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其实我是妖,但我可不是一般的妖,我是夫诸,可是神兽!”
“尊主。”
祁水穷被这一声吓醒,祁之逸站在后院门口遥遥望着他,也不知声音如何能传这么远。他起身穿了外衣进屋,满身的山茶花不过片刻便充斥房间。
花香萦绕在鼻尖,祁之逸红了耳根,可祁水穷抬抬手,这屋里的香便又散了。他道:“不喜欢便说,我可是把你当我亲儿子的,说了我又不会怪罪于你。”
那难得红透的耳根顿时散了,只余下轻声否认。
祁水穷转身去瞧桌上的零嘴,赫然看见“桂花酿”三字,他拿起闻了闻,虽味不及曾经喝过的,倒也算是地道。他转问祁之逸,“你何时知道我喜桂花酿的?”
他太了解祁之逸这只鬼,不在乎那便不管不问,可若是在乎的,若非确认那人喜,他必然是不会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买了做了送人。
祁之逸紧闭着唇不吭声,看着坦荡偏偏一字不吭。实在是得知这事的源头实在不好叫人知道。
那会儿他被祁水穷捡回来,相熟后夜里常瞧见祁水穷往藏书阁跑,一次早早蹲守躲着,偷摸跟在后头,便瞧见祁水穷脚一蹬上了书架摁机关。等轰隆声过了,那书架便挪开,里头竟是一个空洞。那洞不放别的,就放着百余坛桂花酿。
亲眼瞧着祁水穷做贼一样喝了酒,又念着喜欢,这才确认他喜欢。
祁水穷懒得追问,追了也不一定有答,又何必浪费时间。他拿了酒又去看话本子,懒得再招呼还是劝说鬼,兀自躺在美人榻上讨自在。
***
上仙界,明泽宫。
纪云起拿着书卷,心思却不在书上,难得见这人发呆,谢安晚惊讶之余又蹑手蹑脚靠近,最后坐在纪云起对面,双手撑着下颚看他。
她道了声“云时仙尊”却不见那人有回应,也不恼,只又轻唤一声。纪云起这才回神,疑惑看她,“安晚仙子?”他蹙着眉,话里有话也明显:你来做什么?
谢安晚佯装不懂,趴在桌上问他:“仙尊,你方才走神了。”他不愿多说,只应一声,岂料那人又突然问他,“以往你可不会走神,这是第一次,是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吗?”
他张口欲答,那人又道:“你莫要糊弄我,我不傻,小事绝绝是不会让你走神的,仙尊不妨同我说实话,或许我能帮上……”
“我没必要糊弄你,也没必要告诉你,”纪云起收了书卷,看她:“想是之前未曾同仙子说清楚,我已有心悦之人,此生唯他一人,至死不变。”
谢安晚驳他,“可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亦不可能投胎转世……”
“他还在,我会想办法让他回来。即便不行,我也守着他的东西,至死。”他起身对仙子作揖鞠躬,道:“安晚仙子日后还是莫要再来明泽宫了,免得坏了你姑娘家的名声。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想来昶临仙君也不会希望你总往男子的住处跑。”
昶临是谢安晚的父亲,与如今的仙帝同年飞升,算是这上仙界的前辈。
纪云起说罢便离去,也懒得去盯着谢安晚离开。谢安晚是仙子,乃仙君之女,自幼便是人上人仙上仙的地位,受着专人教导礼仪,会骄纵跋扈,但却不是会舔着脸缠着人。
他既说明了此生一人,仙子便也不会再纠缠,各自欢喜各自悲,讨得清闲自在又得开心,岂不妙哉?
***
明月高悬,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一宗之主顾不了形象,躺在枫树下望月。他喜红枫,便让这枫叶四季常红,他斟了酒,酒杯盛着满杯,明明酒不烈,却喝得人晕眩。
他举了杯对月,却道:“来了?”
纪云起走近夺了他一坛桂花酿,兀自坐到一旁饮酒。闻人羽看他,没好脾气道:“有话说没话滚,我可没闲心猜你的心思。”他这才放了酒坛,道了个“有”。
“那你倒是说啊。”
他答:“今日我遇见那位了。”
闻人羽没放心上,给一旁的空酒杯又续了酒,碰杯,仰头饮下,打趣他,“哪位?你的真命天女?”
