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子乘舟

诸儿返回到客栈时,石之纷如似等待了好久,脸色相当凝重,"主人,出事了!卫国太子伋子被杀了!"

待石之纷如说完,太阳已经西沉了,西天的云彩灿烂得好似不真实一样。不止卫国太子被杀,连清的长子寿也一同被杀害了。

太子伋子的母亲夷姜原是老卫君的妃子,和当时还是公子的晋情投意合,两人私生了伋子后,伋子一直寄养在民间多年。直到老卫君去世,晋当了卫君后,多年无子的正夫人邢氏觉得夷姜名声不佳、朝内无人,如果封夷姜的儿子伋子为太子,让伋子认自己为母,自己背靠邢国,操纵夷姜母子于自己最上算,便撺掇晋立伋子为太子。

当时晋刚当了国君,正沉迷于夷姜的美貌,邢氏的提议正中下怀,伋子就这样从民间召回,从乡野无名之辈变成了当朝太子。还好伋子为人正直,待人忠厚,有时卫君采取些敛财的政策,伋子劝说,卫君也听得进,卫国的政策才渐渐温和下来且不失成效。这些年下来,朝堂内外大臣对立伋子为太子一事也慢慢接受了。

可惜这伋子天生薄命,先是卫君为他取了齐国的公主清,但卫君见到清的美貌后据为己有,自己虽有怨却不敢言;父王取了清之后,母亲夷姜迅速失宠,宫里明捧暗踩之人众多,母亲羞愤交加中竟然自尽了。

母亲去世那两年,面上他看起来不为所动,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水,为了母亲和自己的可怜身世。待到邢夫人去年病逝,他在宫里算是真正变成了孤鸿离雁,若说唯一的慰藉,那便是清的长子寿了。

说也奇怪,清从伋子名义上的妻子变成父王的宠妃,母亲之死又多少离不开清的受宠,这些年伋子对清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

自然是怨恨多一些,若没有清,这些年来他和母亲在卫宫的日子定会好很多。可是,怨恨之余,又有一些不可叙说的自责、懊悔甚至爱慕,当初听说清为了拒绝父王的占有,曾以绝食甚至自尽相逼,那时他恨自己不够有勇气,可以为了这个女子向父王抗争。

后来他在宫里几次偶尔遇到清,单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知道那美貌是如何勾人摄魄,更不用说竟有几次佳人入梦来,他怨恨清,更怨恨自己想着不该想的,所以在卫宫他总是设法远着这个让他屡次陷入困境的女子。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清的儿子寿,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因为和他一起上过几次太傅的课,后面便相熟起来,再后来更是一心一意地缠着他,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

他原是没有童年的人,母亲死后他更是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如今一个天真稚子扑将过来,即便他有心要疏远,行动上却无法拒绝。

清虽然猜不透儿子寿的心思,但是寿愿意亲近伋子她心里是高兴的,毕竟伋子是卫国将来的国君。晋也乐得见寿和伋子亲近,关于清这些年风言风语却从未断过,伋子和寿走得近些,连带清的名声也渐渐变好了些。

随着年龄渐长,寿对伋子的亲近和依恋,甚至远远超出了和自己的亲兄弟朔的感情。

朔和寿虽然一母同胞,只相差一岁,却天生和寿的性格南辕北辙。寿心思单纯,相貌娟秀清朗似母亲,性格温和舒朗似暖阳;朔沉默寡言,相貌沉郁模糊似父亲,性格多变晦暗似迷雾,言语之间又往往直窥人心,令人隐隐不安。

偏偏三子之中,晋心中最偏爱的是小儿子朔,伋子过于顺从,寿过于单纯,做国君过于顺从和单纯,如何能抵御得住四面八方的骚动不安?

反倒是朔,小事上见其行事周全,关键时刻甚至不乏狠辣。晋常在清的宫里留宿,有时言语里便感慨若是朔早生几年,说不定便会立朔为太子了。

原本晋也只是抱怨几句,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觉中朔竟打起了自己做太子的主意。天长日久,从主意到行动也便慢慢酝酿起来了。这两年,眼见着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朔的心思也一日急过一日,无奈既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把伋子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又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和野心告诉父母。

朔平日里拉拢了几个朝里的大臣,这几个大臣三番五次撺掇着朔要及时动手,朔的心思如同火苗,一旦燃起来,便有燎原之势了。近日卫君安排了伋子出使齐国,在莘地马颊河坐船出发。马颊河附近遍生芦苇,是伏击的绝佳地方。

