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截杀

李怿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跟随药铺掌柜穿过他们的前堂,径自走到第二进院子。那掌柜站定,对李怿道:“你是何人?”

李怿揭下易容,露出额头上的梅花,道:“赵老,是我。”

赵掌柜道:“原是説之郎君。”他松了一口气,道,“这几日城内外风声鹤唳,小老不敢妄动,小郎君别责怪。”

李怿摇了摇头,只是着急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赵掌柜叹了口气,将最近发生之事为他一一道来:“事关上官先生,我等也所知不多,只是从进城村民口中得知,那日上官先生被官兵带走了。”

李怿道:“可能联系到我师父或者师叔?”

赵掌柜点点头:“二位先生应是就在左近,我试着传信一封。小郎不如就在寒舍休息吧。”

这位赵老也是受过师伯恩惠之人,在当下还能收留他,也让他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他一路上未曾好好休息,连一口水也未来得及喝,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怿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不对,他悄悄将眼睛睁了一条缝,向门口望了过去。

门口站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其中一人的身高看着有点和赵老接近。李怿当即悄悄起身,将被褥裹成一团,随即翻身钻入榻底。

他屏住呼吸,听外面几人的声音。只见其中一人轻声道:“这是否可行?”

赵老低声道:“小老在水中加了药。”

只见门栓被悄悄撬开,几个脚步声走到他的榻前。那人举起刀,对准了榻上大概小腿的地方,大概是想要把他砍伤,再一举成擒。

李怿在榻下猜着他的动作,心底冰凉一片。他看着那人发力,将刀背狠狠砍在了床板上。

一声闷响。那人脸色骤变,李怿不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在榻下猛然踢出,正中那人小腿。

他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下一刻,他用力一蹬,转瞬现身,几个腾挪,便捡起那人扔下的刀,神色冰冷地看着面前几个衙差以及告密的赵老。

那赵老脸色陡变:“你没饮水?”

李怿冷笑:“幸好未饮,否则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衙差见他如此,也向他劈砍过来。李怿见他们刀势缓慢,也不屑于杀人,便出手如电,挑了他们手筋,再一脚踹开。

赵老早就瘫倒在地,李怿懒得再看他一眼,紧了紧衣袖,夺门而出。

门外是数名衙差,有不少人都是熟识他的,然而在重赏面前,又有何人能抵御得住。为首一人对他道:“得罪了。”

众人拔刀而上。李怿的身法在这几年的磨炼中逐渐迅疾,很容易便看明了他们招式的漏洞,当下也不再客气,以打穴法抽中他们臂上麻筋,那些人顿时感觉胳膊不再是自己的,大惊失色,连刀也握不住了。

李怿踏上房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径自离开了。

他辗转在家家户户的屋瓦上,街道旁负责接应的兵丁和衙差呼和着在道路上疾奔。

李怿眼眶发红,内心压抑不住的惶惶终于汹涌而出,化作无尽的怨恨。

这些人,曾经都受过师伯恩惠,可在赏钱面前,那些恩惠便什么都不是。师伯就是救了这么多的白眼狼!

如今师伯遭遇不测,那么他师父与师叔是否也正遭遇追杀?终南山上他长大的地方,是不是再也不能回?

他缓缓提气,将气劲用在脚下,轻功便又快了一成。抬头向侧面看,三丈高的城门已经近在咫尺。

此时,后面追赶他的兵丁不知何时已经放慢了速度。此时他已经走近城墙,县城的城墙大约有丈许高,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跳出城墙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有城墙上的守军也在严阵以待。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弓弦被拉满的吱嘎声,李怿瞳孔骤缩,猛然回头,却见数十只箭,破空而来——

李怿趴在屋瓦上,满头都是后怕的冷汗。箭支擦着他的身子钉在了身后的城墙上。

李怿抬头看了一眼城头,却见城头火光一闪,似是发生骚乱。他忙运起轻功,通过箭支借力,卡着下一波箭雨前,一跃而上城头。

城头守军忙向他递出枪头。却见他身后黑影一晃,下一刻,那士兵便倒在地上。

“贼人上了城头!”