“兴许是你的呢。”
闻人羽反驳道:“你傻了?要是我那就是真命天子,你别瞎说,否则日后他知道挨揍的还是我。”
纪云起扭头看他,语气认真道:“我没傻,亦不会瞎说,说的兴许便是兴许。”这话像是能掐住闻人羽的喉咙,半句话也说不出,纪云起也没心情等这人笑话,自顾自说着惊奇。
“今日楚师妹生辰,我去送礼时遇见了一人,与之前带走乐乐那人极像,只是那人未戴面具,我也只是个猜测。”
“我想见见那人。”闻人羽心跳的厉害,直直盯着纪云起,不容拒绝。
纪云起却道:“正常手段你见不到他,”他对上闻人羽的视线,补充原因,“那人是魔尊,进不得凌云宗。”
现今虽说三界太平随意出入,可表面和平做好了私底却又不同。凌云宗却是个光明正大的,直言宗内不收妖魔鬼三族,更扬言与其三族不合,谢绝入内。
闻人羽早坐直了身子,这会儿急的起身夺酒,“我可以出去见他!”
纪云起被夺了酒也不恼,只看着他,问:“你如何出去?”他揉了揉方才被闻人羽捏疼的手腕。
闻人羽是一宗之主,是要镇宗的,平日离宗也得让人知道行踪,更遑论离宗之后去魔界,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哪能那么容易离开。
他做这宗主,非是他修为最高,而是于治理宗门最得心应手。凌云宗与其他宗门不同,一宗之主没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镇宗,镇的是防患于未然,一宗之主尚在,那便有主心骨。他若想离宗,必然得有合适的理由。
出宗除妖魔?且不说如今没什么作乱的妖魔,就是有,也轮不到他。离宗散心游玩?想会换来大长老一句“我陪你”。
整个宗门最难糊弄的便是大长老,纪云起的师尊——赵清海。
闻人羽倏然抬头看纪云起,道:“你有法子让我出去。”若非有法子,这小子又如何会来寻他?难道只为说这一事让自己干着急?
纪云起见他脑子清明了,才悠悠道:“妖中有一族疑似内乱,师妹让我过两日去帮忙,届时可借着她同师父说离宗的事。”凌云宗大长老难缠不假,但这百年内有一法可让那长老心软,便是这妖族小师妹。
凌云宗与妖魔不合,说是那长老难缠,百年来不允他族入宗,偏偏放了楚镜黎。借楚镜黎的事让长老放人离宗,届时再让楚镜黎叫上魔尊。一个名头两边使。
闻人羽心下了然,可还是忍不住失笑,话里似有傲娇,“幸好当初带她回来了,现如今还能帮我找到人,也算她有点用”
纪云起提醒道:“现下只是猜测,莫要早下定论……”话及一半,忽又问道,“你可有师叔母的画像?”省得之后一张脸也对不上,他不怕尴尬,但省得麻烦,不想白忙活一场却得个认错人的下场。
“有!有!”闻人羽连应两声,抬手便是一幅画卷。
画轴摊开,画上之人一袭红衣,似喜逢婚嫁的喜服,偏那头盖半边红方布,四角坠着红枫,一手撩起“红盖头”,一手提笔似要落些什么,活像高堂后无趣掀盖头写字的新娘子,更让人误会是哪家刚嫁人的狐狸。九尾搁在后头,狐耳被红布盖了一只露一只。
纪云起紧盯着那人的九尾,画却倏然被人收走,闻人羽卷了画,警惕地看着他,问:“看够了吗?”
他不置可否。狐狸貌美,说觉那人不美倒让人嫌弃装模作样,可他偏觉得有人比画上人美,便转了话头,认真道:“倘若这世上每个人的样貌皆不同,那如今这位魔尊,想便是师叔母了。”
“那就是他了!”闻人羽一口咬定便不松,激动溢于言表,“这世上没人会和他长的一样!”
纪云起浅浅笑着,没说话,只手抚着腰间的续魂瓶。倘若魔尊便是师叔母,那他呢?
