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琻朝的花？

陆十一立刻觉得沈郁离知道些什么，可对方向来不是会乖乖坦白的人，她索性不先言说，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沈郁离果真在收下种子后开了口：“这是凤仙花的种子，你在井内发现的这簇花就是它开花之后的样子。这个品种的凤仙花偏爱肥沃土地，从播种到开花大约需要50至60天的时间，和陆姑娘推断以及临冬失踪的时间几乎是一致的。”

“能在井壁上扎根发芽，恐怕还是种奇迹，”他将种子重新放回布袋内，回望向她，“我们明日便围绕这种子的线索展开调查吧，它并不常见，我想，或许很快就能知道些什么。”

陆十一点点头。

就在这时，书苑庭院内的众弟子忽地爆发出阵阵欢笑，几位青衣少年将答安团团围住，满面春风地朝这边大喊：“师父！师兄！我们抓到月亮了！”

白太医和白迁延喝得高兴，却还是先黑着脸说了一句，后宫之内不得大声喧哗，然后又像是人格切换般堆上笑脸：“什么月亮，拿来给老夫也瞧瞧。”

陆十一在旁侧想吐槽又不敢吐槽，可风华正茂的少年们笑声实在太过动人，不禁引得她与沈郁离都好奇起来答安手中的月亮到底是什么。

正好两人也谈完了话，便同人群一起移步到白太医座前，只见答安小心翼翼地捂着手心，他不胜酒力，此时早已眼神迷离，顾不着平日里的身段，笑意盎然地将双手伸到众人之间。恰好此刻浓云闭月，天上除了金星外空无一物，好像月亮真的在他发着光的手中一般。

答安嘘了一声，大家全都安静下来，屏气凝神，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盯得答安竟觉得自己的手掌发热。他缓缓打开手掌，只见其间放置着一枝沾了蜂蜜的桂花，桂花上，有两只正在盈盈发光的火金姑。

那火金姑重见天日，却还不愿立刻离开，趴在桂花上吸食蜂蜜。旁侧才有一个小弟子道：“是伏析大人教我们的！说给桂花沾了蜂蜜，就能惹来火金姑，没想到是真的！”

那群少年接连感慨，说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伏析大人竟知道如此接地气的方法，又说起旧唐时期周生揽月的传说，纷纷表示揽月也非什么难事。

火金姑吃够了蜂蜜，振翅而飞，离开答安手面时，原本罩住满月的浓云也恰好散去。

不知答安到底被人灌着喝了酒，见金火姑飞走，竟是有欲垂泪的姿态。

他虽平日里有些内敛，但毕竟翩翩公子多少在乎些个人形象，搁平日，定不会在双手沾满蜂蜜的时候直接接触衣袖。答安这一垂泪，伸手去拿帕子，便将两袖间都染上了蜜香。众人还没怎么劝，只见花丛中又飞来几只金火姑，竟因此展翅围着答安纷飞。

点清姑娘怕虫，本瞧见答安公子手中的金火姑后就怕地侧身躲在旁边，这下目睹金火姑围猎答安的场面，更是觉得又恶心又唯美的，怪极端。

白太医兴致更高几分，连连端起酒盏，心悦道：“今日当真花好月圆，白姑娘通过尚酒局的考核，老夫也多了一位新的徒弟，再加上点清姑娘有了着落，真算是三喜临门。”

可惜弟子们玩得太高兴，没人听到白太医发话。

太医倒没有生气，顺势将一杯酒递给了陆十一：“陆姑娘，你虽年岁与郁离相同，但你是最晚入门，仍旧是我门下位列最低的弟子。我不知你先前跟的哪位老师，但老夫不会输的！”

说完，自己先干了。

陆十一接过酒，得知考核成绩原来是通过了，一时间喜不胜收，也连连干杯。沈郁离见两人逐渐收不住地开喝，几次想把她的酒盏换成茶杯，但都被陆十一伸手打掉了。

风光霁月，当真好像一场浮生大梦。

*

陆十一是在书苑客房内起来的，日上三竿，此时，恰有太医局小弟子在门外送来午膳，见吵醒了屋内的女客，立刻背过身去，幽幽道：“陆师妹，现已是巳时。沈师兄两个时辰前便想来找你，你终于醒了。”

这位小弟子不过十五出头，和她身高一般高低，听到对方直呼她陆师妹，陆十一的大脑瞬间便清醒不少。清醒了，但感到一种怪诡异的心情。她终于理解上学时在实验室里隔壁的同学说‘师兄比自己年龄小该怎么调节’的心情了。

陆十一立刻翻身下床，收拾好衣襟，问道：“小师兄，臣女该如何称呼你呢？”

白太医弟子并不多，算上答安、沈郁离以及她才有六人，昨日围着答安的人中除了另外三位弟子外，还有四位尚宫局下派的奴役。按理说再如何也应该是奴役来送午膳，不知这位小师兄是怎么来了。

