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行简和绿衣的一番操作保证下,御医只好开一些方子然后离开。
上辈子每日送来温养身体的药都被江行简泼在外面的桃花树下——以至于那桃花比旁的树都长的要慢一些。
小郡王尝了一口今日的药,便懒洋洋的靠在窗边,随意的将药泼出窗外。
他趴在窗棂上,敛着眸看着药融入砖缝忽的一双黑靴映入眼中他向上望去。
身如玉树,披着白裘的太子殿下挑眉:“嫌苦。”
江行简声音冷淡:“不是?”
贺衍之:“那为何要倒掉调理的药”
江行简:“没有,是你看错了。”
贺衍之:“……”
“主子,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到了。”门外的影二道。
江行简关住窗户,便听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他回头瞧去,满脸漠然的少年闯了进来。
江行简轻咳一声,道:“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贺政楼神色冷淡,脸上还有些未散去的稚气他眸子扫着江行简:“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行简:“不劳三殿下挂念,我这身子自有御医调理。”
贺政楼一直盯着江行简那张苍白的脸,看他虚掩着唇轻咳,连忙上前扶着他手臂让他靠在榻上,声音冷淡:“那群御医是废物吗!”
贺政楼捂着他的手:“怎么会这么冰,身体还没好就不要乱跑,放才在做什么,寒风有什么好吹的?”
少年一边说道一边将江行简的手往怀里揣。
绿衣站的有点远贺政楼大声的呵斥让她误以为小郡王被人欺负,连忙冲过去扯开三殿下的手。
“我家郡王大病未愈,三殿下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贺政楼:“……”
贺政楼被说的怔然他眸子沉沉,江行简干咳一声,斥道:“绿衣,不得无礼。”
绿衣:“郡王”
江行简微微弯了弯眸子:“你误会三殿下了,他只是觉得我手凉而已。”
绿衣:“不是打架?”
“嗯”
贺政楼冷声:“你以为我要打他?就他现在的样子你认为能撑的下来几掌。”
绿衣尬笑着朝江行简递了白色狐毛裹着的汤婆子。
江府常年无人,江行简便自小入宫长在皇帝膝下,同个个皇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要属贺政楼,否则按照江行简的性子也不会替旁人平白的担上因果。
他不是很恨贺政楼,不值得。
人总是会为了得到些什么而丢弃某样东西,只不过这次被舍弃的是他自己,江行简自己又不是没有过。
皇恩浩荡,疼爱有加的糖皮下是进宫为质,见不得光的勾当,是长公主同皇帝争吵一昭华才达成共识亦或者是终于分配好了利益。
贺政楼:“昏迷了几个韶华,醒来又病怏怏的不痊愈,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还是你不听太医院的安排。”
江行简无辜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这次的病太凶猛了些须慢慢温养急不得。”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闷笑贺凤行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江行简一愣。
方才影二说来了两位客人,他看见了贺政楼进来以为被他踹了一脚的皇太子贺衍之不会来了。
他看清贺衍之后面跟着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潘福忙起身行礼。
贺衍之笑说:“小郡王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贺政楼将他掀开的被子又掖了回去。
贺衍之脾气很好一副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他含笑道:“孤本是想和三皇兄一同探望你,父皇临时交代了孤一些事情,便来的稍迟了些,郡王勿怪。”
前世的贺凤行也是这般温文尔雅,处世谨慎,只要他不犯谋逆大罪不挑战帝王威严,待到皇帝百年之后,便会豪无悬念的成为新帝。
可怪就怪在这人偏偏疯魔起来,性情大变,忤逆皇帝修习**。
他醒来脑子不清楚,一些事情记不住了,比如他踹了皇帝宠爱的儿子。
贺政楼摸了摸江行简的额头眉宇紧皱:“发烧了?”江行简回过神来微微向后拉开距离:“没有”
“福公公。”江行简冲他打招呼。
潘福笑着朝他打了个千儿,说道:“小郡王吉祥,陛下和几位娘娘在后殿喝茶呢?问您要一起用膳吗?”
福公公这样说,便是要不得他拒绝。
他应了一声起身,也不知是压着腿了还是他真将自己折腾出病了,他刚走到贵妃椅边,双腿发软直直的往下跪了去。
贺凤行手疾眼快的将他一把扯住,他坐在了一直姿态雍容的太子殿下腿上,他要起来弄巧成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贺衍之压着声音:“别乱动。”
贺衍之:“福公公,孤等会陪同九儒前去。”
江行简窝在贺衍之怀里用余光瞥了一旁贺政楼一眼,道:“烦请福公公替我向陛下告罪,九儒身体不适,来的慢些。”
福公公:“郡王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奴才们份内的事。”
后殿晚宴事情众多,贺政楼和福公公一起离开。
绿衣看着窝在太子殿下怀里的郡王阖住眼眸,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唤醒。
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朝着绿衣道:“再去给你家郡王,端一碗来。”
江行简靠在他的怀里睡着,绿衣深知贵人的命令不容置喙,他心有疑惑但还是,连忙服从:“是”
一炷香的时间绿衣便将温药的炉子端来,她轻手轻脚的放下,十分机灵的退了下去。
贺衍之叫醒着的人,江行简迷茫着,太子殿下哄小孩般的引诱江行简喝下苦药然后跟着太子去用膳。
从他的寝殿,踏过青石,走进角门,就到了和乐殿的后殿。这后殿向来是帝王妃嫔宴饮食休憩的场所寻常臣子非令不得入内。
绕过描金画屏,江行简就看到了,坐在纱幔缭绕中的一众人。
旭华帝坐在堂上,大太监福公公正伺候着用茶。他如今不到知名之年,身体康健,面容堂堂。他身侧的沈皇后相貌端正,温柔贵气。此时见了江行简,笑着朝他颔了颔首。
两边列坐着几个妃嫔,皆是盛装打扮,各有风韵。
见江行简进来,旭华帝露出了笑容,道:“九儒来了,走近些,让朕好好瞧瞧你。
沈皇后再旁边柔声道:“看着瘦了好些,小儒儿身体好些了没?”
