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挑事?”薄萧蹙眉问道,眼睛直直盯着祁水穷。
他们没告诉雪邑祁水穷是何人,只当个朋友身份介绍。于是有了挑事的冥界尊主打着哈哈笑两声,自我怀疑地否认:“应该……不是吧?”
薄萧的目光灼人,像是汇集了满腔怒火,最后又无力宣泄。
雪邑攀上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将人往自己身后揽。
槲樾出来打圆场,道:“此事疑点颇多,暂不能妄下定论。不如先将族人的毒解了再去探查。”
雪邑应是,自荐去找族人来领解药,临走时槲樾又叫住他,“小心一些。”
雪邑回头看着他笑,“小心什么啊,大家又不是不认识我,难不成还全部追着我打不成。”他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瞧身后几人的脸色。
他走后,薄萧突然开口问祁水穷:“你们何时找到的解药?”
祁水穷感到莫名其妙,也不好问什么,便只答:“应是昨日酉时三刻。”
酉时……
现在已过午时。
他不复昨日那般说话威风,声音弱的几乎听不清,他问:“既是昨日酉时,为何今日不能来早些?”
祁水穷离他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瞬间火大。
他这话说出来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在怪罪他们来得晚了。
这又是哪儿来的罪名?
此次若非槲樾跟来,此毒未必能查请,更别说找到解药。再,这解药本身也难寻,若非偶然,指不定得花多少时间。他们酉时找着解药,可还得采药,期间又生事端,能这会儿送来药已是他们赶着来的。这会儿却还被安上个罪名,实在憋屈。
他张嘴便怼道:“怎么?你这个躺在暖被窝里等着我们来回奔波找药的还怪罪上了?”
薄萧愕然抬头看他,张嘴欲言,一旁却先有人开口。
“他应当没有怪罪的意思。”纪云起手就要落在祁水穷肩上,犹豫片刻还是撤回,垂着手,又要言语,祁水穷却道:“干你何事?”
这话本身实在凉薄些,偏偏祁水穷还躲开些许,瞥他垂着的手,像是嫌弃极了。
“他若是没这意思那便不该说出这话,既说出了便要考虑他说出这句话后别人会怎么想。没人会浪费时间去斟酌他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拆解字句的学士,听见什么便是什么,难道我们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去剖析他的话吗?”
他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再碰上一句似乎带着怪罪意味的话,哪儿能忍下,没当场翻脸走人便已是仁慈,还要他去考虑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可能?
他取下食指上银戒抛给薄萧接住,道:“解药全在戒指里,你们……”
砰——
远处不知什么撞着什么,接着又是轰一声,像是有房屋倒塌。
祁水穷快要出口的“爱怎么治怎么治”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数道目光全都看向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
旁边有出门瞧热闹的族人问了一句:“那边是怎么了?”
怎么了?
