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小米山药粥
白日下过雨，夜里风便也变得凉凉的，空气里还有泥土夹杂着青草的气息。
刚过子时一刻钟，叶将离便出现在城郊的桃花林。一人，一刀，挑了颗繁密的桃树枝杈上坐着。
这片桃林不小，春日许多都城里的人前来郊游看花，夏初时候还结了不少果子，如今只剩下满树的繁叶。
远远的，听到马车驶来的动静，叶将离一跃而下，背好刀，拍拍手迎上去。
车夫勒住马稳稳停下，车厢内传出一个声音：“来者可是饕餮阁阁主？”
“正是，车内可是龙王？”
“正是。叶阁主可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车内男子声音听起来雄厚有力。
“还未。”
“那如何便来此处？叶阁主可知若是违约饕餮阁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人说话听不出喜怒，但却有一种上位者自带的威严。
“约定说子时完成，如今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过，我只要在子时内完成任务便不算违约。”叶将离道。
“哦？如此说来叶阁主今日只是为了要见我？”
“为何要我刺杀都城府尹？可知府尹一死都城会大乱？”叶将离不想绕弯子，今日来就是为了问个清楚，顺便探探龙王的底细。
龙王还未出声，赶车的车夫却是一鞭子甩向叶将离：“大胆！竟然如此跟主公说话！”
叶将离伸手一把接住鞭尾，用力一扯，车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两人交起手来。
叶将离跟那人交手时候心中疑惑，这车夫功夫十分阴柔，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还未打出个明白，车内人出声了：“十一住手！叶阁主请进马车一叙。”
叶将离与那叫十一的车夫同时收了手，叶将离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这马车十分宽大，入内发觉一点都不逼仄。一男子盘腿坐在马车正中，一双狮眼，双目有神，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叶阁主果真艺高人胆大，只是没想到见到了真人才发现还只是个小姑娘。怎么，为何要传话见我？”龙王问。
“我不知你与我师傅是何渊源，你传来的任务不用盘查饕餮阁便可直接执行。只是最近一个月里频繁接到刺杀朝中之人的任务，叶将离心中有不解，想来问个清楚。”
龙王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身玄衣，背上一把大刀，站在那里仿佛青松翠柏一般。
“你想问我与饕餮阁的渊源还是为何要刺杀这么多朝廷命官？”
“二者都有，龙王可肯告知？”
龙王打开面前案几上鸭青色的瓷罐，夹出一颗糖果放入口中，舌尖卷了两下，甜味夹杂着果香传来。
真是个怪人，这么大了还吃糖，叶将离心想。
“饕餮阁建立之初是我借了岑一清一笔银子这才有了饕餮阁，是以我的任务饕餮阁非接不可，我这样说叶阁主可能明白？”
叶将离眉头皱起，竟然是这样？如此说来龙王还是饕餮阁的股东？
“至于这为何要杀这么多朝廷命官，我说皆是因为他们该杀。”
“该不该杀难不成是你说了算？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他们是杀人放火还是逼良为娼？”
“这几人都是二皇子的簇拥者，明知道二皇子毫无建树，根本没有治世之才，却硬要推他上位。为的就是以后有这么一个君主可以拿捏，权利金银唾手可得。他们心中没有天下苍生，更没有穷苦百姓，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这样的人不杀，那什么人该杀？”
“那魏学士呢？前太子的师傅，一个文人，又能威胁到什么？”
“你可知魏学士的女儿乃是二皇子的姬妾？裙带关系，即便是他不站队，但太子死后，他已经是天然的二皇子党了。他身后的文人不可小觑，若非他面上一幅刚正不阿之态，背后却悄悄联络朝中文人，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说来，你是七皇子的簇拥者了？你又怎么知道七皇子必定是比二皇子更好的太子人选？”
“朝堂之事，叶阁主怎么如此好奇？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若是知晓了对叶阁主没有好处。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你师傅。”龙王端起茶杯，这是明显的要送客的意思。
叶将离默默，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师傅不在，自己无法确定龙王掺合了饕餮阁的初建是真是假。小师叔不在，自己一个人也分析不了朝堂的复杂局势。
“多些龙王解惑，叶将离这便走一趟都城府尹那里，子时结束之前，必当完成任务。”说罢转身一撩车帘，足尖轻点，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车夫十一看人走远了，出声道：“主公何必对她有问必答，一个小姑娘而已，再厉害也不是要被主公驱使？”
