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白夙雪没睡好,今天上课时总打瞌睡,学堂里响起一阵呼噜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夫子把书从眼前移开,看到白夙雪趴在案上酣睡,气得吹胡子瞪眼,抓起醒木一拍,白夙雪瞬间被惊醒,她擦了擦口水,端正坐姿,好像方才睡觉之人不是她一样。
夫子没有愤而怒骂,从容镇定道:“太女殿下讲一下,何谓道?”
刚睡醒就被点名,怎么背得出来?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夙雪身上,等着看她的笑话,她那几个伴读拿书挡着脸,用嘴型告诉她答案。
白夙雪一脸懵,她不会对口型啊!
“咳......”夫子轻咳一声,提醒伴读们不要太过分,伴读们坐直身子,放下书,不敢再行交头接耳之事。
夫子不能拿他们怎样,可是夫子会告状,家中父母自会家法伺候你,没有学生敢惹怒夫子,只有白夙雪除外。
“殿下不会?”夫子一脸严肃。
“会。”还好她读过中庸,对于这段烂熟于心,起身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①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甚至声音还带有一丝感悟,听得众人惊诧万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才夫子讲学之时,太女不是在睡觉么?众人这么多双耳朵,可都听见太女殿下的呼噜声了,这是在梦里学的吗?
见白夙雪一口气背完,一个错字也无,夫子流露出赞赏的目光,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语气尤带几分肯定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众人:“......”
白夙雪骄傲地扬起下巴,目光扫过班里的伴读们,笑得洋洋得意。
众人:“......”
中庸倒背如流,还得了夸赞?他们一定在做梦,太女怎么可能会背这些!
可白夙雪就是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天至午时,先讲到此处,大家散了吧。”夫子合上书,扶着桌案起身,徐徐离开学堂。
“夫子慢走。”众人起身,恭敬行礼,直到夫子的背影走远,适才撤了礼节。
众人呼啦一下子围住白夙雪,各有不同的眼睛里,目光却出奇的一致,溢满了狐疑。
纵然心有疑问,伴读们也不敢开口向白夙雪打探,只有与白夙雪关系要好的玉乔胆子大,凑过来问道:“殿下今日郎朗诵读中庸,一字不差,着实令尔等刮目相看,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该问不该问。”
“那就别问了。”白夙雪收拾好书本起身,想去食堂吃饭,却被玉乔拦住去路。
“别呀。”玉乔嘿嘿一笑,“难道殿下晚上背功课,白日来学堂睡觉?”
“你说呢?”白夙雪挑眉,“孤有那么勤勉吗?”
白夙雪绕开玉乔出门,玉乔在身后穷追不舍,其他伴读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甲班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食堂。
去年这个时候,白夙雪还与其他姐妹们同窗共读,其他皇女嫌弃白夙雪学业进度慢,又不认真对待学业,平白无故拉低她们的进度,姐妹几人一起去女皇面前弹劾白夙雪影响其他人学业,女皇没有办法,将白夙雪单独分出来,又在官家女中选了几位伴读出来,陪着三女儿一起学习。
能进太学自然是好事儿,家里有女儿被选中的大臣迫不及待把闺女送了来,盼着女儿能在三师的指点下有所成就,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跟着太女学习,学业进度慢不说,还跟着太女学会一些不好的风气。
若不是害怕女皇猜忌,他们真想反悔,不让自家女儿去当这个伴读。
这些原主并不知道,可她这个现代人是知道其中道理的,瞧瞧其他皇女看她的眼神,目光中藏着鄙夷。
哼,看不起孤?孤还看不起你们呢。
白夙雪轻哼一声,仰首挺胸与四皇女白婉琦擦肩而过,速度太快,撞击力较大,白婉琦手中菜碟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菜汤溅湿了白婉琦华贵的裙子。
“呀!”白夙雪一声惊呼,用表情告诉大家“这是场意外”。
白婉琦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白夙雪,想要高声怒骂,可想起对方是太女,欲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憋了回去,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语调平和一些,“太女殿下还未学习礼仪吗?”
“四妹学了吗?”白夙雪不按常理出牌,反问道。
“自然是学了的。”白婉琦睫羽微颤,心中对这个三姐的厌恶又多几分,鄙夷道:“乙班学业进度一直比甲班快。”
“既然学了礼仪规矩,”白夙雪顿了顿,接着道:“为何不给孤道歉?”