朔心中仍有些举棋不定,谋杀太子,卫君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况且就算没有伋子,这王位又真能落到自己头上么?然而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这几日相熟的几个大臣天天往朔的寝宫里跑,谋划要把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寿日日看到这几人觉得蹊跷,便偷偷派了下人去打探,下人探来的消息却是卫君要在莘地伏击伋子。寿吓得顾不上分辨真伪,便直接奔向伋子的寝宫了。

弟兄两个面对这个惊天消息,一个黯然失色,一个义愤填膺。

“兄长,父王为何要对你如何不公?这些年你兢兢业业,并未犯下任何过错!”寿此刻恨不得自己跑到卫君面前替伋子争辩哭诉。

“父王一直对我淡淡的,我母亲早逝,邢夫人如今也没了,父王想废了我改立他人也在情理之中。贤弟,若父王立你为太子,你会怎么应对?”

伋子这些年一直如履薄冰,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那忽明忽暗的那点微火终于熄掉了。究竟是解脱多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他自己也无法分辨。

“寿如何敢和兄长争辉?如今情形,兄长不如先去他国避一避,后面再徐徐图之。”

伋子心中苦笑,这寿是如此天真。逃,又逃到哪里去?他母亲夷姜虽是齐国人,但一女侍奉两代国君,母族无法忍受流言,早已和她划清界限。邢夫人若在世,或许他还可以朝刑国靠一靠,如今刑国怎会肯为了他得罪卫君?

朝堂上结党营私那一套,他又全无胆量,担心卫君一朝不高兴就要将自己废掉。只有几个忠心的臣子,但到了生死关头他又全无把握能驱动这几个人。自小到大,他似乎极少畅快过,当上太子曾是他最大的运气,这运气却又让他的大半人生在动荡不安里颠簸。

唯一的慰藉,或许就是眼前这个一心一意信赖、景仰自己的寿,只是寿不明白,他的忍耐、大度、温和不过是他生存的保护色而已。

“若我此时逃离,不去齐国复命,就等于违抗父王的命令,更会落入他人口实;我是卫国人,生死皆是。贤弟,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们就痛快喝上几杯,算是你为兄长送别了。”

几杯酒入肚,酒不醉人人自醉,伋子时而大笑、时而哭泣、时而咒骂,这些年的忧惧心酸,想着自己大限已至,便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了。

寿却完全清醒着、心痛着、茫然着。为何伋子这样的好人竟是这样的下场?母亲是好人还是人们口中窃窃私语的抛弃伋子、逼死夷姜、独霸宠爱的红颜祸水?

他不能这样让伋子牺牲,作为弟弟抑或母亲野心的献祭。见伋子已经醉倒在几案上,他匆匆拿过伋子身侧的披风,穿在自己身上,又取了伋子去齐国复命的玉牌,朝莘地出发了。

秋夜的露水正浓,赶到马颊河时,天已经亮透了,朝霞映着芦苇,静谧的河面也被染上了金色,有种不真实的美。

渡口泊着一条船,想必就是去齐国的船了。寿上去询问艄公,艄公听闻对方是前去齐国的伋子太子,连忙将他笑迎了进去。一只鸥鹭划破了水面的平静,船内有打闹声传出,不一会儿就又归于静寂,朝霞褪了,水面被染成了红色。

待伋子从酒醉中醒来,发现寿不在了,连自己的披风和出使齐国的玉牌都没了,定是寿担心他去齐国,偷偷把玉牌藏了起来。果真是个孩子,没了玉牌难道就去不成了吗?他笑了笑,起身拿了父王盖了玉玺的锦书,看了看空荡而冰冷的寝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当他和侍卫来到马颊河,岸边早有一群人在那里等着,为首的问道:“可是朔公子派来的人?我们在此已等候多时。朔公子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办妥,请公子放心,我们拿了赏赐便会消失匿迹。”

“你说什么?”伋子突然感到害怕。

“伋子太子已经被我们处理啦,就在这河面之下。若你不放心,这水并不深,我们下去给你捞上来即可。”

伋子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想不到在这世上,竟有人愿意为了自己去死,他来到世上时孤零零的,临走时竟有个伴,上天总算待他不薄了。他大声说到:“我是卫国太子伋子,我手里有出使齐国的授令,你们快来看看清楚!”

那群人喧闹起来,但强盗毕竟是强盗,宁可多杀,不能漏掉,伋子让自己带来的侍卫后退,一个人朝对面走去,快走到时,他回头对自己的几个侍卫说道:“各位,烦请回去告诉我父王,我按照他的要求,前去复命了!”

