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暗涌

永宁地下的黑市绵延的星罗棋布,并不如永宁城地面的街市规整,一整个毫无线索。易欢跟在总戴着面具的赫凛雪身后,却很轻易找到了出口。

出口的位置易欢早已打探好,不过身在地下,不好找到罢了,此时斜月就在不远处等他,赫凛雪准备告辞。

易欢突然问:“雪公子,明日上午来王府小聚如何?”总要略表感谢。

有所求,便叫“霜白”,用完了便改回“雪公子”,明明把人推远了一截儿,却又要客气一下请他赴约。

赫凛雪拒绝:“公务繁忙,改日吧。”

易欢到底也没明白这位仁兄最近忙什么公务,只知道他出现的时间,不是黄昏渐没,就是月上柳梢,无星无月的时候便趁着月黑风高搞事情,端地神秘莫测。

说到底,他是朝廷的祸根,黑夜行走的匪徒,却总让他不自觉想靠近。

找到斜月,意料之中的,斜月板着张臭脸,“主子,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易欢把随身小包裹丢给斜月:“走丢了路了。”

斜月心道,走丢路还能走出来,主子你进步了。

易欢试图云淡风轻地揭过,见斜月脸色不好,他便微微退让:“这回是遇到了雪公子,你不必担心了。”

斜月欲言又止,遇到这家伙才更让人担心好吗!那可是大晟的危险分子,当然主子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总往一起凑活算怎么个事?

好半天斜月才憋出一句话,无他,方才见王爷那副天下太平的模样实在是太气了,他说道:“主子,王爷,易老板,下回再去哪里,随身带着卑职吧,否则……”

易欢刚进马车,听坐在马车门口的斜月这般说,刚要打开扇子的手一顿,他凛神冲往斜月的方向,问道:“否则如何?”

“卑职就谢罪在王爷坟前!”斜月愤愤,他就不该听主子的话。

这个王爷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易欢心说,你家王爷的坟在皇陵,你自己也进不去。但感念斜月拳拳护主之心,他低声讷讷:“下次不会了。”

斜月没有出声,易欢心说可算哄好了。

易欢在马车上想要闭目养神一会,奈何马车行驶起来达达不休,时常又颠簸一下,马鞭抽打的声音清脆利落,易欢都有点心疼这匹被拉出来临时充数的老马,毕竟先前哪一匹,被他送给展鸿了。

易欢默默地承受着颠簸,就让斜月发泄发泄也好……

倒是很快就回到了王府,易欢神秘地钻进卧房,并叮嘱斜月和梧桐早些去休息,云柘不在,需要叮嘱的对象于是少了一个。

这两位年长些的下属若还不懂易欢的小心思,便是白白受了永安王的嘱托了。主子定是要自己琢磨什么东西,是而把他们支远些罢了。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好在王府里四处都是暗卫,暗卫不会打扰到郡王,又坚实可靠,于是斜月与梧桐自行休息去了。

易欢便自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但收效不错。

他转了一大圈儿黑市,并非单单为了搜集这些让人上瘾的东西,而是趁机与摊主交谈,多多少少能获取些信息,即便摊主的嘴密实,架不住易欢东套一点,西套一点,刺探加利诱。

黑市里,五石散是通货,不假。但他的瓶瓶罐罐不是五石散这么简单的。

他假装成不谙规矩刚摸着门路的富家公子哥儿,一进黑市,就惹得那些售卖成瘾药粉的摊主们使劲吆喝,在他们眼中,他可不就是待宰的小肥羊?

易欢虽然名头在外,但出入的场合绝对与这些摊主们并无交叉,是而这些人也只把易欢当成平常富商家的公子,况且他们懂得规矩,买主的身份不要多打听,看到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他便假装来买药粉的,摊主们拿给他的也就是五石散一流,要价却不便宜。永宁城不禁这个,但明面上也流通不了,在黑市里也不必藏着掖着的。

见收到的都是些下乘货,易欢便表现出很懂行的样子,然后放了话,只要东西好,他不心疼钱,只要别糊弄他。

做戏做足了,他挨个摊子问下去:“有没有那种,更过瘾的?”

