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涯累了，不想再玩下去，果断转身返回。

来时的帷幕无风飘扬，青涯撩开一角，眼睛与凭空出现的青年撞上。

是她刚刚见过的赤城侯世子。

他的眼眸倒映着她的面容，亮得如同黑夜的星星。眸光一转，冲她笑了笑。

那一瞬间，青涯记起她在哪见过他了——相思林中的青衣男子。

他的眼睛本该如此，耀眼夺目。

“青涯。”

“你认识我？”青涯看似在问他，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肯定。

青年眸光一暗，垂下头：“你失忆了？难怪你当初不回来找我……”

“是我，洛水尧。”

洛水尧重新抬头凝视青涯，沉声道：“我们是夫妻。”

“什么？！”

青涯震惊，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道说过，她从前的因果已了，亲缘友缘皆空白，要有这么大个活人丈夫，命轨绝不会空白。

冷静。

青涯按了按眉心，审视洛水尧：“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我们的关系？”

“拿出你的那两枚铜钱算一算就知道了。”

洛水尧不慌不忙，一把扯下身旁的白色帷幕。刹那间，天旋地转，幻境消退，大厅变回原来的布局，所有的帷幕掉落在地，与洛水尧手中的那部分融合。

“你总能看破我的幻术，这次也不例外。坐吧，我等你算完。”

他收起手中的东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椅，作出邀请的样子。

青涯无动于衷。

知道天算之术，他与她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我们怎么认识的？”

洛水尧顿了顿，瞄了一眼青涯，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印在脑海。

最简单的问题，撕破了他从容不迫的假象。

他扭头看向别处，开口道：“我们的相遇是在我第一次离开赤城，去外面历练时发生的事……”

十七年前，云乾山附近的荒岭。

“大哥，这小子长得不错，不如把他卖给**派当男妓。”

“哎我说，我家小妹好这口，卖之前先给我家小妹尝个鲜。”

“……”

耳畔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眼睛愈来愈痛，泪流不止。

洛水尧浑身无力，像只待宰的羔羊倒在地上，只等分食。

若不是他亲信歹人，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不甘心，挣扎着爬起身。

其中一个发现了他的动作，一脚将他踹倒，嗤笑道：“呦，大少爷还有力呢！”

其他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另一个人抽出刀：“把他的筋挑了。”

“哎我来，这我拿手。”

“去你的，你前几天杀个人哆嗦成什么样，当老子眼瞎嘛！”

就在众人哄闹的时候，一旁围观的刀疤大汉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当即噤声。

很明显，他是这伙人的领头。

“有人过来了，你们把这小子藏好，听我命令行事。”

不多时，一个姑娘从山岭中缓缓走来。她穿着一袭紫色长裙，裙摆轻柔，衣襟袖口处绣有凌霄花纹，若隐若现。

她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越过刀疤大汉们。

“姑娘。”刀疤大汉突然叫住她。

紫裙姑娘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刀疤大汉给小弟们使了个眼色，“就是荒郊野岭的，迷了路。看姑娘的样子应是个懂路人，可否带我们一程？”

“不懂，不带。”

“别这么决绝，姑娘再考虑考虑，不会白蹭你的……”

谈话间，小弟们已悄悄将紫裙姑娘包围，只等刀疤大汉一声令下——

“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紫裙姑娘一点不带怕，眼也不带抬，袖子一扬，两枚发光的铜钱凭空出现，将众人震飞。

无形的风自她脚下升起，像蛛网般散开，形成一个法阵。刀疤大汉们横七竖八落倒在地，齐齐被法阵压制，无法动弹。

“饶命啊！”

“再也不敢了！”

刀疤大汉们颤抖不已，连忙求饶。

紫裙姑娘无动于衷，修长窈窕的身姿静静地驻立在阵中心，俯视恶人们虚伪的忏悔。

刀疤大汉们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紫裙姑娘一下子便听腻了，转身向一旁的草丛走去。

像是早已知道有人藏在那儿。

她拨开草丛，蹲下身打量瘫倒在地的洛水尧。

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流出，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

头发凌乱，白衣染尘，我见犹怜。

紫裙姑娘挑了挑眉，她喜欢他的模样。

“你是谁？”

洛水尧睁着空洞的眼睛，看不见一丝光明。

“我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想抬手触摸眼睛，身体依然瘫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真脏啊。”紫裙姑娘叹息，“我去找水给你洗洗脸和眼睛，如若洗干净了你还看不见……”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她知道洛水尧心里明白。

