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陪我长大》【一发完】

午后的阳光透过念之角绘本书店的玻璃窗,在原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油墨香和淡淡的咖啡气。

林念正对着一堆手机微信提示音发愁,屏幕上,家族群里“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标题下,是来自母上大人最新推送的优质青年资料,附带一串语音轰炸。

“念念啊,你看张阿姨家的儿子,海归博士,条件多好……”

“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得有个伴儿,妈妈才放心……”

林念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下巴搁在冰凉的桌面上。自由插画师的生活听着惬意,但在长辈眼里,总不如一份“正经工作”加一个“稳定对象”来得靠谱。

店门被推开,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林念下意识地扬起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话音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进来的人是沈斯年。

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灰色风衣,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和疲惫,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谈判桌上下来。他与这间充满童趣和温馨的小书店格格不入,仿佛一件精致的现代艺术品误入了田园风光的油画。

“斯年哥?”林念有些惊讶地直起身,“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加班?”

沈斯年是知名建筑事务所的设计师,忙起来昼夜颠倒,像这样在工作日的下午出现在他的小书店,实属罕见。

沈斯年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林念桌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了然地微挑了下眉。他没寒暄,直接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而优雅。

“有个提案,想跟你谈谈。”沈斯年的声音低沉悦耳。

“提案?”林念更疑惑了,给他倒了杯温水,“什么提案需要沈大设计师亲自跑来跟我谈?”

沈斯年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念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林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关于应对我们双方父母催婚的提案。”沈斯年直视着林念的眼睛,语气平淡:“我认为,我们可以假扮恋人,为期三个月。”

“噗,咳咳!”林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溜圆,“假、假扮恋人?斯年哥,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项目太累……”他说着,便想伸手去探沈斯年的额头。

沈斯年轻轻挡开他的手,神色不变:“我很清醒。这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第一,我们知根知底,合作基础牢固,避免了与陌生人假扮带来的风险和尴尬。第二,我们对彼此没有超出友谊的非分之想,关系清晰,合约结束后易于清算,不会纠缠。第三,互惠互利,都能获得一段时间的清静。”

他条理清晰,逻辑严谨。

林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像揣了只兔子。

对沈斯年没有非分之想?天知道,他从情窦初开的年纪起,心里装的就只有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邻家哥哥。

这份暗恋,他小心翼翼地藏了这么多年,生怕被对方察觉,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沈斯年却主动提出要假扮恋人?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甜蜜的酷刑。

“可是……这能行吗?”林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玩笑的意味,“演戏很累的,而且万一穿帮了,岂不是更麻烦?”

“细节可以规划。”沈斯年似乎早有准备,“比如,每周固定一次家庭通话,在朋友圈进行必要的互动,偶尔一起出席一些家庭聚会。频率和尺度可以协商。”

他看着林念犹豫不决的样子,补充道:“我父母那边最近催得紧,介绍了几位世交的女儿,我不胜其烦。我想,你这边情况也类似。”

这话戳中了林念的痛点。

想到那些没完没了的相亲推荐,再看看眼前这个他暗恋多年的人……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哪怕只有三个月,能光明正大地以恋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似乎也不错?

赌一把吧。林念心想。就赌这三个月,会不会发生奇迹。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好吧,听起来好像是个办法。不过,沈总监,咱们这项目得签个合同吧?明确一下权利义务,比如牵手要不要加钱?”他试图用调侃掩饰内心的波澜。

沈斯年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递给林念看。

屏幕上是份简易的电子备忘录,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建立战略合作恋爱关系的临时协议》。

林念:“……”

沈斯年道:“初步框架,细节可以补充。”

林念看着那份协议,哭笑不得,但目光却被沈斯年的手机屏保吸引。

那不是什么设计草图或风景照,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照片上,七八岁的小林念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搂着旁边一脸别扭、耳朵却红红的小沈斯年。那是他们小时候在街心花园拍的。

林念的心猛地一软。原来,他还留着这张照片。

他抬头,对上沈斯年平静的目光,忽然觉得,这场看似荒唐的假戏,或许,并不全是假的。

“成交,合伙人。”林念笑着,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

沈斯年看着他那孩子气的动作,沉默片刻,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上去。

“嗯,一百年不变。”

