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她不肯说,就拿出针灸盒子摆出架势要对着她身上扎,许心语一看那明晃晃的银针就有点害怕:这家伙还是个医者?她打算先虚与委蛇。
她装出乖巧害怕的样子,轻声说:“在我房间。”
结果看见他用了几枚针扎了自己的自己腿上。
他说:“今早是去抓你们京城的蛇要点蛇毒,被咬了一口,刚好发作。否则哪能让你偷袭成功。”
哦,意思就是他早上中毒了,是她胜之不武。
许心语心想,明明是你被毒蛇咬了还要去追那些鬼魅,耗了真气,关我什么事。
地窖狭小,少年试了一下,发现扛起她不方便,就单臂夹着她的腰在走道摸索而行,许心语头低垂,脸贴着少男的腿,一直非常珍爱的秀发一下一下扫着地面,他行走的时候还一脚踩在了她的发尾,她忍不住闷声惨叫。
少年赶紧把脚移开:“抱歉。”
她心里已经将这位少年刀了千百次。
走出地牢,外面已是繁星满天,树影阑珊。他环顾四周,看起来像一处常年无人打理的后花园。
他怕再次踩中她的秀发,便改将她扛于肩膀:“你房间在那边?”
许心语感觉自己四肢无力,全身软绵绵轻飘飘的,少年看起来瘦,扛着却她毫不费力。他在后院施展轻功,飞身跳上凉亭,她脸朝下贴着他后背的衣裳能感觉到他后背肌肉的形状和温热的体温。
她平时习武,倒不似京城大家闺秀那般扭捏,但是没有也这么和男人这么肌肤相亲。对方血气方刚,男性气息直接而猛烈,她却如此受制于人,羞赧和愤怒一时间冲上脑门。
他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腰肢上的穴位,让她又酸又麻,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声。
“快点说,不然我再来一下。”少年冷冷地说。
她怕他再动手让她难堪,赶紧小声说了句:“在梨花树背后那间。”
他扛着她从凉亭跃上屋顶,绕过那些慌慌张张的家丁,径直朝东厢房跑去。
那许勇本应和自家小姐一起审讯,但晚饭可能吃坏东西了一直蹲在茅房。他想那少年被五花大绑绑着,小姐还有功夫在身,离开片刻应该不要紧。
解手回来去地牢,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少年的布包也不见了,小姐也不见了,绳索散落一地。
他知道大事不好:他们在金吾卫眼皮子底下带走疑犯,私刑逼供已算逾矩,七小姐都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闹开,那他也是共犯。
许心语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少年在翻她案几上面的小匣子。
少年问她东西在哪里,她让他给她解药。
少年看着她,微微一皱眉,手伸到她的腰上,她立刻怕了。
“在案头那里。”她害怕他手上的花招,赶紧回答。
少年谨慎,披了她的衣服,点了灯找,看窗户上的身影,会被人误会是一名女子。她的房间倒也素净,墙上挂着宝剑,花瓶里插着刚折的杏花。去案几那里找。案几上放的都是写笔墨纸砚,还有她临的字帖。
她临的是小楷,笔法却有一股子莽撞之气,毫无未出阁的女子的那种娟秀和拘谨。
书?上有兵法方面的书,案台上还有一本草药学的书,是时下通行的《本草纲要》,看得出翻得有点多,都起毛边了。
千金小姐看的书挺杂,他心里想,随手放到一边。
随即看到了一个木匣子。
他打开木匣子,里面有些她平日里收集的鹅卵石,像个孩子一般。里面看到了一个纸包。
就是它了。
他认得这个纸包,就是今天早上他从死者身上小心刮下来的。他心里一喜,伸手去拿,为了确认还打开要看看,这时背后却阴风一阵,回头看见那许七小姐举着花瓶朝他砸了下来。
许七小姐是练过武的,中毒让她动作迟缓,很容易让人觉察,何况对象是他。
他要躲开这么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中毒让她手一软。
那花瓶刚举过头顶就朝着她头落下来,眼看要将她砸个脑袋开花。
他赶紧伸手去接住那个花瓶,顺便往她腰上点了那个穴位。
花瓶在落到地上的时候被接住,而她直挺挺地扑倒在案几上,脸朝下对着那个纸包。
坏了!他赶紧轻轻放下花瓶,去扶起许心语。
纸包里是些许黑色的粉末,都粘在许心语的脸上,口鼻之处甚多。他刚想伸手拍掉,她张开口,打了个喷嚏,他赶紧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
虽然掩得及时,却闻到了一股子那种近似于腐烂花朵的气味。
许心语本来中了他的烟毒,全身只是没力气,但是她强行运功,撑着一口真气想来个偷袭,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她看见那个少年站起来,对自己非常无奈地说:“我是对你太客气了,只让你乖乖躺着,没想到点你的穴道。”
许心语强行运气,感觉全身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嘴角流出血来。
少年赶紧封住她的穴道,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你中的是我从尸体上面搜出来的毒粉,毒性不明,穴道封住可能会让你气血不畅。你先躺下,不要再强制运功,不然出了人命我不负责。”
难道是尸粉?她恨不得立刻干呕出来。
他抱着她回到床上,打算先找烟毒的解药给她解毒,以免两种毒性在她体内相冲。
至于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毒粉,许心语刚才一个喷嚏打得到处都是,再怎么收拾估计也找不回来了。少年内心不免有一丝沮丧。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你是不是回来了?”
