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做梦

李怿看着面前这一幕,感觉有些迷茫,发出了直击灵魂的三连问。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不过面前的少年郎君显然并未注意到他的疑惑,满心欢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满意地点了点头,数落道:“下次可千万别赶走婢女了,这次你在廊下不小心睡着,病的这么重,阿爷阿娘可着急了。”

李怿情不自禁地扯住对方衣襟,开始哼唧:“我错了嘛阿兄,你别罚她们。”

少年哼了一声:“晚了。是她们办事不力,阿爷已经惩处过了。”

“可我真的不喜欢安静时有旁人盯着我……”

“好吧好吧,此事阿兄为你想办法。”少年苦恼地站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声:“阿七,药好了没有?”

一个下仆装束的男孩连忙在门口行礼,道:“自五郎君醒来便在温着了。”

少年点了点头。

李怿则观察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绣连珠纹的鹅黄圆领短衫,领子翻开,呈胡服样式;腰系玉带,带上勾着短刀,足蹬乌皮翘头靴,分明是一副富家子弟王孙贵胄的打扮,他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可他什么时候会被王孙贵胄叫弟弟,而他不怎么受控制的竟然对他说出了如此撒娇的话,心中竟还觉习以为常。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装扮,因为还在病中,锦被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细绢中衣。

等了半晌,仆从阿七手持一碟托盘,上面放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还有两碟果脯蜜饯。李怿远远闻到碗中发散的味道,便先行皱起眉头。

少年见状笑了,道:“让你得风寒。便要多吃几顿苦药,长长记性。”

李怿往锦被里缩了缩。

少年扯过一条锦被,一边将他扶坐起来,一边将锦被围在他身上,空出右手端过碗来,笑眯眯地看着小孩:“阿兄来喂你。”说罢,将碗腾到左手,右手执起汤勺。

“阿兄你饶了我吧!”李怿皱着一张脸,将双手伸出,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我自己喝!”

少年也不再逗他,将碗递到他手中,确认他已经接住,方才慢慢松手。李怿捏紧鼻子,三两口将一大碗药汁灌了干净。随后被苦得伸出舌头,要水喝。

却见少年早已将水递过来,李怿灌了几口水,嘴里又让对方塞了个果脯,顿时冲淡了口中药味。

这时,门外又传来说话声,帘外又站定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孩童,隔着帘子向内说道:“长乐怎么样?”

少年回过头,看见他,便笑道:“幺叔,长乐无事了。不过未免过了病气,幺叔莫要进来。”

帘外那孩童少年老成地摇了摇头,道:“区区风寒,过甚病气。”随即掀帘进来,看见他醒了,首先关切地问道:“长乐,你要好好养病,等好了,幺叔陪你放纸鸢。”

少年也乐:“幺叔放纸鸢,也带我一个啊。”

幺叔道:“你不是要学习兄长给你留的课业吗?”

少年道:“当然是完成课业之后,陪幺叔放纸鸢。”

李怿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少年见他多了些活力,也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幺叔也故作老成地捏了捏他的小垂髻。

李怿捂着头叫道:“阿兄,摸头长不高的!”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李怿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些困倦。

少年道:“这药中有安眠成分,你多睡睡,风寒就好了。”

李怿听话地攥紧锦被,不一会便昏睡了过去。

茅草屋内。

云琦连着几天上山采药,待到李怿不再烧得迷糊,心下松了一口气,便也要离开了。

裴嘉面色不是太好:“你要去哪里?”

云琦答非所问:“这山上仍是不安全,待阿怿病情稳定些,带他离开吧。”

裴嘉道:“你要去哪里?”

云琦无奈地道:“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是我从不愿回去。此次探听一下师兄的处境,也为了阿怿……试一试吧。”

裴嘉道:“既然不愿回去,便想其他办法。”

云琦叹了口气:“此事,裴家指望不上。如今的产业还好吧。”

裴嘉道:“他们还用得上我。我们的产业丢了一些,大部分被我转移了。”

云琦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了。”

二人定好新的联络地点,云琦便独自下山。

李怿醒来的时候,头痛仍是阵阵侵袭,然却并没有先前那般剧烈了。

不过,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锦被细腻的触感还留在他的指尖。

裴嘉回头,看见他睁着眼睛盯着房梁,道:“怎么样?”

李怿闻言,道:“师叔,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做了什么梦?”

