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痴儿一同沉睡在了桃花树下,醒来时,太阳早就落了山,夜幕降临,四周一切变得模糊黑暗。
好在我们是属于大山的孩子,从小在大山里奔跑,我们能找任何一条回家的路。
只是痴儿走得慢慢的,丝毫不着急。
老季很少责怪痴儿,觉得痴儿痴呆可怜,又觉得痴儿是外人托管给他的,打骂都不好,容易败坏他的名声。但我不一样,老季从来就对我很严格,要是不加快脚步,回家晚了不是一顿打便会是一顿臭骂。
“痴儿,快点。”
我急躁地拉扯着痴儿,痴儿也是乖乖地跟上我的脚步。只是天黑心急,难免容易摔跤。树枝拉扯着痴儿,痴儿猛地一拉,失力跌倒,我赶忙去抓,却不想两个都滚下一个水洼,溅起一些污泥脏水,衣服,手连带着脸上都变得污秽。
“痴儿,你没事吧?”我担心痴儿。
痴儿亮晶晶的眼眸望着自己不说一句话,我见状害怕痴儿是被吓到了。
“说句话啊,痴儿,别吓牙哥儿。”
这话问完,只听见痴儿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像是觉得有趣,还拿袖子帮我擦脸上的水渍和泥巴。
知道痴儿没大碍,我的心也放松下来,跟着痴儿笑了笑,伸手像个大哥一样点了点痴儿的眉心。
“傻不傻?当真是个痴儿,给自己先擦擦啊。”
我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先一步动了,也学痴儿用旧衫袖子给他把脸上的泥擦干净。
到家大门口时,门半掩着,我带着痴儿轻手轻脚地进去,发现院儿里还亮着一盏黄灯,灯泡的瓦数比较小,灯光不是那么亮,但也照亮了一方天地。
而院里的石桌上正坐着披着军绿色大棉衣的老季,老季依旧拿着他那根铜锈色的老烟杆儿啧啧地抽着烟,只是面容严肃,我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又完了。
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踏步声临近,仿佛是审判我的死亡之音,我不敢抬头看老季。可那根烟杆儿却逼迫我抬起了头,老季将烟杆儿头子抵在我的下颚,挑起我低垂的头,再凝视着我。我的目光又恍惚了,我没有看到老季,我看到的是一座黑色的大山,它马上就要倾倒压住我。
“你个死倔驴子,喊你去找人,找着找着把自己给找丢了哇。”
苍老雄劲的骂声将我拉了回来,老季的身影与黑色大山不断重合、分离、再重合、再分离,最后我才看清明,根本没有什么黑色大山,我的幻想症又犯了。
“他奶奶的,还变哑巴了,像个男人一样,别越整越娘们唧唧的。”
被逼着仰头的我看见老季的目光闪烁,移动到我身后的痴儿身上,但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不过须臾便又回到我身上,可我心里还是感到气愤,我喜欢女孩们。
卖豆腐的芳姨很温柔,总是会给我甜甜的豆浆喝,喜欢坐村口柿子树下的林家婆婆会关心我穿得暖不暖,学校的小高老师漂亮又有才识。我从来没遇见过她们狰狞的一面,拥有独属于女人的柔美。只可惜大部分男人并不赞同这样的看法,他们高傲地站在上方,将女儿们的柔美看作顺服,甚至把自己惯出一身的毛病,喝酒、打牌、抽烟、打骂等被美化为男子气概,还指责别人不这样做就是娘们唧唧。
娘们唧唧,我很讨厌的一个词。但最令我惋惜的是,我如此厌恶的男人们是痴儿,也是我自己。
我们生来就是男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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