一问果然有,其中一个摊主便偷偷从底下掏出一个小了一圈的瓷瓶交到易欢手中,千叮咛万嘱咐道:“这东西公子可千万慎用,若闻一下,如入仙境,若吃上一口,就直接上西天了。”

易欢捂着鼻子都能闻到一股子异香,他心里于是有了数。

这东西有点危险,他于是将这小瓶放在云柘给他的木盒子里。

换一条线,易欢继续问下去,总能有人掏出来类似的东西,味道或浓或淡,而摊主语焉不详,试图让买主以为这是五石散的进阶版。

若不是赫凛雪将陈书生的事对他交过底,他如今也要被骗到。想必那位跳楼的陈书生所用食物里,便有这种粉末吧。

这种粉末在黑市已不算稀奇物,追根溯源起来已经不容易,易欢觉得,这应当就不是巧合了,是有人在混淆视听,故意增加追查的难度。

目的无非有两种,拖延时间要逃跑,或者把水搅浑继续搞事。

哪种情况都不乐观,所以与这粉末沾边的事,霜雪阁也不愿意深涉。

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易欢当时就有了决断,他掏出一块金子,大概有十两,拍到话最多嘴最碎的那个摊主面前:“粉末哪里来的?”

摊主多少见过点世面,但这十两黄金却是个诱惑,因此只有一点点心动。

面前的金子越堆越多,逐渐有路人侧目,在堆到第八个时,摊主一把子把八块黄金收到怀中,他道:“我们自己做的。”

易欢抬眸,目光瞥过有些凌厉逼人:“原料哪里来的?”

“客人附耳过来。”摊主神秘道。

易欢半蹲下身,听那摊主道:“岭南,找蓝色蝴蝶,蝴蝶生活的地方,总有些破茧失败的蛹,那虫蛹,就是原料。”

他得到了信息,心满意足的时候,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耳聪目明到一定程度,能把这耳语也听了去。

将杂七杂八的瓶罐收起来,易欢将盛有危险粉末的木盒子束之高阁,心中却不能平静。

蓝蝶再次出现在宫中,让易欢坚定了多年来一直的想法,父亲的染病不是巧合,他开始怀疑一切是后宫中人所为。

是那个与他不太熟的皇伯父仁宣帝,还是那个据说有点癫狂的皇后?

仁宣帝如今中毒昏迷在床,易欢为了洗脱自身嫌疑被迫追查,却又在黑市中又遇此蝶,但蝶的用法已经变了,一个作为父王染病的媒介,一个作为仁宣帝中毒的元凶,所以伤害父王和仁宣帝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或者同一拨人?

毕竟,能想到从岭南万里迢迢地带回作案工具,不仅靠想的,还要有实力。

易欢将旧事与眼前的事相结合,脑海中扫了一圈,还是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

那她为什么要害父王?说是皇帝都比她可信。

易欢半夜睡不着,叫上斜月偷偷往皇陵的方向去了,他想同父王说说话。

·

这几日邢枫感觉安静多了。

父亲似乎不怎么管他了,连那几个时不时还要为难他的庶出兄弟也不怎么打照面了。他带着邢梨在自己的院子里,真切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邢梨的身体日渐恢复,让邢小公爷不胜欢欣。

近日晴朗,邢枫提议乘车去赏枫叶,“霜叶红于二月花”,在半山的亭子里,相互依偎着观赏红枫,该是美事一桩。

虽然邢梨身上的伤好了,但不知为何,总觉的他有些闷闷不乐,之前自己也提出过好多次出门散散心,阿梨都没有什么心思。

所以邢小公爷觉得,或许阿梨只是想家了吧。

永宁城虽然没有江南的婉约风物,但山间的秋景,确然值得一赏,便孜孜不倦地再度提了出来,被拒绝也就拒绝了,大不了他想点别的法子,至少让阿梨的愁容少一些。

不曾料想,这次阿梨很痛快地应下了,他笑着伸手放在邢小公爷头上,不胜温柔地摸了摸,邢枫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

邢小公爷扑在邢梨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对方的温度,不胜欢喜。

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一切没有实感,所以才这么用力地想要靠近阿梨,他是直肠子,却心思细腻的不得了,他总是感觉阿梨轻飘飘的,很是担心他一下子飞走,他原也是个多愁善感的男孩子。

邢梨将邢枫搂在怀里,他定定望着远方,隐隐感觉到天空并不似看起来那么晴朗,邢国公府最近真的太安静了,凭他曾是死士的直觉,安静得如同正在经历暴风雨的前夕。

他轻轻地在邢枫头顶说道:“我姓孟,本名孟离,离别的离。”

邢枫突然抬起头,他翘起脚,啄了邢梨一口,说道:“我叫邢枫,字子繁,会永远陪着孟离。”

霜叶红于二月花。

——山行,(唐)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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