江行简站在旭华帝眼前他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话,微臣身体好多了。”
旭华帝:“朕的小九儒怎么见外起来了。”
再见旭华帝,江行简心中有些复杂多陈。
他自幼是旭华帝看着长大的,旭华帝待他向来慈爱,是疼爱他的长辈。但疼爱不能庇佑他一生,上位者可以随时收回。江行简的灵脉中的毒是旭华帝为了替贺政楼牵制自己下的,不致命但会变成傀儡。
上一世他一心修炼,为国家,为大义洒头颅泼热血,落得个被君不信,被义谋利,被道抹杀。
忠君者若被君不信,则是荆棘坎坷;忠义者若被义谋利,则是与虎谋皮;忠心者若被天抹杀,则心灰意冷。
他什么都不想了,不信就不信,牟利就牟利,心灰就心灰,重活一世谁也不能阻止他踏天入神。
他藏着喜怒,周全的给几人行礼问安。
他行完礼,昭华公主就娇娇的笑了起来:“九儒哥哥快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昭华公主是旭华帝和丽妃的女儿,她生的明媚娇丽,一身蓝色宫装,发髻上簪了朵梅花,衬的更加艳美。
江九儒于是走上前去,昭华公主递给他一块糕点:“好吃么?九儒哥哥”
江行简“嗯”了一声,随即坐到他的位置上。
旭华帝和沈皇后夸赞起他来了,其他妃嫔附和着聊天的间隙,昭华公主笑问:“九哥哥,太子哥哥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江行简:”……”
丽妃见缝插针,温柔地笑着:“是啊,怎么不见衍之那孩子?”
丽妃入宫十二载,盛宠不衰,是皇帝的心头好,可惜多年了她也只得了个昭华公主一个孩子。
皇后:“九儒,你可知太子现在身在何处。”
江九儒心道:“我怎会知道贺凤行去哪里了?他将自己送来了便不知踪影了。”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前来,说二皇子和太子来了。
皇后冷眼开口:“太子还是不懂礼数”
顿时,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人都还没到他这个姑母就已经将太子的脸面扔到地上。
旭华帝收了笑容,丽妃垂眼喝茶,几个妃嫔都没有言语,装聋作哑到像是没听见似的。
二皇子贺政冶姗姗来迟不见责怪,却对贺衍之如苛责。
江行简忽然心有点疼,贺衍之自小受的不公平其实随处可见,只是上一辈子的他不关注罢了。
二皇子和贺衍之进来,向旭华帝和沈皇后行礼。
皇帝让他俩平身,二皇子向皇后献礼一套万年喜寿杯,恭敬的说:“母后,这是儿臣为您寻来的孤品希望您能够日日开怀。”
沈皇后喜笑颜开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今日本就是皇帝为沈雁离沈皇后设的生日宴,一来可以彰显自己和皇后的伉俪情深,二来能瞧一瞧他身体的状况给长公主一个交代。
二皇子入坐只剩太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江九儒觉得这人有点可怜。
皇帝:“太子,你准备的礼是何?”
贺衍之和煦道:“儿臣,为母后抄送了一份经书。”
旭华帝:“经书?”
“是”
殿中气氛沉重,沈雁离眉心拧起,皇帝道:“呈上来。”
福公公将经书呈上,皇后看之大怒。
“太子”,她将经文砸在贺衍之脸上厉声道:“你是在算计本宫吗?”
江行简寻声望去,瞥见几行字。“恶人骂詈辱我。我当心念。温雅,不以礼刀害我身命。佛言如是我闻。”
贺衍之垂着眸将散落在脚边的佛经敛入眼中,大殿中的众人都怪异的打量着他,江行简看着可怜劲劲的贺凤行,心道:“他这样成长不黑化才难怪呢?十二三的孩子有什么算计。”
皇后怒火中烧,皇帝不愿管这事,像是默认了贺衍之的罪名:“跪下”
贺衍之眸子平和,他不卑不亢的看向面容姣好的女人道:“我是又惹得嫡母不开心了么。”
“陀罗尼经”能消灭罪障,免于三途之苦,寿命长远,却被沈皇后如此轻视。
贺衍之强忍着眼泪落下,嗓音冰冷:“还是说嫡母只是单纯的不喜我。”
众人神色皆变,皇后捂着胸口道:“你……”
接着,江行简听到旭华帝说:“膳后,自去领二十大板,向你母后赔罪。”
颢婕妤有些坐不住了,她忍不住想出言劝旭华帝,可看到沈皇后盛怒的神色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儿臣谨遵教诲”,贺衍之离开,神情暗淡。
贺衍之会疯魔,沈皇后没少推波助澜吧?他的姑母对自己的孩子可真是偏心。
皇宫是冰冷的,江行简有点累了。
宴会结束,所有人都将方才的事吞到肚子里去。皇后不喜太子是事实,众人都知无论贺凤行做的有多好,也抵不上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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