寿和伋子接连被杀的消息传到卫宫时,朝堂似炸了锅,一部分人要求即刻捉了朔,要他为两位去世的公子伏法;还有一部分人不同意,如今卫君得宠的儿子只有伋子、寿、朔三人,另有公子黔牟和公子顽,亦是夷姜所生,若杀了朔转立此二人其中一人为君,那势必会得罪齐国这个强援。

台下闹哄哄,台上的卫君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伋子死了,伋子虽然不是他心中太子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些年兢兢业业并没有大错。况且他对于伋子的母亲始乱终弃,总归是有愧疚的。

寿,那个看不穿是太天真还是太明白的孩子,为何要白白搭上性命,又置自己于全民炙烤的地位?

朔,也太胆大和狠辣了,小小年纪敢伪造自己的命令去弑杀当朝太子,难道不知道一招不慎就自陷绝境吗?

可是,自己当时当上国君,凭借的又何尝不是兄长完和州吁互相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哎!现在郑国内乱,齐国渐有崛起之势,自己百年后,若想保卫国一份安稳,齐国始终是靠山而不是对手。如何惩戒朔,既能缓一缓民愤又不至于得罪齐国,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卫君的烦恼还在胸口翻腾,宫前已有齐国使者不请自来了。卫君强按下烦闷,让宫卫迎齐国使者进来。

为首的是一身量颇高,身着布衣的年轻人,走近了,待看清来人,卫君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忙走下台阶去拉诸儿的手:“诸儿公子,原来是您!卫齐千里迢迢,公子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使者来就是,何需劳您大驾?”

诸儿握住卫君的手,旋即松开抱拳说:“卫君,冒昧到访,叨扰了,还望见谅!我本来到贵国来是为了件私人的事,不想却听闻了今日卫国境内的大事,父王飞鸽传书,让我顺道前来慰问,希望卫君节哀,爱惜身体要紧!”

卫君听诸儿话里并未追责之意,提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后续如何处理朔比较妥当?不若顺水推舟,测一测齐国的立场:“谢谢诸儿公子和齐王的关爱!哎,不瞒公子,这几日我睡觉都睡不安宁!家门不幸,国家不幸啊!朔本是我心爱的孩子,可出了如今这事,怕他是难逃朝堂那些人的口诛笔伐啊!”

诸儿笑了笑,心想这卫君也是够狡猾的,要处理朔,却把责任推到大臣身上:“卫君,此事一出,我父王甚是内疚,怪朔的母亲教导无方,才有今日骨肉相残局面。

但念朔年齿尚幼,还有改过机会,不知可否允许我将朔带回齐国,由父王亲自教导一二,过段日子,待此事风波平息一些,我再将内侄送回卫国,届时若卫君您对他仍不满意,任由您处置,可好?”

卫君说道:“既如此,晋这里先谢过齐王美意了!只是若直接将朔送到齐国,我担心有些执拗之臣会责怪我包庇啊!”

“不若卫君就说是朔潜逃到齐国,只管把包庇之责推给齐国就是!”

诸儿此话正中他的心意,若如此,朔便是齐国力保的人,日后再立为太子,那些大臣便不敢有太多反对。

“谢谢齐王和公子为我解此大难!公子,容晋吩咐下人备宴,为公子好好接风!”晋说道。

“卫君,此事紧急,父王令我明日就启程返齐。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卫君可否让我面见一下清夫人?她痛失爱子,想必此时正在悲痛懊悔之中,我想替父王安慰一下她。”

……

从朝堂出来,诸儿由侍卫领着朝清住的新台殿走去。齐王在信里提到,如若方便,最好能和清见上一面,安慰她顺便帮她分析当今大势。

诸儿本来是不想去的,自从清出嫁,多年来他没有再见过清。他依稀记得清出嫁时的样子,在玄鸟台,是少女最美的模样。

当时他正惆怅着将来有一天要和婉分别,如今回望,那时他和婉尚未开始,他们后来有无尽的纠葛,甚至到现在他都无法挣脱。

他其实不太擅长和女人打交道,靠近他的女子往往太热情或怀着着各样的目的。但为着清是婉的姐姐,他不得不去赴这个艰难的会面。

冷风扑面,诸儿不禁打了个哆嗦。当他听到石之纷如说到伋子和寿被杀时,心中首先想的是谁最可能被立为新的太子,是否对齐国有利。

朔是最佳人选,自然齐国便要协助朔夺取太子和日后卫君之位。他心中所想和父王飞鸽传书给他的指示完全一致,他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可如今走向清的新台殿时,他突然发觉,朔是如此凶残。如今的清,痛失一个孩子,凶手却是另外一个自己的孩子,她该如何面对自己和朔的关系呢?