小师兄听到她唤他小字，那张稚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耐的表情，不想被人当小孩看的心情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却还是乖乖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韶良。”

韶良出身长安边的村庄，家里并不殷实，父母早亡，入宫后因聪慧敏锐被白太医收作关门弟子。许是因为白太医说收了他后就不再收徒，结果今日又收了陆十一，关门弟子的名号被人夺走，才会想来接触下她到底是何人。

陆十一明白少年心性，也不多和他解释些什么，只是满含笑意地回应对方。韶良被她盯得脸红，赶忙催促她用膳，说完转身就溜走了。

等用完膳到了厅内，沈郁离果真还在等她。

两人昨夜约好了今日要一同调查凤仙花种子的由来，不可再浪费时间，却不得不去与白太医行礼致歉。幸而白太医也仍在沉睡，这才不耽误什么地出了太医局。

刚走到中花园，就听沈郁离道：“此花我已叫伏析调查过，并非丽贵妃宫中所种，中花园内也没有。要知道哪里有，或许问上林苑监事是最快的。”

陆十一道：“上林苑监事？那不是点清姑娘之后的上级吗？”

沈郁离点头：“的确，我对上林苑的人并不熟，所以我今日问了点清姑娘监事的消息，可她似乎明日才会去上林苑，所以她也并不清楚。恐怕，我们要自己去找了。”

上林苑距离宫内的牧养监还蛮近，都位于将要出宫的南侧大门。它在琻朝时主管后宫庭院设计及花草树木的维护，听起来是个很闲的部门。陆十一想起自己那位高中时期的白月光大学去了农林学校学习园艺学，恐怕要魂穿来的话，这里也许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二人行至上林苑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便有官署来回禀，说监事大人今日不在，恐怕得改日再见。事关甘霞宫女尸案，沈郁离也不好牵扯太多人进来，两人只好作罢，往太医局的方向回赶。

说到这里，陆十一方才在太医局时接到了总管太监的消息，说三日后她必须从临凤阁中搬走，作为太医局的女官住进太医局，往后与后宫中众女官按照品级行礼制，不可再有侍从。没有侍从倒没什么，但一想到要搬到沈郁离书苑后的客房，她就不禁感觉有些尴尬。

和上司住一起，这什么噩梦啊？相当于让她住在实验室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啊！这俸禄，必须得再涨涨！

想到此，陆十一迂回开口：“沈掌事，说来，你怎么知道那是凤仙花？”

说话时两人恰行至中庭，此地是后宫与外交流时必经之地，路上宫人众多，皆行色匆匆，低头赶路，除了与沈掌事行礼外，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两人到底在议论些什么。

沈郁离也便认真仔细地回答她：“那种子名为苏丹凤仙花，和以往我送给你和点清姑娘的长距天目山凤仙花一样，是凤仙花的变种。琻朝虽与外有所交流，但今年还未召见过使者，所以我才说，它不应该出现在临冬的身上。”

陆十一见对方懂得如此之多，不禁心中疑虑，‘变种’这个词汇，是这个年代该有的吗？还是说，因为原著本就是架空感情流美食小说，所以才在这种地方粗制滥造？就和上林苑本不应该是后宫官署一样？

还是说……是另一种可能性？

她还没敢细想，正打算趁着谈完工作顺带提提薪酬，却忽然注意到两人身前早有一位身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停下，正以一副欲搭话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看着他们。在发现沈郁离和陆十一注意到自己后，他这才道：“大人方才说的苏丹凤仙花的种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说完，男子的情绪更是激动不少。他原本长得就剑眉星眸，颇有点西域混血的感觉，此时激动起来，气势一下与方才文人墨客的淑雅大不相同。

沈郁离自然不会将事件细节随意告知别人，但这人是听到苏丹凤仙花后才选择了搭话，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不同的消息。于是，他便先回礼，客气道：“这位大人，是我身侧的这位女官丢失了一袋苏丹凤仙花的种子，前日我听人说起后宫有人见着了未曾见过的花，所以便与她猜测会不会是苏丹凤仙花……”

“在哪？那株凤仙花在哪？”那人失礼地打断沈郁离的话，语调不自觉地颤抖，竟有了些愠色，“还有，这位女官的种子是从何处来的？”

“去年宫内迎接外宾时，我买下了他所有的苏丹凤仙花种子，除了我赠予过别人外，不可能外流。你是从何处得到的种子？”

根据百度百科：上林苑，是汉代园林建筑，汉武帝刘彻于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在秦代的一个旧苑址上扩建而成的宫苑，规模宏伟，宫室众多，有多种功能和游乐内容，今已无存。因本书纯架空，琻朝里的上林苑是后宫园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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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p.44 浮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