薄萧心里问着自己,偏偏又像自问自答,他知道是怎么了,不仅是他,围成一团的几人都知道。
那响声传来的方向是雪邑才去的方向——中毒族人暂时的居所。
那地儿有响动能是什么?只能是又有族人中毒或毒发。
薄萧的右眼皮跳的厉害,四肢慌得发软,可才一瞬人又不知去向,留这五位外来客相顾无言。
薄萧到事发地很快,可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时又大脑宕机,嗡鸣声似是要将他的耳膜穿破。
目之所及皆是打斗痕迹,这挨着的几处院落原是住了近四十名中毒的族人,这会儿个个凶神恶煞,身形大了一倍不止,眼眸猩红,更像是入了魔的魔族。
雪狼族人多以自身利爪和尖牙为武器,可也有弯刀弓箭,譬如雪邑,便是以弓箭为武器。
那边几个族人哈着气,尖牙染着血,杀性看着便不轻。
角落里晕倒的雪邑在薄萧眼里格外刺眼,他的手就悬在半空,粘稠的血液好像尖刺直直对着薄萧的眼睛。
雪邑的毛发是再纯不过的白,此刻却是红白交错着。薄萧手都要碰上了,可到一半又瑟缩回去。
周遭早早筑起结界,外头再怎么寒风刺骨,这里面也是暖和的。他瞧着雪邑胸口的起伏,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瞬提起。
那本该有白色狼耳的地方只剩切断的耳根,染着骇人的颜色,裹在狼崽子的白发里。
眼前一阵眩晕,喉间的呼吸上不去下不来,像是要将他生生堵死。
耳朵……
没了。
祁水穷几人来得迟,就瞧见几个狼人疯似的围在结界外,一副不敲开结界便不罢休的气势。
槲樾上一秒还在感慨雪狼族人身体健硕,下一秒就腾空被拽进了结界内。薄萧双膝跪在他身前,“救他,求你救救他。”
方才薄萧明明还瞪着他不愿他碰雪邑的头,这会儿直接跪下,把槲樾吓得不轻,身体往后缩了一点才定神,蹲下身去瞧雪邑的伤势。
头顶切割的地方已经止住血,可还是骇人得很。
槲樾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狼和狐狸一样,尾巴和耳朵都是最敏感的,他无法想象被生生割下耳朵得有多疼,这会儿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狐狸耳朵疼。
好在能活。
他的手搭在雪邑的右手手腕上,道:“只能暂时稳定,这期间我不希望被打扰,”他抬头看薄萧,“仙帝应当做得到吧。”
祁水穷在结界外偷听这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忍不住唏嘘:还真是有点身份的……
槲樾:“做得到就起来,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不怎么喜欢动不动就下跪的。”
“喀!喀喀喀!”
老东西……那得是多老才敢在仙帝面前自称老东西啊……
祁水穷被呛得咳嗽不止,没引来结界内二人的关注便罢了,偏偏引了那群雪狼的注意。霎时被几十头雪狼盯上,绕是那仙界出了名冷脸的云时仙尊也没忍住脸色一僵。
祁水穷肩上一沉,闻人羽一副生无可恋的口吻道:“乐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能惹事啊。”
“什么?”
他没等到闻人羽的回答,倒是迎面扑来一头雪狼,红着眼伸长了利爪,好不吓人。
砰——
雪狼蓦地受到一道威压,方才还凶性十足的恶狼霎时宛若家犬趴伏在地。祁水穷回头看闻人羽,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闻人羽:……
闻人羽:“没什么,我说你一如既往的厉害。”
祁水穷顿时笑靥如花,“倒也不必如此夸奖,一般般。”
笑话,他如何也是一任冥尊,怎会连几头发疯的普通雪狼也镇不住?
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为了防止自己哪天发疯伤害祁之逸几人,便融了自己的一点魂魄在他几人体内,这才使得昨日他没法直接向楚镜黎施加威压。虽不能镇压很久,但让其服下解药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哎,果然爱能限制的东西——太多!
祁水穷心里感慨万千,自顾自往后倒,正正坐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椅子上,旁边是配套的方桌,正适合倚手。
楚镜黎凑近了瞧,惊叹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享受了?”