可自己在来到新台殿前从不曾想过朔的凶残本性,这些年来不觉中,他越来越成为父王的样子了,凡事皆以齐国的利益为先,天下万物,皆可为齐所用,甚至是自己。

他的心已强如磐石,做帝王,一个好帝王的路上,这是一条必经之路,一条不归路。只是在某些瞬间,他会软弱,比如此时,想到清是婉的姐姐,他突然为清的遭遇感到难过。比如前几日,听到郑忽失了太子之位,他会从齐国飞奔到卫国来寻郑忽……

新台殿到了,风雨侵袭下檐柱已褪色成红褐色,可高高磊就的石阶,檐下描金的凤凰,依然昭示着里面主人不凡的身份。清听到下人通报齐国来使时,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这些年来,虽然她未回过齐国,齐国却一直断断续续有派使者来往。

她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人一身布衣,却难掩华贵和威严;年轻的面孔过于英俊,眉间有些和年龄不符的风霜之感。清心中大叹,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明明有种熟悉之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诸儿也正打量着清,清和自己宫里的盈盈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只是美艳动人比盈盈更盛几分。这些年过去了,时光更添美人容颜,尽管清未施粉黛,不着钗环,双眼好似刚哭过,微微肿着,可让人望之只有更加怜惜。可惜了这容颜,却成了她在卫国动荡人生的祸端。

“清夫人,别来无恙?诸儿奉父王之命来探望夫人。”诸儿平静下了情绪,抱拳问候。

“诸儿殿下?!”遥远的记忆被唤醒,清忙屈膝回礼。

“父王听闻了最近贵国之事,担心夫人过于伤痛,让我前来代为探望。望夫人节哀,夫人若喜欢,父王也欢迎夫人回齐国一段时日疗伤。故国旧景,大约能抚慰一下夫人近日心境!”

清自从寿被杀害一直强撑着,不曾流一滴泪水,直到前日寿的尸体被打捞出来运回卫宫,清看到寿被水已经泡得面目模糊,才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涟涟,几次哭昏过去。

这孩子,曾是当年她生命最阴暗时的光,这些年来她倾注了数不尽的爱和泪。卫君也过来劝慰她,她却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要见到对方,这一切孽缘的作俑者。究竟是她欠伋子,所以上天收了寿去黄泉路陪伋子吗?

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新台殿,这几日如牢笼一般,她无比想逃离,却发现天地之间她无处可逃,除了一死。她本是绝望了的,却不想母国还有人挂念着她,在母亲逝去多年之后。

“父王,他身体还康健吗?恕清不孝,这些年无颜回国看望父王,为父王分忧。”

“夫人过谦了。这些年夫人忍辱负重,才换得了齐卫两国的和睦。夫人的委屈和为难,父王都知道。。。”

清这些年一直认为自己名声不佳,母国早将她抛弃。这些年派来的使者,也不过是政治考量的面子功夫。想不到还能等到诸儿的一番话,这些年来的委屈加上寿新逝的打击,一下子翻江倒海全部涌了上来,泪水又忍不住倾泻出来了。

诸儿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和清虽是兄妹,但在齐国时并不十分亲近,如今又是不同的身份,这殿内肯定到处都是眼线。

但是他又不想制止清,清的哭泣反而勾起了他的伤心。昏暗的宫殿里,清跪坐在地上,诸儿站在不远处,一个似要把一生的伤痛和艰难全部哭尽,一个似在哭声中让自己的灵魂短暂地出一会儿窍。

过了许久,清似乎耗尽了力气,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诸儿缓缓说道:“夫人,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夫人如此,诸儿又何尝不是?可是只要坐上这个位子,便要肩负太多的责任,喜怒哀乐,也只能自己慢慢咀嚼了。伤心过后,日子总归还是要前行的,指不定再向前就会柳暗花明。。。"

清抬头望向诸儿,诸儿却正望向殿外,双眉紧颦,似陷入了沉思。

"殿下,多谢你今日前来。朔犯下了滔天大罪,朝堂上恐怕再容不下我母子。我本来也是不想活了的,如今得见一下故国亲人,便是明日死了也算瞑目了。请转告父王。。。"

诸儿打断了清的话:"夫人不必如此颓丧。父王派我前来,除了见上夫人一面,还嘱咐我将朔公子带回齐国,由父王教导一段时日。卫国朝堂就算怒海滔天,也不得不考虑我齐国的立场。待这场风波平息了,我再将朔公子送回卫国,届时父王会助朔争夺太子一位。"

清似乎不能相信诸儿的话:"朔做了如此逆天之事,父王还要怜惜他的性命?"

