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库尔德醒来时,月光钻进窗沿,在地上洒下一小块三角形的亮光。她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试图挪动一下身体,才发觉双手双脚仍是被缚的状态。
她努力集中精神,发现自己正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身上的裙子都被蹭脏了,周边是粗糙的打了一层腻子的砖墙。她觉得额头有点痒,好像黏了什么东西似的,但这会她又腾不出手来挠。
她颓唐地躺下。早上心一直悬着,之后在后备箱折腾了一路,精力和体力双双告急。现在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浑身都有些痛,脑子也变得迟钝,之前萦绕在她脑中的混乱的想法,渐渐一个接一个地去休息了,只剩下王铭洋令人厌恶的脸和醉梦神摊在地上的样子。
一个凡人,一个天神,一个是她不断逃离的祸患,一个是她试图搭救的挚友。真是失败啊,她忽然失去了白天的锐气,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瘫在地上。
“诶?醒了?”
这声音隐约有些耳熟。但她不在乎了。
“醒了说个话啊?还活着吗?诶?死了?”
她被扶起来靠墙坐着,像是个破旧的布娃娃似的,脑袋和半个身子都抵在墙上才不至于滑下去。一只手拍拍她的右脸颊,她向右边栽去,为了稳住她,那只手又拍了拍她的左脸。
“撞傻了吗?”
“有完没完?”她被拍得不耐烦,一说话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像吃了砂纸。
她确信这个冒失鬼是开车的那个绑匪。她抬头看到一张被黑色口罩挡住一大半的脸。露出的那双杏仁眼即使在阴影里也神采奕奕,里面没有凶狠暴戾,反而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一种近乎愚蠢的真诚。她困惑地皱起眉头,实在摸不清这人的来路。
“还好还好。”男人站起来,一身黑色使他与夜色融为一体。魏莱坐在地上仰视着他,估摸着他和还没瘸时候的二哥身高差不多,大概一米八左右的样子。好在他看起来不壮,也不是很擅长运动的样子,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她未必占下风。
男人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发出砰的响声,震得她头痛,随即远处传来一句听不清的咒骂。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还没来得及装修的废弃房屋,除了墙角的两把椅子外空无一物,棚顶上甚至连盏灯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门口的一盏老旧的立式台灯,光线昏黄,不知道是电力不足还是灯泡上积了太多灰。头顶的窗户不大,甚至没有玻璃,她如果想钻还是钻得出去的,只是现在被木板七扭八歪地钉上了,除非她有办法徒手拔钉子,不然这也是条死路。
房间只有一扇门,就是刚刚男人离开的那扇。这扇门和周边格格不入,虽然是一扇木门,但没有一点衰败的样子,看着也很是结实,不像是能撞开的样子。外面似乎也没有第二扇门,所以如果她能趁机溜出去的话,应该很容易就可以逃跑。不过这也要取决于房间外面是什么样。
她想看看窗外,但浑身都在痛,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她有些担心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不然等到绑匪都带她去和王铭洋交易了,她成功逃脱的概率就更低了。是不是下午在后备箱撞得太厉害了?那样最好不过,今晚缓一缓,明天应该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她正思索着,那扇厚重的门又开了,刚刚的男人带了一个比他矮一头的人进来。小个子也戴着口罩,气场比高个子强很多。他戴着鸭舌帽,额前还有一些刘海,连双眼都藏在阴影里。
高个子在门口守着门,小个子不由分说径直向她走来。她缩在墙角,扭头躲避他的视线。小个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果断地把她的脸掰过来,像是检查货物似地把玩着她。魏莱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疏离的寒光,还有或许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傲慢,这有时反倒可以成为她的武器,出其不意地反将一军。
确认了这点后,她心里反倒踏实了一些,像是踏入了舒适圈。王铭洋、王铭强经常这样看她,她已经习惯了。她任由小个子摆弄着。这时候装得乖巧温顺一些没有坏处,反倒太剧烈的挣扎才会引起对方的攻击性。
“没有大问题,只是额头磕破了,有点发烧,吃点退烧药就好了。”小个子说完便松开她站起来。他抬手拉了拉钉在窗户上的木板,木板纹丝不动,又垂眼看向她。她半真半假地紧靠在墙上,眼神躲闪,恨不得钻进墙里似的。