祁水穷撑着额头不吭声。能不会享受嘛?刚和你父尊学的。
结界外的人已经喝上茶了,那结界内跪着的人才悠悠起身,愣是瞧着槲樾动手给雪邑疗伤了才起来。
他放了一颗近乎透明的珠子在槲樾手边,“这是我积攒的所有妖力,狐老随意。”
他说罢起身,站在结界最角落的位置,像个寄居他人屋檐下的白毛犬,可偏偏又背脊挺的笔直,满面忧愁看着雪邑。
倏然,他回头看结界外,那本还趴伏在地上的数头雪狼骤然跃起扑向结界,灰白的瞳孔恶狠狠瞪着他。
那几头雪狼原本灰黑色的皮毛渐渐变白,不带一点杂色的狼毛,有着最纯正血统的雪狼该有的皮毛。
心脏停滞一瞬,又剧烈跳动起来。
这一个村子的雪狼血统皆非最纯正的,而血统最纯正的雪狼早在几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他所知,也所见的只有一位。
薄萧望着结界外一双双灰白的瞳孔,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侧身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染血的耳根刺激着他的神经,终于还是提剑走出了结界。
剑身修长,通体透明,霜花遍布,长剑泛着寒气。
世称其:寒冰。
那几头雪狼像是眼里只有他,个个亮着利爪尖牙奔向他,嘶吼着,却有一副千军万马的气势。
薄萧吐出一句“冒犯”便执剑上前。
他本就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这一执剑杀敌更是一身凌冽寒气。银发飘逸,他出剑极快,化开傀儡的招式一转身,长剑接连刺穿两个傀的前关。
剑柄底端正好在眼角前方,他抬眼便能对上祁水穷的视线,那还在喝茶的人好整以暇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压下茶杯,微微点头,无声道:“仙帝好。”
若非场合不对,祁水穷真想再补上一句“方才多有得罪”,他可不想真和仙界结仇。
薄萧冷着一张脸,还是微微点头。
他猜得出这人是谁,大摇大摆戴着个和魔尊一样的面具,又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也就只能是冥界那位甩手尊主。
他手上使劲,长剑上插着的狼头便被甩下,身后又是几头雪狼扑上。
楚镜黎站在祁水穷身后眯眼,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她没见过仙帝真容,唯一一次与其打成平手对方也是戴着面具遮脸,哪能瞧清面容。
倏地祁水穷眉头一皱,不知哪儿来的威压,不镇他反倒破了他对那几十头普通雪狼的压。
地上的雪狼倏然暴起,齐齐朝着一边正喝茶的四人攻去。
幸是躲的即使,否则那一爪下来,多少也能受些皮外伤。
祁水穷背过手将身侧之人往自己身后揽,又小声提醒道:“小心点,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实力在我之上。”
身后那人身体有些僵直,忽然出声应道:“好。”
祁水穷猛地回头,瞧见纪云起微红的脸,问:“怎么是你?”
他方才被那莫名的力量惊到,集了所有精神防范那股力量,也就没注意身侧之人是谁。他原以为,身侧应当还是楚镜黎。
纪云起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她在那里。”
楚镜黎是好斗的性子,方才那几头雪狼扑过来时便第一时间上前打斗。
祁水穷只觉头疼,还是对身后人道:“你也小心点。”说完便不再看他,冲楚镜黎喊道:“这边几个还没傀化,你下手注意点!”
“用不着。”薄萧不知何时解决完那边的傀,这会儿提着剑一步步往这边走。手中握着的长剑滑落一滴血珠,他眉宇间带着戾气,沉声说道:“清理门户罢了。”
长剑被他甩出悬在半空,剑尖直指那几十头雪狼,轻呵一声:“杀。”
楚镜黎打到一半被人截胡,黑着脸回到祁水穷身边,再抬头却见满地的尸/块,以及一尘不染的冰剑。
她瞧着眼熟,眯眼看了会儿,猝然一声吼,“是你小子!”
她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和她打平手的仙帝!
都说如今的仙帝常年不见踪迹神秘非常,谁能想到竟是跑来雪狼族做赘婿来了。
她收了红鞭,随便找了根树枝对着白毛雪狼的尸/体就是一顿戳,戳完抬头看薄萧,问:“哎,这边还有几具尸/体没碎,需要我帮你吗?”
薄萧斜眼瞪她,楚镜黎立马起身不管闲事,“瞪什么瞪,要不是阿邑看上你这小子你以为我会想帮你?”
她悠哉走回祁水穷身边,“还是上次那小仙君好玩。”
薄萧对她的嘀咕置若罔闻,扫一眼这一堆尸/块,径直朝着一株梅花走去。他蹲下身,在雪堆里翻找着什么。
楚镜黎张望着头去瞧,还没瞧清薄萧找着什么,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是个灰毛的美妇…狼。
“这是发生什么了?”
