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跌进了很深的潭水中,双目看不清一切事物,明明快要耗尽最后一口气了,聂清萱挣扎几番,手忙脚乱中抓住了一只救命的手,她顾不得太多,紧紧握住,奇怪的是,她明明触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始终不见人影,置身寒潭的冰凉中,不见天日,黑暗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她随着那只手的牵引,一直上潜,周遭终于不再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可见深蓝色的水,再往上,她甚至感受到一阵暖意,她想,是太阳照在潭水中,连冰冷的水也渐渐温热起来了,可为什么还是无法看清呢?
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的时候,她更加用力的抓住了那只纤细而并不柔弱的手,因为安心,稍稍放下了心中的恐惧,顽皮地捏了捏他的小指,似乎忘了还在水中呢,她无法抑制地笑了,水顺着咧开的嘴角灌进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拥进一个怀抱里,两人的衣服在水中纠缠,格外暧昧。聂清萱死死抓住来者的腰,水的入侵使得她头脑酸胀,而一阵清新的气流进入身体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因为距离太近,近到唇齿相依的地步,聂清萱终于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了,原来是她的太傅啊。
明明还未完全脱险,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尖,贴着章葵的唇,她眉眼含笑,在水中洗尽了浮华的矫饰,浓密卷翘的眼睫,微微上挑的杏眼,少女模样便已经具备了成为美人的艳艳风情。
她清楚可见,章葵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移之后,无可奈何地挪开了视线,于是狠狠勾住章葵的脖子,誓要保持这个亲吻的姿势,绝不放手。
太傅是喜欢我的。聂清萱想,哪会有人亲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少女的心思飘出去了很远,回过神来,又是一片黑暗与冰凉,再次触到潭底了,深深陷入淤积的泥沙之中,危急时刻,奇怪的是,那只方才始终攥住自己的手,再次出现了,聂清萱用力想要勾住,却始终差一丁点儿,慌乱中,她绝望地喊出一个名字:“太傅。”
四周光怪陆离的景象在眼前飞快旋转起来,黑白即刻颠倒,聂清萱下意识闭上眼睛,光线太过刺目,隔着眼皮依然不太舒服,等等,她似乎从难以逃脱的泥泞中脱身了,她收住五指,激动的心情快要满溢了,颇有些欢快的语调,又叫了一声:“太傅。”
她异常满足地握住太傅的手,仿佛长眠了许久,一睁眼就可以瞧见自己肖想了许久的人,聂清萱迫不及待地抬起紧闭的眼帘,“太…徐梓飏,怎么是你?”
原来是梦,可怎么就偏偏梦到年少的往事了呢?还未来得及深究,被聂清萱扣在床榻边无法脱身的九王爷打断了她的思路:“喂,公主,你这人约莫是有点毒?抓着我的手,叫了一二十遍别的男人。”
徐梓飏仍然是那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眸子因为慵懒而更显细长,看起来不大有精神,甚至有几分阴郁,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中略微苍白。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还在梦中?
看出了聂清萱的疑惑,徐梓飏悠然道:“我回徐州扫墓,想着反正离淮州近,来看看你,来了之后就看到你病倒了。”
听到推门的动静,徐梓飏把聂清萱攥得更紧,她使了很大的气力也没能挣脱,端着药碗进来的章葵碰巧就遇上了两人拉拉扯扯的一幕,他只是瞥了一眼,预备放下药径直走掉,免得尴尬。
“好了我知道了,新欢么,肯定比不上旧爱的,我自己走,你们慢慢聊。”徐梓飏凤眸一挑,朝章葵露出个看不出情绪的笑容,十分潇洒地撒手就走,和前几日非要赖在聂清萱床畔,说什么都不肯走的,简直判若两人。
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章葵没忍住,多瞧了几眼徐梓飏的背影,从他第一次见这个人伊始,就一直有种无法言说的不适感,他根本摸不透这位九王爷的心思。不过,他暂时抽不出精力来揣度别的事情,聂清萱该服药了。
“脸色好多了。”章葵搂住聂清萱的腰,把她抱起来,揽进臂弯。
光是闻到气味,聂清萱嘴角耷拉下来,整个人都焉了,“好苦啊。”尾音略微上扬,像极了撒娇,病怏怏的小脸上写满了可怜。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眉眼之间皆是盈盈的笑意,“你先尝一尝。”
“嗯?”聂清萱牙关紧闭,不肯张嘴接纳递过来的汤勺,她本能地觉得,今天自己有点过分矫情了,但又想任性一回。
“这样好不好,我喝一口,你喝一口,今天煎药的时候放了枫糖,其实不太苦的。”章葵把那勺棕黑色的液体送到自己嘴里,又重新舀了一勺,送到聂清萱唇畔。
舌尖触碰到勺子的时候,想到这是刚刚章葵使用过的,脸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苦涩在味蕾上炸开,聂清萱的蛾眉微蹙,随后,甘甜感冲淡了浓重的苦味,她趁此机会赶紧吞下了口中的液体。