李怿揉了揉额头,片刻回答:“……我忘记了。”

裴嘉笑了笑,转过身打了个哈欠:“这里也不安全。待你病愈,我们便离开。”

李怿见他如此疲倦,便也劝道:“师叔也睡一会吧。”

裴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好。”

睡着是不可能真睡着的。李怿如今浑身酸软,仅有裴嘉一个战力,他不敢睡得太死,免得出些什么问题。

好在没有人再追上山来,李怿休息了几日,虽然还有些头重脚轻,但不影响走路。裴嘉便预备了两顶斗笠,带着随身行李和衣物,二人重新易过容,方离开此处。

此时的虺文忠,在一阵颠簸中缓缓醒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少年时的一些旧事,只不过醒来后便记不太清了。

肩头的毒伤仍然在昭示着存在感,他如今的状态并不好,眼前也闪着光圈,不能视物,不过好像被谁俯放在马背上,硬邦邦的,有些咯腰。

只听得身旁有两个人在说话。一女声道:“你看!那里好像有户人家。”

顿了顿,一个男声近在咫尺地响起:“不错,走,去看看。”

哦,是李元芳。

虺文忠又在颠簸中昏迷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被平放在哪里,虽然仍旧很硬,却可以略微缓解腰部酸痛。

他隐隐约约听到一老者声音道:“别怪老头子说句难听的话,你们这位朋友怕是没救了。”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常在山中之人,老头子家中常备几种解毒清热的草药,也许能够替你们这位朋友缓上一缓。”

……是袁天罡。李元芳这是投宿到鲁成的蛇穴里去了。

如燕道:“都有什么草药?”

‘鲁成’道:“车前子,马兜铃,辟寒,独儿怪……”

“你这里有独儿怪?太好了,虺文忠有救了。”

李元芳道:“哦?”

如燕道:“你有所不知,这独儿怪正是蟒蛤之毒解药之中的一味,如果煎熬服下,至少还能再挺两天。”

李元芳点了点头,随‘鲁成’出去煎药。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虺文忠又迷迷糊糊晕了不知多久,却身子一轻,不知是谁将他扶起来喂药。

见他紧咬着牙关,李元芳便让‘鲁成’扶着他,自己接过药碗,揉了揉他下颚的两个穴位。

而袁天罡此刻正坐在他的身后,隐在衣袖中的手递出一张字条,碰了碰他的手。

虺文忠暗暗接了。

待到喂完了药,几人扶他躺下,李元芳谢过鲁成,顺便问起这附近可有什么镇甸。

鲁成顺势说起离这里最近的镇甸陀罗地,李元芳谢过他,今夜在屋中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李元芳便又将他俯放在马背上,虺文忠为自己的腰腹暗自哀嚎。然而他现在仍是“昏迷”状态,便只能忍着马匹的阵阵颠簸,一声也不敢发出来。

和之前不同,前些天他时昏时醒,并不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马匹的震感,如今这十几里山路,他只能睁着眼睛,一步一步咬牙硬挺。

虺文忠:“……”唉。

他想到昨夜收到的那张字条,袁天罡给他的下一步指示是:陀罗地击杀李元芳。

他全盛时期尚不能杀李元芳,如此虚弱时,杀李元芳更是天方夜谭。

虺文忠杀不了李元芳,更不想杀李元芳。便想着待到行动之时,再做决断。

行动之时终于到了。来到陀罗地,李元芳为他们几人找了个客店,随即出门抓药。如燕在房间内看护他,可这里是蛇灵总坛的总出入口,机关密布,很快这里机关启动,如燕中迷烟倒地。

而李元芳,被困在了药铺的机关里。

还没躺上片刻,此时已经等在房间外蛇穴入口处的袁天罡点着火折走到榻前。

虺文忠暗暗叹息一声,扶着腰坐起来。

袁天罡道:“立刻动手,除掉李元芳。”

虺文忠点了点头:“放心吧。”随即接过袁天罡手中的黑色衣物。

这身衣服……虺文忠神色晦暗。这是他敬晖兄的衣服。然而虎敬晖被蛇灵葬送在了幽州,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他戴上面具,拿了一柄形制简单的刀,便通过机关,独自一人来到了地面上。

此时的李元芳从药铺逃出生天,踏着两块门板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却发现先前还人声鼎沸的镇甸此时此刻空无一人,仅剩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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