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的指挥官战场阵亡之后,A**队军心涣散,化作一盘散沙。
B国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战争胜利。
A国国王夙星早就不知躲去了哪里,皇室四散奔逃,政府朝夕瓦解。
A、B两国在经历了千年的争斗后,两国之间的较量终于划上了句号,A国合并到了B国中。
但战争带来的破坏,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
但你总要相信,有人能让整个世界光彩重生。
停战之后,江渺没闲过一天。
这副孱弱的身体能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陛下,造绿计划试验项目已经交由研究院,相信我们能在三个月的窗口期内突破沙漠造林的技术瓶颈,请您放心。”
“我们已经做好预案,预计在三年之内能够在修好原本基建设施的前提下,修更多的车站和堤坝。”
“社会津贴已按计划下发,欢迎各位来监督财政部的工作,愿我们共同建设一个更好的帝国。”
早会上,各路大臣都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所负责的方向上的成果。
家园千疮百孔,但好在他们有信心在冰封的废土上培育蔷薇,在荒原栽种新生的希望。
江渺微笑着听他们的述职和建言,将有关意见写在纸上。
字迹冷厉,力透纸背,他望着自己在纸上做的札记,总是会久久出神。
他都快忘了,他的王后陪着他的那段时光了。
战场上的相遇太过短暂,他们的大部分精力又都花在了讨论幻境之外的世界上。
他说:“出去之后,来找我。”
他现在同时拥有两个“江渺”的记忆,他不确定该以怎样的身份与他重逢。
帝王就这么走到了他登基执政的第十三个年头。
这时离两国交战的那一战,已经过了五年。
江渺身体每况愈下,也逐渐闭门不出,立储之后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连同所有有关与他的故事,一起被尘封写进了王室的史书中。
江渺虽然隐退,但他的眼睛依然还在盯着帝国的每个角落。
他查到了很多人,包括在现世也仍然与他们为敌的夙星,病死在了边境小城的牢狱中。
身为帝王的江渺自然没有在梦里当上将时那么严谨遵纪,而是把伤害过凌未的所有人——
只要是能在他情报网里查到的,能论得上罪名的——
哪怕只是在凌未被关B国王宫时,趁着他失意,给他泼冷水使绊子的宫女。
都一一关起来,一经查实,就是生不如死,审讯问斩。
至于死了的,不要紧,挖出来再重新“鞭尸”,定罪名,修跪像。
江渺在放权之后,因为这一场清洗活动,被称为了暴君。
明君还是暴君,其实江渺一点都不在乎,但有人敢动他的玫瑰花,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还查到了木声,曾在敌国随凌未做了几年的间谍,凌未死后,他便也杳无音讯。
直到三年前,他在一座开满了橙花的小城别墅里,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木声在敌方军营里做军官的时候,处事圆滑谨慎,但又疏离得当,和指挥官关系交恶,和他走得近的只有他唯一的直系学生绥映。
还有蓝倾、安黎、月凛等人,都死在了战乱之中。
他现在想想,好像在现世中他认识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可以放手了。
他竟然有些期待不久后心脏停搏,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末冬入春,花草吐苞万物苏生的时节,正好是凌未的忌日。
那一天清早,他收拾好自己,就去了王陵。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换上了当年帝后大婚的婚服,鎏冠华服,想体面地见他。
在王陵里,他遇到了故人——那个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向他请辞离开了的天才医师银述。
本来按礼数,外人不允许进王陵。
但眼前的这位显然不会乖乖遵纪。
“要走了?”银述望向他,并没有用君臣之间的那种恭敬的语气。
江渺知道,银述也通过梦拿回了自己在现世的大部分记忆,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那个恐怖组织的疯狂科学家。
不过两人能心平气和地讲话的时间也不多,一旦出去,估计又会是战场再见,你死我活。
“嗯。”江渺点头。
“把皇位让给您那不成器的堂弟,真的放心?”