“什么?”白婉琦以为自己听错了,“分明是太女故意撞我,为何是我道歉?”
“因为孤是太女。”白夙雪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冷而傲慢地说道:“孤受到了惊吓,你惊扰了储君,不该赔礼道歉吗?”
“呵,颠倒是非。”白婉琦反驳道:“我看太女不仅没有受到惊吓,还精神得很呢。”
“是吗?”白夙雪朝离她最近的吉盈盈招手,“盈盈你过来一下。”
吉盈盈不敢相信自己被点名了,见白夙雪微微颔首,她小步走到白夙雪面前,小声问道:“太女殿下想要如何?”
“胳膊伸过来。”
“啊?”
吉盈盈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吩咐张开双臂。白夙雪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往吉盈盈肩头栽去。
众人:......
白婉琦瞠目结舌,愣了片刻,缓过神来气得直瞪眼,往后退了一步,指着白夙雪,手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咋这么安静呢?
姐妹们,搞事情,集体翘课啊。
半晌不见吉盈盈说话,白夙雪偷偷掐了她一下。
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吉盈盈立刻领悟了太女此举的真实意图,演技说来便来,嗷一声叫起来:“太女殿下被四皇女气晕了,快护驾,送太女殿下回宫,快去请太医。”
听闻此言,众人也开始慌张起来。
玉乔背起白夙雪便往食堂外面跑,其他伴读追随白夙雪而去,只留下一脸惊诧的众人。
白婉琦:......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书童忙不迭给她顺气,劝道:“太女殿下向来如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殿下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待甲班那群人走出一段距离,白婉琦喘口气,骂道:“怎么会有这种人,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老天爷怎就这么不开眼,让她当上太女了......”
书童劝道:“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切不可说些大不敬的话,以免当心落人口实。”
白婉琦被气得头疼胸闷,白夙雪这头带领几位伴读一路出了太学,欢呼雀跃,围在一处哈哈大笑。
玉乔气喘吁吁,撑着膝盖道:“殿下逃学的手段千奇百怪,在下佩服至极。”
吉盈盈给白夙雪行礼,请罪道:“都怪在下反应慢,险些误了太女的计划,还请太女殿下责罚。”
白夙雪轻笑道:“孤罚你作甚,走了,咱们酒楼吃大餐去。”
十几人浩浩荡荡来到烟雨阁,点了一桌最贵的席面,胡吃海塞过后众人商量一番,由玉乔送白夙雪回宫。
其他伴读没有官职,初入宫廷比较麻烦,只有玉乔身份特殊,出入宫门全靠一张脸,畅行无阻,令牌在她这儿就是一块废铁。
玉乔与白夙雪乘坐一辆马车回宫,为了装得真切一点,玉乔命身边小厮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东宫为白夙雪诊治,又逼迫方琼花守口如瓶。
方琼花吓得不轻:“这可是欺君之罪!”
玉乔开导方琼花:“你得这么想,太女殿下可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今日之事你不遂太女的意,将来可有你立锥之地?”
方琼花:“......”
你们这是威胁,呜呜呜,我太难了。
面对强权,方琼花不得不委曲求全,点头应下。
三人回到东宫。
玉乔前脚把白夙雪放到床上,后脚太医便赶了来,跟随太医而来的还有北渭帝卿楚风棠。
经常给白夙雪看诊的是刘太医,刘太医放下药箱,开始望闻问切的第一步,目光扫过白夙雪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觉着奇怪。
看面色不像急症,怎就突然晕倒了呢?
楚风棠站在不远处看着白夙雪,俊朗面庞挂着讽笑,水月国皇太女果然爱胡闹,竟然装病逃课。
刘太医开始诊脉,和蔼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殿下脉象并无大碍,怎会突然晕倒呢?奇怪,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楚风棠走到床前,笑得让人不寒而栗,“本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唤醒她,要不要试试?”
听了这话,玉乔嘴角直抽抽。
千防万防,帝卿难防,你说他过来捣什么乱,真是气人。
现在白夙雪即便闭着眼睛,看不到楚风棠的面容,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被子里的手紧攥成拳,在心里怒吼:楚风棠,今天你要敢对孤动手,孤与你同归于尽。
注释:①“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段对话出自中庸第一篇,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查阅一下译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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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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