战略合作恋爱关系就此展开。

沈斯年执行力超强,严格按照项目计划推进。每周五晚上,雷打不动是家庭通话时间。

林念会准时出现在沈斯年整洁得不像话的公寓里,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对着沈斯年父母的视频镜头,扮演一对刚刚开始同居、还有些羞涩的恋人。

“念念最近工作忙不忙呀?斯年有没有欺负你?”沈母在屏幕那头关切地问。

林念笑得一脸乖巧:“阿姨放心,斯年哥对我可好了!他工作忙,我还经常给他送饭呢!”说着,他自然地往沈斯年身边靠了靠。

沈斯年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很快放松下来,手臂极其自然地环上林念的肩膀,对父母说:“他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挂断视频,林念像弹簧一样弹开,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打着哈哈:“演技不错吧?我觉得我能拿奥斯卡!”

沈斯年看着空落落的臂弯,眼神微暗,“嗯”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倒水。

除了电话,朋友圈互动也是履约的一部分。林念发一张自己新画的插画,沈斯年会第一时间点赞,并留下一个简短的评论:“好看。”

沈斯年发一张建筑模型的照片,林念会在下面夸张地吹捧:“斯年哥好厉害![星星眼]”

共同的朋友们纷纷在评论区表示惊讶和祝福:“哇!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隐藏得太深了吧!”

“郎才郎貌,恭喜恭喜!”

林念看着那些评论,心里五味杂陈,既有种隐秘的甜蜜,又有种虚幻的酸楚。

真正的考验来自沈斯年的公司年会。沈斯年需要一个伴侣出席,以绝后患。

林念欣然前往,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暖黄色的毛衣,显得更加软萌可爱。

年会上,当清冷孤高的沈总监带着这样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太阳出现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对沈斯年有意的同事都暗自心碎。

林念表现得落落大方,他本就擅长与人打交道,在沈斯年身边,更是巧妙地替他挡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试探的目光。

“沈总监,这位是?”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同事端着酒杯过来。

沈斯年正要开口介绍,林念已经抢先一步,笑容可掬地挽住他的胳膊:“你好,我是林念,斯年的男朋友。”他语气自然,带着一点小小的自豪,演技浑然天成。

沈斯年低头看着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林念侧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聚会散场时,林念喝了几杯果酒,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走路有些微晃。沈斯年一手拿着他的外套,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腰。

晚风微凉,吹散了酒意。林念靠着沈斯年,眯着眼看路灯下的光晕,嘟囔着:“斯年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爸妈加班,我就去你家蹭饭,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了……你那时候明明不爱吃甜食,还总是把排骨夹给我……”

沈斯年扶着他的手紧了紧,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记得。”

“还有啊,高中那次我打篮球扭伤了脚,你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去医院……你那时候明明自己也累得满头汗……”

“嗯。”

林念絮絮叨叨地说着童年的琐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呓语。

沈斯年停下脚步,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念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继续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周末,林念在书店里整理一批新到的二手绘本。在一本泛黄的《小王子》扉页上,他看到了稚嫩的笔迹:林念和沈斯年的书。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夏天,七岁的林念跟着父母搬到了沈斯年家隔壁。新家院子很大,但林念觉得很陌生。

他趴在窗台上,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小男孩,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搭着积木,搭得很高,很专注,侧脸好看得像画里的人,但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小林念是个自来熟,他抱着新买的皮球,噔噔噔跑过去,隔着栅栏喊:“喂!你要不要一起玩球?”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搭积木。

小林念也不气馁,自顾自地介绍:“我叫林念!思念的念!我家刚搬来,就住隔壁!”

小男孩还是没理他。

小林念眼珠一转,看到地上散落的积木,说:“你搭的房子真好看!不过那边好像要塌了……”他伸手指了指积木塔的一个角落。

小男孩闻言,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指的地方,皱了皱眉,动手去调整。

小林念趁机从栅栏缝隙钻了进去,凑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哇,你好厉害啊!能教我吗?”