是琥珀。
许心语迷迷糊糊,听到了自己贴身侍女的声音。
少年翻身上床,一掌劈灭了灯火,然后用手放在许心语的琵琶骨上,低声威胁她:“让她赶紧走。”
许心语吃了药,感觉身上稍微轻松了些,之前昏昏沉沉感觉没有了,知道对方的确给的是解药。对方把手放在琵琶骨是要用废她武功来威胁她。
她一直爱武如命,废了她武功还不如杀了她。
此时一股热流从他掌心徐徐输出,抵着她的扶突穴输入。此人内功深厚,说废她的武功还真的会废。
“我已经睡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对方手掌的温热贴着单薄的布料能传过来,内力浑厚纯净,直接抵达她喉头,她之前麻木干涩的喉咙有了一股子暖意,可以提高声音说话了。
“可是你还没有用晚膳呢。”琥珀还是壮胆把门推开了,她提着一个食盒,轻轻走进来。
她身后是走廊,走廊之外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严阵以待,许忠许勇噤声地站在头排。众人噤声息气,手都放在了武器上。
琥珀走进来点了灯,看见地上的纸团和散落的书册。
小姐的案几一直比较乱,也不让她多收拾,她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点亮的是前面一个小圆桌的灯。她摸了摸桌上的茶,也凉了。
“小姐你回来之后一直没喝茶呀,你也没和夫人请安,”琥珀拿出了莲子鸡汤,放在圆桌上,再拿出几个糕点,怕小姐晚上饿了。
虽说大户人家女子这个时候不宜进食,但毕竟这段时间特殊,七小姐要好生养着。
她看着床上蚊帐半垂,就去给整理床铺。
微弱灯光下,只看见许心语半躺在床上,面色微微发红,头发凌乱,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那种鲜花发酵的香味。
琥珀吓到:“小姐,你又偷偷跑去喝酒了?夫人不是说春分快到了不能喝酒吗!”
许心语低声说:“我困死了,你快点出去!”
“那要不要琥珀给您换衣服呀?”琥珀试探问。
许心语觉得感觉那股内力已经顺着自己奇经八脉游走,一时间情急,忍不住叫道:“不要了嘛,你出去!我好困!”
琥珀不敢怠慢,她知道许七小姐是全家的宠儿,眼下又是接近春分了,这是一个特殊时刻,不能出事。她赶紧说:“那您好好休息。吃的就放在这里,如果您需要,我马上给您热。”
说着就退出去了,菜也没带走。七小姐贪杯的时候,大晚上会去厨房找吃的,她很有经验了。平时也就罢了,这个节骨眼要是被发现七小姐偷偷喝酒,倒霉的就是她。
许心语睁着眼看着外面,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蚊帐只是撩开一半,那丫头粗心,没有发现床上还藏着一个人。
许心语觉得手脚稍微能动了,但是之前那种无力晕厥被另一种感觉代替。
蚊帐之内,少年松了口气。眼下正是亥时过半,后院的女眷们大多已经歇息,窗外树影婆娑,还有淡淡的梨花香。烛光之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心语不再凶巴巴 ,而是个娇滴滴粉扑扑的绝美少女。
“你的手什么时候拿开?”许心语涨红了脸问。
少年赶紧收了功,手指不经意勾到了她脖子上的丝线,丝线断了,带出了一枚带着体温的平安扣。
那平安扣是青白色,玉的成色一般,她竟然贴身佩戴,可见珍贵。
许心语看到那枚平安扣,不禁大急,想要拿回来,却被少年反手扣在手心。
“那个你还给我。”许心语说。
“我要拿着,等我平安脱身了再给你,”少年把平安扣放入怀里,看她一脸懊恼,就知道这枚东西对她有多珍贵,“我就是要个质物,以后还你。”
许心语气得眼睛都红了:“抢别人东西,你不要脸!”
少年不以为意,闻见她嘴里吐出的香气,问她:“你感觉可有异样?”
许心语试着运气,但是无法聚集真气,她说:“我觉得四肢无力全身发热,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给你吃了我烟香的解药,”少年皱眉,“你刚才吸入的尸粉好像有毒,那个香味不正常。”
“那是什么毒药?”许心语反问。
少年看着她:“我暂时不知道,我给你把把脉?”
少年把脉时候皱眉,发觉对方又主动靠近了一些。少年说:“我可以帮你试着用内功逼出。运动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期间不能被打扰,也不能中断,你家人闯入的话,我们两个都要走火入魔。”
“最近春分,家里人都知道我这段时间要静养,琥珀来过之后,就不会有人来了。”许心语说出口之后不免后悔:万一他真的要使诈行凶,知道不会被打扰,岂不糟糕。
少年翻身起来,从随身的针盒里找银针扎入她的后颈:“这毒口鼻而入,就立刻反应这么大,凶险得很。你赶紧坐好,我给你运功祛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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