毕竟这也是凌未热爱着的帝国。
“帝国有它自己的命运。”江渺的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幽深而冷漠。
“我也有我的使命。”
“万象就是凌未,当年是我给他做的改造手术,留给军方的只是一个以假乱真的仿生体。”
他以相对冷静的语气向“上将”坦白。
“我没有将他的记忆完全删除,有复苏回归的可能性,待他想起一切,我想他不会再选择留在EPO,EPO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务必请你保他,带他回去。”
“……”
“为什么要选择继续待在EPO?一旦他恢复记忆被策反,你也难辞其咎。”江渺望向他。
“我已经和EPO签了生死契,身上被装了定位装置,不可能逃脱。”银述淡淡道。
“我的母亲为我装上的定位,我们一家都发誓为EPO效忠,但他们已经在十年前因叛乱罪已经被处死了。”
“但我并没有在凌未身上安装定位装置。”
江渺并不想揭他人伤疤,保持了沉默。
事实上在眼下的世界中,任何人都有一段不为他人知晓的伤痛过往。
“保重。”银述将手中的那束纯洁的白玫瑰花放在墓碑前,便准备告辞离开。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江渺问道。
“我已经享受够了欣欣向荣的新世界,不出意外的话和你一样,打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银述微笑。
“你是个好医生,如果在和平年代,会是医学界的骄傲。”
“谢谢,”银述笑了笑,“如果你的家族没有经历战争,你也会有不错的生活。”
通过强大的EPO情报网,很容易就能查到江渺的贵族过往。
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拿的是无数人羡慕不已的美好剧本。
一个按道理来说应该被爱浇灌长大的人,是怎么成长成现在的样子的?
他们谁都没说再会。
江渺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上再遇到这个人。
银述精于武器制造生产和改造手术,性情沉稳冷漠,其寡情的特质让他对身边的人普遍缺乏共情。
银述也在思考,能否以告病的理由辞去首席科学家的职务。
皇陵很快便归于寂静。
江渺轻抚着墓碑上的名字,擦去浮尘,在油灯的烛焰微光下,他的神色克制而温和。
“未,我记得我们最一开始相遇的那一天。”
不是上将的记忆,是那段属于真正的“他自己”的记忆。
“还当王储那会儿,我其实根本不懂皇位和责任对我意味着什么。”
“在阅兵式上,我第一次看到你。”
他当时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手中的武器如此自信?似乎要把自己的精神与刀枪剑戟合二为一。
除此之外,没有东西可以入他眼。
当时他还不知道,年轻的中级军官只是急着下班,另外还能顺手拿到奖章。
满分完成上级布置给他的展示任务,还可以拿到百年阅兵式的荣誉奖章。
他又想——为什么这个玫瑰Omega会那么好看?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想认识他。
“在宫里,你答应我的邀请成为了我的陪练。”
两人朝夕相处,却一整天说不上几句话。
最多就是——
“早安,王储殿下。”
“今天练习格斗术/剑术/新型枪法……”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殿下,告辞。”
对自己的陪练初开情窦,却屡屡碰壁的小王子:……QAQ
天知道融化一个冰冷而疏离的Omega有多难。
他想找时间私下和他聊聊——
“抱歉殿下,现在是凌未军官的休假时间,无正当理由不能打扰军官的私人休息时间,这是王室颁布的帝国劳动法规定的~”
“殿下,作为凌未在军营最好的朋友,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不会允许有人占用他的下班时间。”
他不敢轻易滥用私权走进对方的生活,却也在相当长的时间中陷入了情感问题上的内耗。
“殿下,我告诉你啊,展示自己的价值,往往是让别人看到你的最好方式,我观察过你们的训练,只做谦逊的学生一味礼让是不够的。”王宫里看着他长大的长者笑眯眯提醒道。
他被点醒,从此的每一次陪练课,都用自己的最强实力面对多洛塔玫瑰Omega。
那双一直冷冷淡淡的紫色双眸,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态的有趣,也第一次正视了这个矜贵的冷松Alpha王族。
高傲的玫瑰Omega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准则,一切按自己的心情和爱好来,他为军方和王室服务,却并不属于任何王族。
身为高阶Omega,同时在军方有着不错的地位,他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爱情亦然。
但他回应了王储的感情。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一切又都来之不易。
“我还记得我们大婚的时候,其实婚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宣告全世界,我是你唯一的Alpha。”
“感谢你来到我身边。”
“我很高兴我们能有这场相遇。”
他躺进为帝王准备的棺材里,金银珠玉伴身,他却觉得刺骨的寒冷。
玫瑰大抵已经变成了枯骨。
但一想到他就在自己五米之内的地方陪着自己,冷松Alpha的内心就变得无比的宁静。
在没有服用药物的情况下,他的生命在逐渐流逝。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间逐渐变得难以度量。
在已经有了七年等待和五年诀别的经历后,静待死亡的这段时间显得并不难熬。
“晚安,下次醒来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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