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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声,光影浮动。
展音不知道是谁回答她,她站在最外面,跳高想往前看,但最后只能作罢。
“谢谢!”她大声喊出来,挥动着细白的胳膊,马尾在她的动作下左右晃动,额角浸出一片薄汗,细碎发丝贴着脸,她的双颊微红,笑得肆意。
展音到教室的时候恰好打铃,她随意坐在个空位上,老师跟在她身后进教室。
这个班的同学大多都已同班过一年,互相都比较熟悉,正在嬉笑聊天。班主任喊了声安静,大家才闭上嘴巴。
班主任叫熊大伟,按流程说完一些规则后,让同学们加了班级群,接着就是调座位了。
按成绩选位置,全班人整整齐齐地站到走廊上去,从第一名开始选。
熊大伟念:“第一位同学,展音。”
展音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走进教室,她都不做纠结,直奔教室最里面,然后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接下来是第二个同学,展音单手撑住脑袋,往门边看。
进来一个高个子少男,他拎着书包的手上有一只黑色电子表,微微凸起的筋脉延伸至里。展音估计,他应该有182左右,于是她长高的愿望再一次强烈起来。
听老师念名字,他叫余……?
只见他绕过一排排课桌,直直地朝这里走过来。
余翌站在展音旁边的桌子前,却迟迟没有坐下。眼神钉在展音身上好几秒,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地被侵占,那样不甘又懊悔。
展音感受到一股压制的怒火,她蹙眉瞟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有些不爽地移开了头,看向别处,对他熟视无睹。
同学们陆陆续续挑选好位置,除了他们前面这一排的两个空位。
有个女生在展音前面坐下了,她对展音微微一笑,酒窝里似乎盛满了盛夏甘露,带着夏日的甜煦。
“嘿!”
课桌被猛的一撞,展音受到牵连,头从手中跌下来,下意识“啧”了声。
她去看撞到桌子的罪魁祸首,是个男生,正搭着余同学的肩膀说话,“怎么不坐啊翌哥,是因为位置被抢了吗?”
余翌一脸不耐,揭开他的手坐下,表情有点不情不愿。
“会不会说话!”女生用杯子打了男生一下。
接着她转过来跟展音说:“你别介意啊新同学,这个狗没文化,什么抢不抢的,这就是你该坐的位置。”
“没事。”展音笑了。
“姐,姐,对不起,一时嘴快,一时嘴快。”男生拱手作揖。
“我叫宁悠子,他是陈尤北,”宁悠子挨个介绍,“你同桌叫余翌,在你没来之前,他一直是第一,也偏爱这个位置,所以这个狗才乱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展音安静听着,“我叫展音。”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正在展音诧异她为何一早就知道,就听她补充,“年级大群里都在说,这个展音到底何方神圣,一来就抢走了年级第一的宝座,你可要知道,高一整整一年,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从没变过。”
万年第一余翌的定律被她打破,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展音将成为新一届垄断者。
“而且我觉得你名字也很好听,展翅高飞的鹰嘛,多帅啊。”
宁悠子语气里的真诚和表情里的自豪感,仿佛得第一的是自己似的。
展翅高飞的鹰。
展音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是展翅高飞的雌鹰,雌鹰更威猛,也符合性别,嗯!她喜欢。
新书很快发下来,几十本书摞在一起,像一栋栋楼房,每个人的桌上都是如此。
又发来两三本练习册,书角不小心落在余翌的桌子上,展音很快注意到,毫不犹豫将自己的书拿过来,不想过线一分一毫,多停留一秒,碰到他的桌子,就像触了霉头一般。
“音姐,你知道你多牛吗?你超了……”接下来的话他吞到肚子里,小心翼翼看了眼余翌,抬起一只手遮住嘴巴,探身过去才说:“你超了余翌二十几分。”
说完这句话他又把手放开了,“这什么概念!简直碾压性的胜利啊!”
展音提提唇角,趴在一堆书上,朝陈尤北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些,接着一根手指竖起“嘘”了声,有些神秘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还有更刺激的。”
那一瞬间,陈尤北甚至起了鸡皮疙瘩,她就像王国里有厉害手段的幕后操控者。
他之前从没遇到过这样说话直接的女孩,第一次见格外新奇。她眼神里写满了野心勃勃,有刺穿心灵的力量。
“真假啊?那我可拭目以待咯。”陈尤北说。
展音在整理书,回应他的是一个淡然的点头动作。
余翌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子,发出极大的一声“呲——”,他扶了一下,从后门出去。
展音从上到下扫视他一眼,待他消失,就收回了视线。
展音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她的直觉很准,跟她磁场不对付的人,稍微一接触,她心里的报警器就响了,便会自动远离。
一天相处下来,很顺利,但正式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有点不适应。
周围三个人都不错,宁悠子和陈尤北是对经常拌嘴的冤家,吵吵闹闹的倒也十分有趣,展音心里不讨厌他们。而她的同桌几乎闷了一天,一直在写一本手指厚的辅导书。
但他没话就代表不吵,只是早上那一眼在心里膈应,没关系,她忽略就好了。
以至于展音出去上厕所,都抱着手臂绕过他,害怕碰到他一丁点。
“我们学校哪里都不好,就是周围吃的多。”宁悠子推着展音肩膀走下台阶,最后蹦了一下,到旁边挽住展音手腕。
“看看,这一条街,”宁悠子带着她从一个小门出来,视野便开阔起来,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小吃店铺,路边还有许多小摊子,热火朝天。
“全是吃的,但你要是图方便,去食堂吃也可以,”宁悠子说,“我们食堂好吃的也挺多,你这两天去过没?”