他拱手作揖,道:“此事还需同师妹商议,师侄暂先告退。”
闻人羽敛了情绪看他。这人太不擅长遮掩,如此反常的举动,怎会察觉不出?总归云时仙尊不会在凌云宗主面前自称师侄就是了。他递去一坛没开的桂花酿,道:“记得我说的话吧。师兄从来都很疼他。”
***
飞升后,纪云起闭关一月,出关后见到的是宗内打杂的师弟。
师弟见他出来,忙上前作揖,喊了声“纪师兄”便道:“宗主命我来接师兄出关,说让你今日晚间去妄清峰找他。”
纪云起应下,对师弟说了谢便道别离开。
晚间入定,纪云起抬脚踏过捻斛院的槛,便听里头的人道一声“挺准时”。
那打杂的弟子不懂他二人的话语,只晓得传达,却不知这“晚间”在他二人看来是不同的,始入定时分,止夜半前刻,早了不见,晚了也不等人。
纪云起走至红枫下,不作揖不行礼,只道:“何事?”
闻人羽不恼,看着他,道:“乐乐已离开多年,既已离世本不应议论他的事,但今日你出关,我想问你一事,”他盯着纪云起有些破绽的脸,问道,“你可喜欢他?”
纪云起没有犹豫,答:“不喜。”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如何喜欢得上?
闻人羽点头颔首,又问:“那便问去密林前,你可喜他?”
喜或不喜?纪云起却道:“人走茶凉,你如今问我这些有何意义?”那便是喜了。倘若不喜,那便直说了不喜,可偏偏要问其他,岂不就是心虚转移话题。
“现在呢?”闻人羽又问他,与方才问的无甚区别,可偏偏闻人羽又补上一句,“你还是要说不喜吗?亦或是转移话题。”明明是宗主的脸,可纪云起却恍惚看见另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问他:“师兄,你可心悦我?”又道:“你为何总是不承认?”
鬼使神差,纪云起出了神,道了句:“喜。”
闻人羽看他一副被哪家公子勾了魂的模样,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招呼回神,道:“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闻人羽盯着他,目光似毒蛇,偏偏那人别过脸不瞧他,他便只说了话,“乐乐其实是妖族。”他明显看见那人身体一僵,却未出声,他便继续往下说。
“想师兄应当同你们说过,凡妖,皆有发/情期……”
妖族的发/情期不止是需要得到缓解,至关重要的是稳定心神以防入魔。熬过情/欲阶段又得熬过一阵幻境,若是熬不过,要么在幻觉中失手自/杀,要么自此入魔,脱离妖籍。
大长老如何没有说过?收纪云起为徒的第二日便说了,那是大长老说的是:“妖族发情期后的幻境最为致命,其一致己命,其二祸他人。告诉你这些,并非为其一,而是为其二,若那妖幻境中不稳,便是身不由己,不会顾及他人,即便是亲子,也可能因此丧命。”
喉间堵得慌,心如刀割恐怕也不过如此。
纪云起低声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说,若是早些说……
“若是早些说他兴许不会死,你是这样想的,对吗?”闻人羽像是看透这人心中所想,可又觉着这人想的荒谬。“宗门与妖魔等族不合,倘若说了,你能保证自己是会保护乐乐而不是揭发当众处刑?”
闻人羽违了心说这话。纪云起想的什么他怎会不懂,不过是今日前怪佟乐害他今日后又怪闻人羽等人未告知他此事。何等荒谬何等大逆不道。
他以为说了这事纪云起兴许会信佟乐的为人,可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纪云起从未信过佟乐,从来不相信佟乐不会对他下手。
“罢了,”闻人羽阖了双眸,片刻又睁开,他举了酒杯与一旁长久未动的一只碰杯,只道:“我信你,但师兄信与不信我不知,多的我帮不了你,只今日提醒你两点。”
“第一,你应当知道,师兄从来疼乐乐。第二,藏书阁七层方四六阶,有一功法,名撰子。”
这一章可能有点混乱,最后那一小节是回忆片段[奶茶]
昶(chang)第三声,昶临仙君。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总之我不认识(微笑),改文加上的角色,名字随便打的嘿嘿。
小剧场:
纪云起:我看见你的真命天子了。
闻人羽:我不信。
纪云起:不信拉倒!关我屁事。
嘿嘿嘿嘿嘿嘿嘿,一个沙雕脑补画面的话基本都是火柴人,所以我不怕崩人设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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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朝同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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