她站起身回到刀疤大汉们面前。

“你们有水吗？”

“水？有有有，就在我的锦囊里。”刀疤大汉谄媚道。

一瞬间，刀疤大汉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变小。他试探性地站起身，竟真的从地上起来了。

他连忙解下锦囊双手奉上。

就在紫裙姑娘伸手欲取的时候，刀疤大汉突然露出阴险的笑容，冲着她的脸张嘴吐出一团黑雾。

黑雾撞上无形的风墙，反弹回到他脸上。

“啊！我的眼睛！”

刀疤大汉下意识捂眼，锦囊随之落地。

紫裙姑娘蹙眉后退一步，露出恶心的表情。

她抬手朝地上的锦囊张开手掌，锦囊凭空飞起，落入她手中。

“你是故意的？”刀疤大汉眯着眼，痛苦道。

紫裙姑娘没有回答，勾唇一笑：“交出解药，我可以酌情放你一马。”

“没有。”刀疤大汉鱼死网破，哈哈大笑道：“这是我从一个残片上学来的术法。你想救那小子，不可能，他注定要成瞎子，和我一起！哈哈哈，你不是神通广大吗？自己想办法吧……”

紫裙姑娘不再言语，转身回到洛水尧身边。

她取出水，倒在帕子上，轻轻地替他擦洗：“如何？”

“还是看不清。”

洛水尧垂头丧气。

不行，不能放弃，老祖或许有办法。

洛水尧重新打起精神，抬头对面前的紫裙姑娘道：“我是赤城侯世子，若姑娘能送我回家，连同今日之恩，在下一定报以厚礼。”

紫裙姑娘没有说话。

洛水尧心里打鼓，不好意思道：“赤城地远，姑娘不愿意送也没关系，只要带我到有人烟的地方……”

紫裙姑娘开口打断他，不解地问：“你说你是赤城侯世子？那为何孤身一人在外？贵族子弟不说前呼后拥，再不济也会有个侍卫守着，你……”

即使洛水尧看不见，也能感觉到紫裙姑娘的视线在上下扫视他。

他窘迫道：“那是因为我拒绝了。我觉得带侍卫一起出来历练，算什么历练，要做就做绝点……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说完，洛水尧本以为对方会笑他傻，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反而对他的话起了兴趣。

“你也是出门历练的？”紫裙姑娘的语气似乎带上几分笑意，“正好，我们一起吧。”

“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回家治眼睛。”洛水尧生出希冀，“姑娘答应送我回去了？”

紫裙姑娘根本没搭理他后面的话，自作主张决定行程：“……先把那群人送到衙门，再找个客栈让你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长得好看，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也一定好看，青色怎么样，有我的印记……”

洛水尧越听越不对劲，脸色一变，从开始的庆幸转换为恐慌：“你不会要劫色吧？”

“啊？”

紫裙姑娘愣了愣，随即欣然答应：“好呀，我确实喜欢你的模样。况且……”

她的语气低沉下来：“我正缺家人，暂定是你了。”

“你缺什么？”

洛水尧吓得嗓音颤抖。

紫裙姑娘低声笑了笑，钳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塞进一枚丹药，强迫他咽下。

“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毒，能让你恢复力气的毒。”

……

青涯听罢，用手撑住下巴做思考状。

他们的相遇并不愉快啊……难不成，这人是来寻仇的？

“你说我们是夫妻？我不信。况且从刚才的回忆来看，也没说要做夫妻，你在诓我。”

“我可没有。”洛水尧不服，“你说过‘你我命中注定要作夫妻’，这可是你的原话，我拿来吓吓你怎么了，要诓也是你诓我。”

“哦，那就是我在诓你。”

青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比起和洛水尧谈论过往云烟，她更想见张洵。

得想个办法跑路。

“你想怎么样？报复我不遵循你的愿意，囚禁你人身自由？”

洛水尧摇头：“青涯，我喜欢你，我找了你好久……久到我以为你抛弃了我。”

“你喜欢我？”青涯惊愕，不理解地问，“你为何喜欢我？”

洛水尧耳朵一红：“这得从你囚禁我，不让我回家说起……”

青涯歪了歪头，一脸“你有病”。

她实在不能理解，也不想听，还是跑路吧。

青涯打断洛水尧即将开始的回忆，环顾四周：“世子这好像不需要我帮忙……”

她绕过洛水尧，向门外走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洛水尧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连串动作，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开口道：“你头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青涯（紫裙姑娘版）：是药三分毒，我才没有故意吓他。

青涯（失忆版）：不是，大哥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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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