小男孩,也就是八岁的沈斯年,似乎不太习惯有人靠这么近,往旁边挪了挪,但看着林念亮晶晶的、充满崇拜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林念就成了沈斯年的小尾巴。

他们一起上下学。沈斯年总是走在前面,步子稳稳的,林念就在后面蹦蹦跳跳,一会儿捡片叶子,一会儿追只蝴蝶,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斯年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叮嘱一句:“看路。”

沈斯年成绩好,放学后就成了林念的专属小老师。林念坐不住,总是开小差,沈斯年就会用铅笔轻轻敲他的脑袋,板着小脸说:“认真点。”林念就会吐吐舌头,乖乖坐好。

有一次,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嘲笑沈斯年“没爸妈接,是个怪胎”(沈斯年父母那时正是事业上升期,经常出差),沈斯年抿着嘴不说话。

林念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冲上去就跟他们理论,虽然个子小,气势却很足:“不许你们说我斯年哥哥!他比你们厉害多了!”

最后还差点动了手,是沈斯年把他拉回了家,笨拙地给他擦掉脸上的灰。

晚上,两个小孩并排坐在沈家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

林念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斯年哥哥,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沈斯年看着电视屏幕,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把手里最大最红的苹果递给了林念。

时光荏苒,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高中时代的沈斯年,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是学校里公认的男神,那股清冷的气质也愈发明显,仿佛对谁都隔着一层距离。

而林念,则长成了开朗阳光的少年,在艺术班如鱼得水,身边总围绕着朋友,他最常待的地方,依然是沈斯年身边。

课间,林念会跑到沈斯年班级门口,把温热的牛奶和面包塞给他:“斯年哥,早餐不吃对胃不好!”

篮球场上,沈斯年作为班级主力上场时,场边喊得最大声的永远是林念。

每当有女生红着脸给沈斯年递水,林念就会莫名地情绪低落,然后把自己手里的水捏得紧紧的。

沈斯年对所有的明示暗示都无动于衷,以“学业为重”的理由拒绝了所有告白。

每次拒绝完后,他都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林念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会走过去,难得主动地开口:“走吧,回家。”

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巨大。某个晚自习后的夜晚,两人一起骑车回家。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林念问:“斯年哥,你想考哪所大学?”

沈斯年报了一个以建筑系闻名的顶尖大学名字,那所学校在遥远的北方。

林念“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蹬了几下脚踏板,冲到沈斯年前面,回过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眼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所大学太难考啦!不过斯年哥你肯定没问题!加油!”

沈斯年看着他在路灯下逆光的身影,没有说话。

填志愿前夕,林念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又一行的话,又重重地擦掉。

最后,他只在沈斯年的同学录上,画了两个勾肩搭背的Q版小人,写满了俏皮的祝福语。只是在最不显眼的角落,有一行用铅笔轻轻写下的、几乎看不清的字迹:“想和你去一个城市。”

后来,高考放榜。沈斯年考出了惊人的高分,足以进入他梦想中的学府。然而,令所有老师同学大跌眼镜的是,他的第一志愿,填的是本省最好的一所大学,同样拥有不错的建筑系,但综合排名远不如北方那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沈斯年自己清楚,在拿到招生简章的那天,他看到了那所本地大学旁边的另一所艺术学院,插画专业很有名。

九月初秋,他们一起坐上了去往省城大学的火车。林念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斯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三个月的契约转眼过半,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林念的父母因为出差路过,决定顺道来看望儿子,并且要在他租的小公寓里住上两天。

这意味着,林念和沈斯年必须将情侣角色扮演到最私密的空间里。

“怎么办?斯年哥!”林念在电话里急得团团转,“我爸妈明天就到!他们要是发现我们其实是分房睡……”

沈斯年沉默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我今晚过来帮你收拾。明天开始,我住到你那里去。我的公寓可以作为我们偶尔回去休息的地方。”

于是,沈斯年带着简单的行李,正式入住了林念那个充满艺术气息或者说有点凌乱的小窝。

两人的生活习惯差异立刻凸显。沈斯年习惯一切井井有条,物品各归其位。

而林念的创作空间,画稿、颜料、书籍散布得到处都是,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沈斯年看着这灾难现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开始整理。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平时随手放惯了……”

“没关系。”沈斯年语气平静,“习惯可以慢慢适应。”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生活。林念负责做饭,他的手艺很好,做的都是沈斯年喜欢的清淡口味。

沈斯年则主动承担了洗碗和打扫的工作。二人的配合出乎意料地默契。

林念父母看到女婿如此体贴能干,对沈斯年满意得不得了,拉着他的手说了好多林念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林念面红耳赤,沈斯年却听得认真,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夜晚是最难熬的。林念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父母,他和沈斯年只能挤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不算小,但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有些局促。第一天晚上,两人背对背躺着,身体僵硬,都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后半夜,林念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踢开了被子。初春的夜晚还有凉意,他蜷缩了一下。

