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比平日来得更温柔些，透过轻薄的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在衣柜前站了许久，指尖依次掠过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最终停留在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上，那是妈妈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领口绣着细密的白色小花。

她小心地换上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漾开柔和的弧度，像初秋的晴空。想了想，又加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梳头发时格外耐心，将每一缕发丝都梳理得恰到好处。镜中的女孩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又欢喜。

手机在床头柜上轻轻震动。苏念快步走过去，心跳莫名加快。

沈倦的消息很简单：”十点，校门口见。”

六个字，她反复看了三遍。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了个“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上学时间见面。没有沉甸甸的便当袋作为媒介，没有摊开的习题册作为借口。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九点五十分，苏念走到校门口。周日清晨的校园格外宁静，只有几只麻雀在梧桐树上跳跃鸣叫。她一眼就看见了沈倦。

他站在校门旁的树荫下，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他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落叶上，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些，从精心梳理的发梢到裙摆下的小白鞋。苏念注意到他的耳根悄悄泛起了熟悉的淡粉色。

“等很久了吗？”她轻声问，声音比想象中还要紧张。

“刚到。”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却递过来一个印着面包店logo的纸袋，“先吃早餐。”

纸袋透着温热的湿意，里面装着一杯豆浆和一盒奶黄包。豆浆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奶黄包散发着甜软的香气。原来他说的「该我请你了」是这个意思。苏念捧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早餐，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要去哪里？”她小口咬着奶黄包，甜香的滋味在口中缓缓化开。

“图书馆。”见她愣住，他补充道，“市图书馆，最近新到了一批建筑设计图册，你应该会喜欢。”

苏念怔住了。那是一个月前，他们补习时她随口提起的兴趣。当时她只是说了句「建筑图纸的线条很美」，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放在了心上。

市图书馆坐落在老城区的公园旁，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周末的阅览室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沈倦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带着她走向建筑类书架。

他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一本厚重的图册上：“这本很适合入门。”取下书时，他的指尖在书名上停留了一瞬，“高迪的建筑，线条很像你上次做的那个扭曲造型的饼干。”

苏念惊讶地抬眼。那是两周前的事，她尝试做了螺旋状的黄油饼干，因为造型失败还懊恼了好久。

“你连这个都记得？”

他没有回答，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说明了一切。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斑。沈倦翻开图册，开始讲解各个建筑流派的特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其他人，温热的气息偶尔拂过她的耳畔。

“看这里，”他指着圣家族大教堂的图片，“这种曲线，叫做悬链线。你做的饼干，也是这个形状。”

苏念凑近些，发梢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臂。他讲解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中午时分，他带她去了一家藏在小巷里的简餐店。店面不大，却布置得温馨雅致。落座时，他很自然地帮她拉开椅子。点餐时，他对服务员说：“一份照烧鸡排饭，酱汁分开装。再加一份南瓜粥。”

都是对她胃好的食物。苏念握着水杯，心里泛起细密的涟漪：“你怎么知道...”

“上次看见你吃药。”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却细心地用热水烫好碗筷，将筷子整齐地摆在她面前。

饭后，他们沿着护城河散步。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河面上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垂柳的枝条轻抚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走过一座石桥时，有个小孩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过来，沈倦下意识伸手护在她身前。

“小心。”

他的手轻轻扶着她的手臂，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那个触碰很轻，很快，等小孩过去，他就收回了手。但那个短暂的温暖触感，却久久停留在她的皮肤上。

“谢谢。”她小声说，感觉脸颊在发烫。

他们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影子。沈倦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米色的文件夹：“这是整理好的数学笔记，重点都用红笔标出来了。”

苏念接过文件夹，轻轻翻开。里面不仅是工整的课堂笔记，还有针对她薄弱知识点的专项练习。每一页都写得一丝不苟，连容易出错的地方都用小字做了贴心的标注。

“这要花很多时间吧？…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上力透纸背的字迹。

“没事。”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看你每天为早餐花那么多心思，这些不算什么。”

夕阳开始西沉，天边染上橘粉色的霞光。他送她回家，两人并肩走在洒满余晖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快到小区门口时，他放慢脚步：

“下周的早餐...”

“嗯？”

“能不能做那个小熊饭团？”他说得很快，像是鼓起很大勇气，”很可爱。”

苏念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霞光落在他睫毛上，染出一圈温柔的光晕。

“好。”她轻声答应，“明天就做。”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今天在图书馆附近的文具店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黄铜书签，做成银杏叶的形状，叶脉雕刻得栩栩如生，叶柄上系着蓝色的流苏。

“秋天到了。”他轻声说，“银杏很快就要黄了。”

她握着书签，冰凉的金属很快被掌心捂暖。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带着青草般的清新气息。

“沈倦，”她第一次主动喊他的名字，“下周...我们再去图书馆好吗？”

他怔了怔，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池水：“好。”

暮色渐浓，她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中的银杏书签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叶柄的蓝色流苏在指间轻轻摇曳。

这个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都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