“乖。”章葵脸上的笑意更甚,宛如生出无数朵旖旎的花,目光柔和,以至于漆黑的眸子快要滴出水来,那一汪碧波中,深深浅浅,只倒影着一个人的面庞,他要把她囚禁在这水中。
聂清萱像被顺了毛的猫,认真地和那碗药较起劲来,章葵并没有耍赖的意思,你一口我一口,弄得清楚明白,那碗药便这样见了底,章葵替她擦了擦嘴角,指腹不经意流连过柔软的唇瓣,索性伸手摩挲了一番,和安抚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殊无二致。
任务完成,自然是要功成身退了。收拾好一切,准备转身之时,他听到聂清萱说,“就这样走了?”充满不确定和委屈,明明是因为病态还有几分孱弱的声音,却在他耳畔炸开了无数朵烟花,震耳欲聋,他发现,聂清萱总是有各种各样要他命的方式。
“不走。”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对上聂清萱充满欢欣和满足的神情,心中一酸。章葵小心翼翼地抚弄那张素净的脸旁,生怕稍一用力就弄碎了这块璞玉。
“我明日要走了。”聂清萱握住章葵放在面颊上的手,与之纠缠,流恋缱绻,那个梦彻底击垮她残存的一星半点的理智,她最不屑提感情二字,而现在,却把心中的情绪流露出来任人宰割,怎么说都有点狼狈。
刚刚收到出使淮州的圣旨,她是极其不情愿的,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她又清晰感知到自己的不舍。
章葵清楚,此次分别意味着什么。回到帝都之后的局面错综复杂,波涛诡谲,而无论怎么算,他们之间除了敌对关系,都再无其他可能。
他敛住快要脱口而出的悲怆,避重就轻道:“皇上下旨,要我在淮州善后,你先回去等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聂清萱吸了吸鼻子:“好。”
“都躺了这么几天了,出去走走罢,今儿天气不错。”章葵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
见聂清萱点了头,寻了一件羊绒袄子裹在她身上,觉得不妥,又添了件对襟开衫罩在外面,硬生生地把她裹成了个粽子,以至于她下床颇有些困难,章葵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聂清萱朝自己狠狠瞪了一眼后,收敛了一些,他装作无可奈何叹气,上前去一把,一手置于膝弯,一手穿过后背,将她捞起。
“章葵,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聂清萱那双杏眼浑圆,神采奕奕,完全不似病人。
章葵倒也听话,慢慢地将她放到地上,却依然架着她的后背,将她的重量尽量分担到手臂上:“那以前是谁?非要我抱,不肯撒手。”
“我……我……不记得了。”聂清萱晓得章葵说的是哪件事,因为心虚,编不出什么好听的说辞来,支支吾吾了半天。
章葵没有当面揭穿她,取下挂在架子上的披风,把聂清萱朝怀里带了带。
“喂,干嘛?还要穿一件吗,我已经动不了了。”聂清萱挣扎了几番,力道对于章葵来说犹如隔靴挠痒。
那件披风上带有帽子,章葵替聂清萱戴好,隔着帽子捧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别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乖。”
双手挤压那张稍有肉感的脸蛋,失去血色的嘴唇因此而咧开了一点,看得章葵心神荡漾,他心想,他的公主可真是个宝贝,断得了奇案,斗得过奸臣,不仅拥有倾国倾城的好相貌,要是可爱起来,是个男人心都会化掉,他很喜欢。
而他家可爱的公主此刻被钳制住下巴,含混不清地嚷着:“章葵……你……唔……做什么!”若不是因为身上没多大气力,她很想狠狠踢章葵几脚,奈何男人的头越埋越低,她本来想埋头的,可脸搁在章葵掌心之中,只能任由他越靠越近,灼热的气焰喷在脸上。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凑近了之后,才发现眼睫之下的清澈双眸温润明亮,因阳光照耀而流光溢彩。没有谁可以抵挡住光芒的吸引,忽而间鬼迷心窍了,她踮起脚,一如多年以前,贴近那刀锋似的薄唇,落下浅浅的吻。时过境迁,一切都是那样不同。
的确不大相同,比如,当年的章葵惊慌失措地推开了聂清萱。
而现在,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聂清萱紧紧箍在臂弯中,加深了这个吻,攻城掠地闯入她的口中,去找她的舌尖,纠缠了一阵后,感到聂清萱已经呼吸十分急促了,便退出来,又缓又轻地描绘她的唇形,马干吃净后,章葵意味深长地说:“公主进步了很多嘛。”
历经了这个漫长到令人窒息的亲吻,聂清萱的脸色好了太多,听到章葵这样说,她本来还觉得疑惑,可见他异常满足地舔了舔唇角,倏尔明白过来他口中“进步”是怎么一回事,顿时又羞又恼:“你是流/氓吗?”
“是。”章葵勾唇,毫不犹豫地答,“所以,小妖精,没事儿别勾引我。”
甜不甜,我还可以更甜,哼。
来给你们写作话的谨瑜正在写三十一章,哈哈哈哈(?ω?)hiahiahi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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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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