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无灯,窗帘间隙被拉得紧紧,半缕光亮都不曾递进来。
地板上,一道身影静静躺着,感受着浓稠黑暗一点点将她包围,环境静谧,给了喻颂满满的安全感。
黢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眸底阴鸷凶狠,喻颂记着今晚曾被提及的那人。
喻宗,呵,她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他如今的模样。
一片漆黑的环境,哪怕是影子也不存,喻颂表情森然可怖,在冰凉的地板上摊开身子,正对着房门进来的地方。
只是缓缓合上眸子,那段疼痛难忍又惶惶不安的记忆始终清晰,不需要更多的刺激,只需要一次提及。
干爸。
季郁无意说出的两个字,引出了喻颂这段记忆的波澜,原本早已平静的海面凭空掀起大浪,卷得人神经疼。
她随意指的两道菜竟然是喻宗最不喜欢的,这是什么恶心的命运线条,让他们成为父女,却又深深彼此厌恶。
喻颂这辈子都不会再对那个男人生出多余妄想。
“挺好”,她对季郁说出的这句话,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所喜欢的,恰好是喻宗所厌恶的,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令人每一处发颤。
身下的地板是冰冷的,但喻颂觉得,每一处都舒服极了。
那段惶惶不安的年月里,她睁开眼时早已习惯,白日里的句句温柔实际暗藏贬低,夜里的竹条次次留印。
幼小的她还不懂,为什么爸爸总是要她更加努力,却又在她努力中对她说“没事的,我们家颂颂就是个笨孩子。”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白天尚且风度翩翩的爸爸在夜里完全变了一个人,残暴凶戾。
客厅华丽雍华的大灯打得宽敞明亮,周围佣人被勒令站在旁边,眼里的惊恐与畅快让喻颂记忆深刻。
身上的痛意绵延全身,每一块皮肤都在发疼的抽搐。
直到她被喻父彻底厌恶,送出月川市。
破空的抽打响声,佣人们惊恐畅快的眸光,努力至极却被爸爸称为不值一提的日常......
组成了小喻颂五岁的记忆。
现在,她十七了,而那个曾经无情送走她的父亲,竟然说着要给她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让人把她接回来。
可笑。
喻颂抽动嘴角,笑的异常冷漠,浓长的黑睫下一双眸子冷意森冷,满是刺骨的恨意。
无论想过多少次,喻颂都觉得那男人找的理由可笑至极。
残了之后的善心大发,晚来的父爱喷涌,喻颂厌恶去做他表演的工具,再一次地将她推入被观赏的漩涡中心。
“呼——”
唇瓣绷得极紧,闷长的沉重喘息打破了屋里的静谧,喻颂额尖滑下汗液,神情难看。
每每回想起当时,那股反胃的恶心直冲天灵盖,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喻宗。
白光一闪,喻颂手肘一撑瞬间弹起身子,下意识摆出攻击身形,看着那道白光来向瞳孔骤然冷缩。
是手机屏幕。
看清发光体后,紧绷的身体一收呼出一口气,浑身糟糕情绪也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
这个时间会给她发消息的......
眉尾一抬,喻颂揣着猜想朝床边走了过去,漆黑环境里视若无物般行走。
指尖一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季郁:半夜无聊,你睡没睡。
-哦,所以你希望我又来爬床吗?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却又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喻颂随意顺着床边滑下,脚尖一搭,恣意靠着。
屏幕光折得柔和,是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光,说不清是有意或是无意,喻颂一盏灯都没有点亮。
她眉目清瘦,柔和的光亮揉去几分夜里的冷意,方才漠然的情绪此刻褪得干净,指尖饶有趣味地在屏幕清脆敲打。
一声、又一声,喻颂的耐心被缓慢消磨,眉间一皱刚想丢开,那边竟然发了条语音过来,手快一点。
“半夜三更,你别发疯。”
传进耳里的是一声困意倦倦的低讽,喻颂一愣,被话里浓的不能再浓的睡意带的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想来,地板睡你一个不是问题。
再发的消息比刚刚的要冷淡些,房内轻轻荡开一声浅笑。
掂着下巴,喻颂眸底滑过一抹坏意,表情一点,发送。
发完,手机一抛扔去地板,平顺的摩擦声响在耳边,头颅高高扬起露出细长脖颈,喻颂幽幽看着天花板,蓦地笑开了怀。
她新找的玩具,真不错。
【滴,任务对象最新攻略度为,10.1%。】
季郁在那头,听着耳边增长的0.1%,眼中满是愕然。
不是,这攻略系统是0.1、0.1的增长啊!没搞错吧?她得攒多少个0.1啊?