“把她手脚解开吧,她现在这个状态也跑不到哪里去。”
高个子闻言来给她松绑。她的确有一瞬间打算冲刺逃出去,但四肢都使不上力,双脚刚接触地面便趔趄了一下。
她慌忙用双手撑住身后,看起来像是在地上尴尬地扑腾了一下,比起逃跑更像是在躲避面前的两个劫匪。她在心理自嘲道,一个发烧怎么就让她柔弱无骨了。她揉了揉被束缚了一天的手腕,决定等明天再看看情况。
小个子把墙角的凳子拉到她面前,双肘撑在大叉开的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兽似的趴在地上。她逃跑失败时,曾许多次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之中,因此非但没有被恐吓到,反而熟练性地戴上惊慌失措的面具,扮演起脆弱的受害者。
小个子似乎很满意:“会写信吧。”
魏莱犹豫了一下:“不会。”
“你是不是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就是绑架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魏莱坐起来。从过去的经历来看,太过逆来顺受可能也会让对方以为她没有底线,所以她打算耍点小脾气。
“我劝你老实一点。”
“不然呢。”
“倒也没什么。我们只想要钱,并不想伤害你。只是你老实一点,我们就对你好一些。”说着他弯下腰,左手扣在她脸的脸颊。魏莱这才发现小个子一直都戴着一双手套,皮革包裹着她的脸颊,那触感让她忽然有些害怕。
小个子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拇指在她额头上那块像是黏了什么东西的地方摁下去。一开始她还觉得有点舒服。那一块一直有些痒,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挠一下,那只手的冰冷也让她感到有些舒服。
但小个子逐渐用力,疼痛蔓延开来,她迟钝地反应过来,那里已经是一个不小的伤口了,那些黏住的东西十有**是结痂的血。忽然疼痛超过了她可忍耐的阈值,她忍不住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有挣脱,那只手扣得更紧了,让伤口又裂开流出血来。她终于受不了,痛得眼前模糊,失控地落泪,双手拼命抵着小个子想要把他推开。
那只手终于挪开。她急促地呼吸着。她忽然意识到即使她打得过那个大个子,这个小个子也很难对付。他虽然看着比大个子还要瘦弱,但手劲大得吓人,定力也非常好,即使自己身体虚弱,也不至于一点都推不开他。可他刚刚分明纹丝不动,松开手纯粹是玩够了。
而且这人像个变态一样,性格沉稳冷漠,下手心狠手辣,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哪怕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也不至于用这么折磨人的方式。
额头的痛终于散去一些,她缓缓抬起头:“你们要多少钱。”
“不多,五十万。”大个子给小个子递来一张纸擦去指尖的血,又帮魏莱擦了擦额头。
“我就值这些?”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随便标了个价格,一辈子就这样被卖出去了。
“我们不想引起太大骚乱,只要他们乖乖交赎金了事,我们就会放了你。”
“为了这么点钱,你们这么大动干戈?”
“那要不……”大个子忽然开口了,小个子随即回头,一个眼神封住了他的嘴。
“这么点钱,如果你拿得出,我也可以现在就放了你。”小个子换上了一副玩味的态度。
魏莱瞬间凝固。她的确拿不出这个钱。她虽然有一张信用卡可以让她随意挥霍,也因此五十万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的数字,但家里担心她逃跑,很少给她实实在在的钱,她也不怎么会赚钱,为了逃跑偷梁换柱地努力攒了三年也不过七万块已经是极限。要她现在拿出五十万简直是天方夜谭。
“大小姐看来不过是徒有其表。”小个子嘲讽道。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五十万你没必要绑我吧,随便找个看着有点钱的就好了。”
“因为你一定拿得出这个钱,而且少了五十万对你们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要是随便绑个人,搞得人家家破人亡都凑不齐赎金,我们也太亏了。”
小个子心情很好,语气都轻快了一些,不介意和她聊聊天。这让魏莱更确定他是个变态。变态可就不好对付了。
小个子丢过来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求救的话也可以一起写下来,把这个本子写满都可以。只要交代清楚我们的条件就好了。”
“哪怕是我亲手写的信,他们就会相信我被绑架了吗,说不定是诈骗呢。”
小个子举起刚刚擦手的纸巾晃了晃,那纸上被血氤氲了一大片,看得魏莱额头又痛起来:“这不是还有你的血迹,他们去做个比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