身后不知何时聚了一群雪狼,老少男女面露惊惧瞧着。
“薄大哥,地上这些是什么啊?瞧着…怪恶心的。”
“这房屋塌成这模样,怎么没瞧见我家临浪啊?”
“族长又去哪儿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有闲情躺在暖被窝里啊!”
不知是谁先瞧见远处的白毛尸/体,当下一声惊呼:“那是皇室来的人吗?怎么会被杀了?”
一头小狼往白狼尸/体扔了块石头,还没碰上毫厘便被弹开。
薄萧手里放着一只狼耳,扫去上面的雪,耳根处的血才算是清晰可见。
狼耳背面的毛柔顺,以往稍稍抚一下便会瑟缩想要收回,尤其是轻轻落下一吻时,耳朵的主人便会脸红。
薄萧俯下身,在透红的耳根处轻吻,唇瓣染红了一块,他低声轻语,像是真的凑在那人耳边说话。
“或许我当初应该强硬一些,带你走。”
美妇狼在那头扬声道:“薄大哥,我家临浪是被安排去别处了吗?”
楚镜黎在旁边哦豁一声,道:“人…额不,狼死了来算账了。”
那美妇狼久久不得薄萧的回答,明显有些烦躁,身旁一头上了年纪的狼突然一声惊呼:“这是我家老幺啊!”
“你瞧错了吧。”
“怎么可能!这手指上的刀疤和我家老幺手上的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认错!”
说完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哭的有些刻意,声如洪钟泪却没有几滴。
“薄大哥,这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也不知从哪窜出的狼,一开口周围的狼就开始符合,声儿一阵大过一阵。
祁水穷看笑了,也就笑了,忽然不知被谁一推,径直往旁边倒,恰巧被纪云起接住,才说出一个“你”,祁水穷立马道谢起身站直。
身后是个长的凶神恶煞的,一瞪眼就开始吼:“笑什么笑!你们滥杀无辜还有理了!”
“怕不是和那小白脸一伙的了。”
“我媳妇也在里面,他们该不会对我媳妇做什么吧!”
“那可就说不准了!”
祁水穷侧身问楚镜黎:“你确定这是雪狼族?不是说狼族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还有造谣自己妻子的?”
楚镜黎:“惯有印象罢了。狼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错,但也有极少部分血脉太杂,染了混不吝的血脉。而且,”她凑近祁水穷,压低声音道:“这几个应该是没媳妇瞎说的。”
祁水穷:“哦!鳏夫纯造谣啊。”
那头的鳏夫狼:“说谁是鳏夫呢!”
祁水穷扭头不去看那人。谁狗叫谁是咯,嗯,真狗叫。
薄萧全程两耳空空站在结界外,半截狼耳被他收好了。
冰球内的妖力在快速流失,他从未将妖力纳入体内,即便妖力在瞬间消耗殆尽于他也没有丝毫影响。
可倏地一口血咳出,他偏头偏得快,血落在旁边的雪堆上,猩红无比。
他没屏掉那头雪狼的话,耳边辱骂的话只当耳旁风。
是那头无妻的雪狼。
“我是鳏夫又如何?至少我不像薄萧那小白脸一样勾引族长。”
不知哪头狼忽然愤慨。
“勾引便罢了,他竟杀了我族这么多族人。”
“如此丧心病狂,怕不是和雪邑那条死狗学的!”
“前关”,指太阳穴;“鳏夫”,就是单身狗(虽然我很想直接写单身狗,但是我忍住了!)[墨镜]
虽然但是,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好开心好开心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管我激动什么反正不告诉你就得了嘿嘿嘿嘿激动的扭成蛆,又变成猴子在树上荡来荡去 oioioi 看我快看我嘿嘿嘿嘿嘿嘿[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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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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