房间冷寂,久久过去,依靠在床侧的人最终只是缓缓阖上眸子,再次任由无边黑夜吞没,一片冰凉。
掩在地上的手机不时发出光亮,打破黑寂。
喻颂靠在床板,沉默缩作一团,身上冷汗让她思绪迟钝。
片刻,将床上的被子抛了过去,不偏不倚地刚好盖住。
这次,再没多余因素搅乱今夜的这片安全区。
直到窗外的微光拂晓,喻颂睫毛轻颤,身子由一个圈疲惫伸开,手掌无力盖住脸颊,久违的乏累。
真难看啊......
勉力撑起身子,潜意识告诉她此刻需要躺下休息,但喻颂骨子里的傲气让她拒绝服从,撑着迷乱的眸子,脚步紊乱踏进洗浴间。
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十几次下来,混沌的思绪总算被她打得清醒,水珠滴在额尖摇摇欲坠,一片湿润。
喻颂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间狠蹙。
“真丑。”
脸颊过分苍白,唇瓣脸颊半点血色不存,眸底不耐呼之欲出,本就清瘦的脸颊经过一夜困熬又带上疲软。
压着心底的躁意,喻颂看着镜子里那张面色难看的脸颊,糟心极了。
收拾完先下去吃个早饭,只有一会儿等季郁起床的间隙再上来化个妆。
虽然学校不让化妆,但喻颂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实在没法直视。
错觉之间,喻颂皱眉,她觉得头有一点晕,几瞬看着镜面也变得模糊。
对喻宗恨意更上一层楼的同时,连带着对自己的鄙弃,竟然连情绪都控制不好。
沉沉吐出一口气,喻颂开始收拾。
窗外的朝阳缓缓升起,明亮又朝气的阳光洒落在窗边单薄的人影上。
床被就丢在手边,喻颂静静站在窗边。
皮肤被照得白皙透明,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宽阔花园,眸子半眯着随意打量早起佣人的劳作,神情漠然。
这片花园是喻宗曾经为了博得白母欢心所建,自国外专门请了园艺师,耗时许久价值不斐。
白母最喜欢的那株,屹立于花园中央招摇,更是喻宗亲自飞去,耗费几月时间才说服带回的种子,周围人无一不说其一片真心。
良久,喻颂转身离开,眸底滑过讽意。
父母恩爱,也不过如此。
喻颂刚刚关门,身后传来一声憋气的怒喝。
“喻颂!”
身子一僵,喻颂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撞上季郁,但显然现在再进房门也来不及了。
转身,看着气势汹汹朝她冲过来的季郁,喻颂侧眸一问:“怎么了?”
“你!等等...”
刚刚走近,看清喻颂脸上潮红模样后,季郁脸上的怒意一滞,果断抬手放在喻颂额头。
身子僵在原地,喻颂看见了季郁想要伸手来摸她的动作,但身子响应迟钝,直到季郁身上的栀子香气贴近传来。
眸子一醒,喻颂果断往后抬步就要躲开这股香气。
“你在发烧诶!喻颂。”
一摸额头温度,季郁瞬间被吓了一跳,烫得吓人。
仔细一看喻颂眸子,那里面雾色迷茫没有落点,季郁甚至怀疑她都不知道是自己站在她面前。
不行,季郁直接伸手往把手一摁,胳膊肘一推门拽着喻颂就往屋里走。
喻颂被拉得一踉跄,看着季郁的背影愣神。
脑子昏昏沉沉,一贯高速运转的思维也陷入滞停,喻颂半推半就地被季郁摁在床上躺下,鼻间的栀子花香似乎更浓了些。
好香,好干净,好舒服......