龙王轻笑：“岑一清那老头儿把饕餮阁交给她必定有他的用意，几次任务，叶将离都完成得极为干净利索。年纪轻轻，便有这一身的好武艺，真是武林奇才。我们需要饕餮阁的地方还有很多，许多事情只有他们去做才能妥帖，若是我们自己来，怕是做不到丝毫不留痕迹。好了，反正她早晚都会从岑一清那里知道，我来告诉她也是一样。走吧，回府。”
都城府尹是在睡梦中被叶将离一刀割了脖子的，待他流干了血，叶将离才静静离去。子时已过的梆子声响起，叶将离如一片树叶般飘出了府邸。
回到饕餮阁，叶将离只觉得头重脚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夜里吹多了冷风的缘故，仿佛有些发热。
踢掉鞋子，裹紧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只蚕蛹的样子，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场觉睡得极为不安稳，梦里叶将离看到了一场恶战。一个单薄柔弱的女子手中一把砍得卷了刃的长剑，面前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壮汉。
那女子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拿着长剑指向来人。原来这女子已经身怀六甲，只是为何会被一群人追杀。
血染红了那女子的面庞，手中的长剑亦好几次快要滑落，渐渐地，那女子被包围了。
叶将离在梦中急得快要喊出来，什么深仇大恨，一群男人围攻一个孕妇，欺人太甚！
只是用尽所有力气叶将离却喊不出来，也动弹不得。她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可这梦太真实，真实得鼻端能闻到血腥味儿。
挣扎了许久，叶将离终于脱离了梦境。睁开眼睛，床边是岑二娘焦急的面容。
“这孩子，终于醒了，叫你不要吃那么多辣的，又喝冰镇西瓜汁，看发热了吧！瞧这一身的汗，快点换身清爽的衣服，我叫你岑大叔给你熬小米山药粥去了。”
岑二娘夜里惦记着叶将离有任务，睡得不踏实，三更天时候来叶将离房里看一眼。正好看到叶将离裹着被子睡得极不踏实，一摸额头滚烫。
岑二娘守了叶将离一夜，不停的用凉帕子给叶将离降温。看着这孩子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瞧着像是梦魇了。还好天快亮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热终于是退下去了。
“二娘，我想喝水······”一张嘴叶将离才觉得喉咙极痛，想来这几天辣的吃多了，真的上火了。
岑二娘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叶将离：“我用金银花泡的水，清热的，快喝了。”
连着喝了两杯水，这才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叶将离蔫哒哒的靠在床上，平日里精神头十足的模样也不知哪里去了，岑二娘瞧着便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没怎么生过病，身子骨极好，所以一旦生病，就让人更担心。
叶将离刚把被汗浸湿的衣服换下，便听到陈阿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姑娘可是醒了？你岑大叔熬好了山药小米粥，这会儿厨房还忙着，我给你端来。”
岑二娘忙出声答道：“醒了，老姐姐快进来。”
陈阿嬷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粥并两个佐饭的小菜放在桌上道：“听说叶姑娘有些发热，这会儿还烧着吗？”
“已经发了汗并不烧了，只是听着嗓子还有些嘶哑。”岑二娘把粥端起来搅拌着，阿离不爱喝热粥，这样凉得快一些。
这小米山药粥里面的山药被岑大事先研磨成汁液，待小米粥快煮开的时候再倒进去，慢慢搅拌均匀。这样的小米山药粥喝起来顺滑养胃，最适合病人吃。
“叶姑娘先把粥喝了，老婆子以前跟着别人学过一两手推拿，对热症引起的嗓子疼痛有些用处，叶姑娘要不要让老婆子试试？”
叶将离实在是没怎么生过病，所以嗓子咽个口水都疼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劳烦阿嬷，我这嗓子实在疼得厉害。”
陈阿嬷笑眯眯的答应：“会有些疼，叶姑娘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陈阿嬷找准几个脖子上的穴位，揪起穴位上的皮肉，有规律的揉捏，不一会儿皮肤上便出了紫红色的痧疹。待几个穴位揉捏过一遍，陈阿嬷便收了手。
“这些出来的痧疹都是热症风邪，叶姑娘这会儿可好些了？”
叶将离咽了口唾沫，果真好多了，没有了那种生涩的疼痛感。
“果真有用，多谢阿嬷！”
陈阿嬷见叶将离道谢，喜得脸上皱纹成了一朵菊花：“不谢不谢，老婆子也就会这些小巧之计，能帮上忙就好。”
粥凉得差不多了，岑二娘让叶将离喝下：“喝完再躺一会儿，今天就不要出门吹风了，待好透了再出去。”
叶将离乖乖听话，生病的感觉太难受，实在是想赶紧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