没过多久,一床温暖的被子重新盖到了他身上,动作轻柔地掖好被角。林念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嘟囔了一句:“斯年哥……冷……”

站在沙发边的沈斯年身体一僵,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林念毫无防备的睡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在沙发边沿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天际泛白。

第二天清晨,林念醒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在沈斯年怀里,头还枕着他的胳膊。而沈斯年早就醒了,正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四目相对,空气变得黏稠而暧昧。

林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我睡相不好……”

沈斯年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胳膊,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没事。”

那一刻,假戏的边界已经模糊不清。某种真实而汹涌的情感,正在破土而出。

林念父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离三个月的契约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周。

林念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沈斯年,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发消息,甚至找借口推掉了周五的家庭通话。

他害怕合约到期的那一刻,害怕听到沈斯年用冷静的声音说“时间到了,合作结束”。

他宁愿自己先一步退场,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周五晚上,沈斯年却主动找上了门。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是当初那份《临时协议》的打印版。

林念看着那份协议,心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斯年哥,是来宣布项目终止的吗?放心,我会配合好后续的善后工作……”

沈斯年没有笑,他走到林念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然后,在林念惊讶的注视下,缓缓将那份协议撕成了两半,再对折,撕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斯年哥?你……”林念懵了。

“这份合同,”沈斯年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林念怔怔地看着他。

“我找你假扮恋人,不是因为安全,不是因为方便。”沈斯年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眼神里翻涌着林念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是因为我害怕。林念,我害怕极了。”

“害怕……什么?”

“害怕如果不用这个荒唐的借口,我永远没有勇气走到你面前,告诉你真相。”沈斯年的声音低沉坚定,“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林念的心脏被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流着冲向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林念的声音发颤,“是骗我的?”

“是骗你的。”沈斯年承认得干脆,“每一天,每一次靠近你,对我来说都是折磨。看你对我笑,和我说话,甚至只是安静地待在我身边,我都想……都想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你我不要只是演戏。”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小时候,是你主动靠近我,把我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拉出来。你总觉得是我在照顾你,陪你长大。但林念,你错了。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用你的笑容,你的热情,你的陪伴,一点一点温暖了我。是你陪我长大的。”

这些话,藏在冰冷外表下多年,此刻终于倾泻而出。

沈斯年的眼眶微微泛红,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念微凉的手指,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所以,合约结束了。现在,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假的变成真的?”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林念的眼眶。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又哭又笑,用力回握住沈斯年的手,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说:“你这个笨蛋!大笨蛋!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永远当你的小尾巴啊!我喜欢你,沈斯年,比你喜欢我还要早,还要久!”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沈斯年收紧手臂,将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林念的发顶,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颜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心底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土地,终于开出了花。

一年后。

沈斯年公寓的书房里,原本冷硬的极简风格,被林念强行塞进了一个懒人沙发、几个可爱的抱枕,以及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他收集的绘本和画册。

沈斯年的建筑图纸旁边,常常散落着林念的彩色铅笔和素描本。

而念之角书店里,也多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叫做筑梦空间,专门陈列建筑相关的绘本和沈斯年事务所的项目介绍,成了店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周末的清晨,阳光洒满卧室。林念在沈斯年怀里醒来,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颈窝。

沈斯年早就醒了,正拿着手机看资料,感觉到怀里的动静,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醒了?”

“嗯……”林念懒洋洋地应着,“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郊外写生吧?你上次不是说想画那个新落成的艺术中心吗?”

“好。”沈斯年放下手机,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听你的。”

两人赖了会儿床,才起来准备早餐。厨房里飘出煎蛋的香气,伴随着轻松的闲聊和偶尔的笑声。

吃完早餐,林念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整理画具,沈斯年在旁边帮他递东西。林念翻出一本厚厚的旧相册,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照片合集。

他指着最初的那张,在街心花园,小林念用力搂着小沈斯年,林念笑着说:“看,我从这么小就开始陪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到底。”

沈斯年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他身边,接过相册,仔细看着那张照片,目光温柔。他转头看向林念,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里。

“嗯,所以要用一辈子来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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