季郁把人摁在床上,绕过一边想去衣柜取一床崭新的被子来,路过地板上的被子随手捡起丢去床尾凳上。
这床,太厚,这床,太薄,这床,闻着怎么有一股怪味...越找,季郁眉头拧得越紧,担心地看过一眼喻颂。
算了,先随便抱一床盖着。
季郁抱了那床薄被跑回床边,严严实实地给喻颂盖住,唇瓣张闭气息吐露,附耳去听,呼吸气息微弱,但灼烫。
“水...”
后知后觉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给忘了。
季郁果断跑下楼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端上来,扶起喻颂瘦弱肩头时,眉间又是一皱,唇瓣张开就准备说些什么。
恰好喻颂嘟开唇瓣,季郁松了情绪专心给喻颂喂水,怀里的人瘦得跟骨头一样,那肉不知道都长在哪里去了。
“还要吗?”季郁退开些,低头轻问。
喻颂摆摆头,怔愣着看着季郁下巴,她意识混沌迷糊,只看眼前圆润分明、每一分肉都长的恰好的漂亮脸蛋,手腕微动想要抬起来去摸一摸。
不巧,她刚刚抬起,那张脸蛋就离她远去。
取代而之的,是一双蹙紧、目含着急的眸子,她低低地仰头看她,跪在地上替她掖被子。
喻颂心底一滞。
确保掖紧后,季郁对上那双难得安分,甚至有些呆滞看向自己的人。
看着像个小傻子。
眉眼一弯干净灿烂,趁着喻颂愣神,季郁果断撑着床铺借力去捏喻颂脸颊,狠狠拉扯揪动。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下有机会了。
“觊、觎。”肉被拉扯,意识清醒半瞬,喻颂冷着眸子看向季郁的手,但完全偏移正常音调的呼喊呼出,本来的警告意味完全丧失。
“嗯,我在,余生。”跟着喻颂,季郁也刻意把喻颂的名字念作另外模样,手上继续在喻颂脸上肆意揉弄。
喻颂混沌的思绪被这人不着调的搓弄给唤醒几分理智,她虚着眸子试图推开季郁的作弄,但浑身无力。
她只能受着,看着那双眸子睁得明亮在自己眼前乐呵笑着,身子都跟着在一起微颤。
喻颂静静合上眸子,脸上的捉弄也停了下来。
“好好休息,喻颂。”
围绕的栀子香一丝一缕地从她身侧缓慢抽离,她清晰感受着那抹干净清新的香味的离开,心头竟然生出一丝不舍。
眸子微闪,心觉诧异,喻颂刚想睁开眼再看一眼。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紧张着急的询问声,喻颂瞬间闭紧眸子,调整呼吸以保证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睡眠。
“颂颂身体怎么样了?”
季郁指了指床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白母了然点点头,正要往门外走时,光线一闪。
“地上那是什么?”
耳边话语一亮,喻颂突然想起——
昨晚她和季郁聊天说到一半就丢到一旁没再理会的手机,或许也是季郁今早气势汹汹跑来找她的原因。
季郁她,马上就会知道是自己故意丢了一床被子掩住消息,甚至是季郁主动担心她发的消息......
喻颂阖上假寐,羽睫轻颤,指尖掐入掌心,血丝痕现。
季郁,会生气吗?
小剧场:(随意写~)
季郁:你肉呢?你肉长哪里去了?
喻颂:嗯?你不知道吗?
季郁(纯情版):我为什么会知道,是我吃的吗?
季郁(后期版):好的,罚你今天多吃一个蛋糕补一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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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豪门复仇继承人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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