“去了二食堂一楼。”
二食堂要比一食堂近,初中部的学生,可能会选择一食堂。
“之后我带你去三楼吃,凉快,人还少些,听说新开了汉堡窗口呢,我还没吃过。”
展音拉宁悠子进了家饮品店,得知宁悠子喝什么后,她自己选了个绿茶,最后一起结账。
“音音你不爱甜的啊?”宁悠子看她的那杯,印着三分糖、不额外添加小料。
“习惯了。”
她们这一顿饭吃得有些慢,小吃街部分摊贩已经收摊了,学生也只有零星几个。
回学校时,正值午休时间,教室里拉了窗帘,只有浅浅的光亮,大家都安静午休或者写作业。
余翌皱着眉,冥思苦想一道物理题,余光瞥到展音回来的身影,他扭开脑袋,单手撑在一边,一个完全屏蔽,拒绝交流的动作。
展音悄声坐回位置,连他的椅子都没碰到。
她有午休的习惯,这个习惯雷打不动,从小到现在从未有例外,除非她真的不想睡。
而且可能正值长身体期间,她现在食量变大,瞌睡也越来越多,通常下午回家要吃点东西填肚子,再在床上睡一觉,才起床吃晚饭。
展音喝完上午剩下的吸吸冻,拿出校服外套,趴在桌子上调整睡觉姿势。
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余翌终于从知识的海洋里抬起头,侧脸看向睡梦中的女孩,眼神再她恬静的睡颜上停留三五秒,他又把头转正,把物理书换成化学,继续在昏暗的环境里学习。
他看过展音的成绩单,可以用恐怖两字来形容,理综、数学都是满分,英语扣了一分,语文刚过120。
在这种难度系数中考出这样好的成绩,那说明她的实力远不如此,英语只扣了一分,估计是作文,很明显她有得满分的能力。
上周分班考试结束后,路昇跟他吐槽的就是她,她在考场上睡觉,问她考试难度她也说难,可是却不动声色地考了个第一。
通过他这几天的偷偷观察,展音每天中午都要睡觉,下课不是补觉就是吃零食,上课也经常打瞌睡,还会和宁悠子偷偷传小纸条,她对待作业很随意,有时候没写完,来不及了就随便找一本抄……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却能考出令人望尘莫及的好成绩。
余翌怎么想怎么不甘心,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球也不打,各种娱乐活动都被他拒绝,跟自闭没区别。
他不服气,下次月考,一定要夺回第一。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比如抽屉里的书本必须摆放整齐,桌上的书不超过三本,而且他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就算放不到的书摆在地面去,也是整整齐齐的一摞。
可是,展音桌上东西很多,光水杯就有两个,文具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明明笔袋就在旁边,书本也摆得乱七八糟。
他认真地思考,她真的能找到对应的卷子吗?
早上刚来学校,她会从书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堆零食,她的书包可能是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从来不缺吃的。她把吃的分给宁悠子,分给陈尤北。
她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度假的?
午休时,是她桌子最“整洁”的时候,她会把阻碍她睡觉的东西塞进抽屉,杯子放在窗台上,之后他突然发现,窗台上放着几小盆她和宁悠子一起养的多肉。
她压着一层书,盖着校服外套睡觉,露出三分之二的脸来呼吸。
睡着睡着,她桌上没收的笔莫名其妙就滚过来了,他还不能发火,因为午休要安静,只能两个手指捏起来,轻悄悄放在她桌面上。
有时候是她睡着睡着,胳膊把一本书蹭了一点过来,这种情况他就只能忍,不能弄醒她,也不能发脾气,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譬如现在,一本杂志边角过线了,他烦躁不安,却也无可奈何,拿着一本3600单词书,朝向另一边侧着趴下,默单词。
展音突然咂咂两下嘴巴,睡眠很深,睡得很香的样子,她头翻了个面,又继续呼吸匀称地睡过去。
一瞬间,余翌心跳漏了一拍,背对她趴着,心仿佛提起来了,居然不敢动弹。
他那么紧张干嘛?
下午放学后,趁着天还没黑,展音照常去逛小吃街。
她拿着一个甜筒边走边吃,咬下一口,冰淇淋贴在上嘴唇上,她伸出舌尖舔干净。
眼眸中突然闪过两抹显眼的颜色,展音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头发分别染成黄色、银色的两个男生,靠在六中的围墙,斜站着。
他们身前仿佛装置了透明的隔离墙,把自己和外界隔开,生人不得靠近——有些女生觉得他们很帅,欲搭讪,但被无形的压迫感劝退了。
“好酷哦——”
展音转过头闭上眼睛,在眼皮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们这是什么装扮,职高杀马特?鬼火少年?社会大哥大?
银发男发现展音站在不远处,要走过去,展音伸手制止,把没吃完的甜筒丢了,肉痛地走过去。
所以,是专程来这里堵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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