守军皆举起兵器,严阵以对。李怿看见那个身影,来不及惊讶,便被那人一把拽住手腕,三两下跃下城头,绝尘而去。

城下士兵以及衙差见此也挥了挥手,示意作罢,并不追击。

这天说变就变,上半夜阴云密布,下半夜便下起雨来。

春雨尚凉,然而二人却不敢丝毫停留。

黑衣人领着他遁入树林之中,在平常他们惯来歇脚的地方停下。李怿还未从适才惊险的一幕中回神,喘着气惊喜道:“师叔!”

裴嘉应了一声,将一长条物抛过来:“你的剑。”

李怿一把接住,裴嘉道:“此处不宜久留,先走。”

裴嘉牵出两匹马,两人翻身上马,顺着小路摸黑来到了一处村庄。李怿从小在山中长大,平日里也没少在四周走动,自然也认得这处小村庄。

这叫做平顶村的小村庄,正是此中村民在官军围山时传信给了上官颜。由于地处偏僻,民风相对淳朴。村老敬重他们,特地为他们安排了一个靠近外围的荒僻院子,让他们暂时歇脚。

此时,裴嘉这才出了一口气,径自脱下湿透的外衫,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怿,半晌,淡淡笑了:“真不错。”

李怿垂下头,不敢让裴嘉看清他如今的面色。裴嘉坐在榻上,看他如此情形,岂会不知他想些什么,于是道:“阿怿,来,过来。”

李怿走到他旁边,拖过一个胡床坐下,仍是不敢看他。

裴嘉叹了口气,面上的阴郁之色也随之去了几分,将手巾递给他,一面又为他准备干爽的衣物,宽慰他道:“这不怪你。上官师兄他是为我顶罪,与你无关。”

李怿摇头:“若是我那时不杀他们……”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沉闷的熟悉声音:“你不杀他们,自己就要死;而你杀了他们,裴师弟就必要为你出头,而以师兄的性子……如若出事,必会为你们顶罪。”

云琦沉着脸关上门,冷笑一声:“这都是命。”

裴嘉阴下面色,道:“难道就都怨我?”

云琦冷冷道:“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他揉了揉眉心,一脸倦色,想是最近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裴嘉道:“你无事一身轻。那你倒是说,若不是师兄为了保护你,何必要随那些人走?师兄的武功和他们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那然后呢?我们所有人被朝廷通缉?”云琦偏了偏头,“你这样冲动……”

“你是沉稳,可那是师兄的命!”

云琦捂住额头,半晌道:“我不与你争辩。”

裴嘉也沉默下来,双眸直视地面。

李怿见他们都沉默下来,忍着心痛,轻声问道:“我父亲真的是黄国公吗?”

“裴某不知道。”裴嘉苦涩一笑,“云琦,当年你捡了他回来,他是什么身世,你最清楚。”

云琦背过身去,不去看任何一人,隐在袖内的手攥成了拳。他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让你是,就算你不是……也是。”

这世上有那么一群人,明明是骨肉至亲,却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他们的血是冷的,他们的心比最坚硬的石头还要坚硬。

他垂下眼,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回过头来,直视着小郎君的双眼:“阿怿,你不要怕。你的事,就是师父的事。师父会想办法让你平安。”

裴嘉腾地站起:“云琦你要做什么?”

云琦瞥了他一眼,道:“性命无忧。待我想想,想想……”

孟夏的雨还带着春季的寒凉。李怿被浇了大半夜,加之心火炽盛,哀怒交加,第二日便病了。

他平日里身体健康,除了幼年时那一场几乎毁去根基的大病,在习武之后便不怎么生病了。

如今一病,便是来势汹汹,烧得神志不清,甚至开始说胡话。

云琦叹了口气,上山为他准备风寒的药材。裴嘉也忧心忡忡,生怕当年大病之事重演,如今他们可没有上官颜来医治。

而李怿本人,则头痛欲裂。他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仅存一缕飘荡的意识。他不知道自己病了,却觉得自己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对。

只不过思绪迷迷糊糊,让他想不明白。

不知什么时候,头痛的症状渐渐减轻,天光渐亮,四周皆是鸟语花香的气息,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

不过这不是山野之中的气息,而多了一些他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盯着房梁上的雕画,怔愣了好半天。

五感还是不太敏锐,不过仍能听到有脚步声渐进,转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他的榻前,看他模样,惊喜道:“长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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