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贴出去的悬赏,在加了更大的筹码之后,终于有人揭了。
彼时,已是又过去了两日。
“太子殿下,有人揭悬赏了,只是……”七默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现下悬赏是有人揭了,可这揭了悬赏的人,不太好说。
容深瞥了七默一眼,“只是?把话说全了,别吞吞吐吐的。”
“是!”七默一咬牙,答:“这揭了悬赏的,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
“哦?不良于行的也敢揭了本太子的悬赏,他可有报上自己的名号?”容深意外地挑眉,倒不是说一个不良于行的就一定不会医术,但不良于行,还揭了他贴出去的悬赏,多少是有些草率。
“他说他叫洛寒声。”
“洛寒声?”容深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人名,或许是不出世的医者?
“将人带来。”这人既是有胆子揭了悬赏,那定然是有几分本事,想来区区天花,他应该也能解决。
反之,如果区区天花都不能解决, 那阿莯身上的怪毒,他更不可能瞧出什么所以然来。
很快,七默便将洛寒声引了过来,随同的还有据说是照顾洛寒声的小厮。
洛寒声生得白净,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人高马大的小厮,长相凶恶,一眼瞧去就是不好惹。
说是小厮大抵是不准确的,至少容深从未见过哪家小厮长成洛寒声家这样一身匪气。
“揭了本太子的悬赏,就应该知道你若无法解毒,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吧?”容深从那小厮身上收回目光,他没兴致深究旁人的事儿。
洛寒声略一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草民自是知晓,不过,世间毒物万千,光是能让人脉象渐无的就不只是一种,草民须得先看了中毒之人方能真正下定论。”
“公子,太子殿下有要事在忙,您请回吧。”容深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说辞。
阿莯又来找他了。
自那日将阿莯打发回去之后,他便以“有事在忙”为由,在阿莯每次来找他之时将阿莯挡了回去,想必再挡个一二回,阿莯就该怀疑“有事在忙”的真实性了。
果然——
“这两日我每回来寻太子殿下,你们都说太子殿下在忙,到底是太子殿下真在忙,还是你们不想让我见到太子殿下?”戚莯眸底生出几分执拗,他今儿个非要见到容深不可。
前两日的事儿,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依着容深的脾性,先前容深能一直在他面前晃悠,恨不得长在他身边不走,现在就不可能有事儿在忙就怎么都不见他。
当时处置戚述故意放荒都人进城一事儿,容深都容许他待在身边,眼下没大事儿,容深不可能因着忙就屡屡让人挡住他,除非容深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太子近卫见戚莯眼底的执拗,一时面面相觑,这他们要怎么说?
“看来草民要见的人已经来了,太子殿下不让他进来一见吗?”洛寒声勾唇轻笑,仿若没瞧出眼前的太子殿下身染天花似的。
容深危险地眯了眯眼,“阁下觉得在没有展露任何本事的情况下,本太子会让你见到人吗?”
“此话怎讲?”洛寒声不解地眨了眨眼,他以为太子肯见他,而不是让人将他给轰出去,就是已经相信他有几分本事了的,但目前来看,并不是他认为的这样?
容深冷哼了一声,“别跟本太子装傻,本太子的耐性可没外边传言的那般好。”
“是吗?”洛寒声并未因此露出惧色,显然是觉得在没确定他是不是真有本事的情况下,太子不会轻易动他。
倒是那小厮对太子甚是不满,完全不在意什么太子不太子,立时凶恶地瞪了太子一眼,他捧在心上舍不得动一丝一毫的人,这人凭什么开口就吓唬?
“嗯?你这小厮,眼睛是不想要了?”容深敏锐地察觉那小厮的不善,眸底危险更重了几分,别以为一身匪气就可天不怕地不怕,他若想要这人的小命,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洛寒声抬手拍了拍翟尧,“无事。”
“哼!”翟尧垂眸掩去眼中不善,也就他家寒声脾气好,不然这人吓唬寒声这事儿,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太子殿下的担忧,草民能理解,但,门外那位似乎不太想给太子殿下验证的机会。”洛寒声笑着将目光落到门处。
容深眸光冷了冷,张口话还未出,视野中就见戚莯手持他送给他的炎血鞭,绷着小脸闯了进来。
“容…太子殿下是真的在忙,还是有什么事儿不能让草民知晓,所以故意几次三番让近卫将草民挡在门外?”戚莯攥紧了手中炎血鞭,这里多了两个陌生人,难道真是他想岔了?