诸儿笑答:"放在一家之内,朔的作为确实天理难容。放在一国之内,王权迭代,血腥杀戮比比皆是,只要他心中将来有百姓,能为百姓做好事,便是合格的君主。"

清激荡的眼神慢慢冷却下来:"父王派殿下前来,究竟是为了齐国的长远还是果真怜惜清这个女儿?"

诸儿深吸了口气,缓了一缓,字斟句酌地说到:"当年莒夫人听说夫人初嫁卫国便遭卫君强求,担心夫人寻短见曾几日不眠,又派了婉妹妹到我的长乐殿求情,我连夜去父王那里请求发兵许国,对卫国旁敲侧击。父王虽然沉默,但暗地里帮我加了许多兵马。

后来莒夫人为了婉妹妹的清誉绝食数日而逝,父王从外地回到齐宫后面上意气风发,但细看头发一下子斑白了许多,他强行把芷若公主和鲁国国君的婚事拆散,把婉妹妹许给了鲁国国君,又追封了莒夫人的封号,为的是给婉妹妹一份安稳,让莒夫人泉下放心。"

清离国后虽听说过诸儿说的围许之战和母亲逝去的事,但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些细节,如今由诸儿道出,不由得听呆了。

"莒夫人对夫人和婉妹妹的深爱,哪怕如我一个旁人,看在眼里,都感动涕零。可是父王身处高位,他对子女的爱,不能放肆,不能越界,只能放在国家利益之后。痛苦只能埋在心里,关心也是一样。

救助朔公子,自然是为了齐国的长远之计,但更是因为他是夫人如今唯一的爱子,朔公子在,夫人在卫国才有未来。"

清感觉这些天散去的力量又缓缓聚集起来,整个人也好似解脱了许多。她直视着诸儿说道:"谢谢殿下的这番话,释了清多年的疑惑。请转告父王,只要他心中认清这个女儿,清便永远是他的女儿。这一生,清都会把齐国放在心里。"

"如此,我便放心多了。望夫人保重身体,待一日朔公子登上王位,夫人的好日子指不定才刚开始。

再者,姐妹连心,夫人如今遭遇,令妹必定挂念。夫人要好好过下去,婉妹妹在鲁国也安心些。。。"说罢,他便拱手告辞,朝门外走去。

清想,诸儿从始至终称自己清夫人,却一直舍不得叫妹妹婉夫人,原来这些年的沙场征战,物是人非,都还是不曾让他放下。"诸儿殿下,请等一下。。。"

诸儿停下脚步,转头看清。清望着诸儿,一双美目似同情又似喟叹:"殿下,你刚才劝清,生长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既如此,殿下也不必太苦着自己了。这些年我和妹妹常常互通有无,齐国的那些年,对她来说早已是前尘往事了。殿下也要向前看。。。"

诸儿苦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大步走向灰蓝色的天地。

前两个月,鲁夫人和父王闲聊,她听在鲁国的芷若说,婉又有身孕了,但似乎和鲁国国君却生了嫌隙。起因是去年底齐郑卫三国攻打朗城,本来鲁国已是必败之势,但因着婉见了自己一面,三军便直接退兵,鲁国国内因此生起了不少关于鲁国夫人和齐国太子的流言。

父王专门叫他过去提点他注意身份,不要再让婉陷入两难之地。这些年来,他带给婉的,从来都是流言和伤痛。他给不了她任何太阳下的东西,只能远着她,什么都不做。今后,他不会再去打探、打扰她的生活,绝不会再伤害她。

上一章讲述郑国内乱,这一章讲述卫国内乱,可能人物较多,讲述的不够清楚。但郑国和卫国的内政影响到后续的剧情发展,还请各位多给些耐心和鼓励。婉的姐姐清虽不是本文女主,但身世之跌宕起伏绝不亚于婉,所以也会在有限的篇幅中多一些她的身影。

各位若是喜欢,不要吝啬收藏,或者给个评价啊。您的支持是我日更下去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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