症走的。”

他的声音缓缓的，仿佛在和小辈们说一些微不足道的事。

“我和她是在街头卖画认识的，那时两个人都是愣头青，说着什么天高海远，心里想着一定能靠艺术养活自己，后来才发现社会上根本没有自己的出路，不得不在街上靠一幅幅为别人作画为生。和她倒也投的来，她把积蓄都拿出来给我炒股，后来赔本又和我一起卖画还债，最后好不容易在房地产上做出了名头，她查出了乳腺癌。”

说到这，宗庆苍老的声音透着些悠远。

“也还算幸运，查出来的时候是早期，十几年来倒也靠药堆着活过来。可是前几年我夫人她突然把我叫到病床前，握着我的双手，和我说她想画画了，不想再躺在病院一针一针被扎进血管了，不想再一次次进去那个冷冰冰的化疗机器。当时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可能是输进去的药液太多了吧。后来我就把她接出院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宗庆一个人的声音。

“出院那半年是我见过她最开心的时间。每天她就背着张小画板，拿着几支颜料笔，在城市里四处漂流。可我那久正接手一个新的开发项目，每天忙的只能在公司睡觉，忙了差不多一个月吧，终于回上家了。那天晚上我和她躺在床上，聊了一宿的天，从我们年轻说到年迈，说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说到那些曾经以为撑不下去时刻。”

“快到黎明的时候，她轻轻握住我的手，说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想她了就到粤城去寻她，她没有走，只是散落在粤城了，我找到碎片的话，就能重新找回她。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作者非美术专业，如果文中关于画的设定非常不符合现实的话，专业美术人员请见谅。关于医学的设定也非常不符合现实的话，专业医学人员请见谅。

实在才疏学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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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