“阿莯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容深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他早就盼着阿莯的胆子大一些,但万万没想到会是此番境况的时候实现了他的期盼。
“若是以往,你可不敢持鞭闯进来。”
“我,我只是觉得奇怪,想求一个心安。”戚莯直勾勾迎上容深的目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疑问,“不是我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是你以往都恨不得,恨不得长在我身边不走,这两日却都避着我,实在是太奇怪了。”
洛寒声没忍住,轻笑了声,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转了一圈后,眸底划过一抹了然,不待太子阻止,便带着笑意开口戳穿太子为何避着。
“这你可就误会太子殿下了,他不是不想继续长在你身边不走,而是为你好才不得不如此作为,毕竟天花这东西虽不会致命,但长出来的那些个痘子烦人得很,稍有不慎就会在身上留疤。”
“真是,多嘴。”容深的拳头硬了,他处心积虑地不想让阿莯知晓此事,这个洛寒声倒好,一张口就全给戳破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阿莯闯进来之后说,容深合理怀疑这洛寒声是故意报复他方才对他医术的怀疑!
戚莯错愕地瞪圆了双眼,“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真如此人所言,那容深这两日来的古怪就都有解释了,可是天花,容深怎么会染上这种东西?
等等,戚述带着戚韬离开了边界,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是不是戚韬做的?”戚莯脸色一沉,戚述为老将,忠于沧玄国,不可能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唯有戚韬会如此。
戚韬给他下了不知名毒药不算,还觉得不够保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容深也害了,只要容深没了,他这个庶子就彻底没了靠山。
届时,即便他命好,没有死于戚韬给他下的毒,但日后戚韬再想动手,也没有人可以阻碍戚韬。
见彻底瞒不过,容深只能瞪了坏事儿的洛寒声一眼,随后软下语气轻哄:“无妨,我就不是那等吃闷亏而不作为之人。”
“原本这些个糟心事儿,是不想让你知晓的。”
“我挑了戚韬的手脚筋,从今往后他就是个自理都困难的废人,很抱歉,他本该留给你的,但他太不安分,手也伸得太长了,我只能把它砍掉。”
“啧,太子殿下倒是性情中人。”洛寒声没将太子那一眼的瞪视当回事,只是从太子的作为中想到了自己身后那人,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戚莯呆住,容深方才说什么?
他挑了戚韬的手脚筋,戚韬从今往后就是个难以自理的废人了?戚韬再也不能欺到他头上了?
“你既能看出本太子身染天花,想来也是有法子治。”容深不善地盯住洛寒声,“此前你身在何处?若一直在这边界城中,为何听闻西北角的天花与鼠疫却不曾出手帮忙?”
洛寒声笑意微敛,“太子殿下这是相信草民有几分本事的意思?”
“我不让他去的,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无用。”翟尧紧跟着开口,他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寒声冷血。
“你!”容深噎了噎,让医者不医人还理直气壮了,这人的心肠莫不是石头做的?
戚莯回神,终于想起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容深身染天花还未治。
“你能治天花是不是?给他治!”戚莯转眸盯着洛寒声,他方才若没理解错,容深的意思是这人能医治天花。
洛寒声一愣,不可思议地上下扫了戚莯一眼,“你让我治他,却半点不急自己身上所中之毒?莫非你不怕死?”
“死?论起来,我当是死过数回了,有什么好怕的?”戚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再说他体内的毒这不什么反应都没有么?
除了脉搏逐渐消失,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如果不刻意去记着,他都快忘了自己体内还中了毒了。
洛寒声从未见过像戚莯这般的人,看着戚莯的目光里流露出了浓郁的兴趣。
“少吹牛了,哪儿有人死过数回了,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翟尧心道不好,忙将手里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让戚莯从寒声的视野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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