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不给薛昭拒绝的机会，等钟寒誉走了薛昭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梁小波进来，“提督，钟寒誉信了？为了救十三娘姐妹拖他下水这事不追究了？”

薛昭，“十三娘姐妹都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他还追究什么？”

“不是，我是说他会不会把这事算到您头上……”

薛昭脸上没有血色，喘息急促，“不会，我想他已经认出我了。”

“什么认出了？”梁小波恍然大悟，马上紧张起来，“他认出您是谁了？”

“别紧张，他不会伤害我。”

“那倒是，钟博远和…毕竟也是首辅的学生，自然不会，但是……”

薛昭仰头叹了口气，“钟博远突然多了个儿子，我也没细究，本以为是随便收养了个孩子，没想到是他。”

梁小波疑惑着，“是他？谁啊？对哦，钟博远一生未婚儿子自然是收养的，提督你从前认识钟寒誉？”

薛昭沉默了片刻，“他不叫钟寒誉，他原来叫萧寒羽，是禁军大统领萧扬和昌宁公主的儿子。”

“萧扬和昌宁公主的儿子那不就是陛下的外甥，他怎么给钟博远收养了？”

薛昭也想不明白，当年昌宁公主战死，萧扬莫名身亡，他们的儿子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后来又是怎么被钟博远收养的，永和帝竟然没有过问，实在想不明白，“或许让他跟着钟博去天高路远的苍山比留在京城更让陛下心安吧，罢了，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深究的，你派人去盯着三合坊的卢旗开，顺便查查他这些年有没有和刘大齐联系，再查查他和刑琅之间的关系。”

“好。”梁小波欲言又止，试探性地问道，“提督，竟然钟寒誉认出你了，那你是否要和他……”

“没必要，我现在只是薛昭。”薛昭迅速起身，刚站起来眼前一片空白，险些跌到。

“提督，要不我请徐老来……”

薛昭手扒着桌案边缘，骨节凸起，“不用，我已经停药了，兴许是最近没睡好，徐老在太医院也很忙，又上了年纪，岂敢再劳烦他亲自跑一趟，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惊动他老人家，我会注意的。”

梁小波撇撇嘴，但凡薛昭说到做到，他至于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回跑嘛。

薛昭胸口疼得厉害，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你去备两份新婚贺礼，要不一样的，明日兵部尚书娶亲。”

“你不是不去吗，怎么一下改主意了？”

薛昭也不想去，可是钟寒誉哪里肯放过他啊，“去准备贺礼吧。”

反正薛昭性子阴晴不定，只要他不发疯伤害自己，随他好了。

良辰吉日，年过四询的兵部尚书迎娶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新娘子，薛昭站在人群中看着肥头大耳的朱振声牵着新娘的手踏上红毯不由翻个白眼，钟寒誉微微瞥过头，“提督这是怎么了？”

薛昭琉璃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森冷的眸子，“不怎么，一枝梨花压海棠。”

钟寒誉轻笑，“别这么这么说，兵部尚书还没到那个年纪。”

薛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都能当人家爹了怎么还没到那个年纪，罢了，人家两情相悦，我们这些外人也没什么好指手画脚的。”

钟寒誉挑了挑眉毛，“朱大人鳏寡多年，也算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指挥使怕是对这四个字有所误会吧，朱振声虽不去惜春巷，确是各大戏园的常客。新娘子可是留梦园的当家花旦，嗓子亮着呢。”

新人从他们身旁经过，钟寒誉眼神柔了些，“提督听过？”

“没有，我不喜听戏。”薛昭回答得挺是干脆。

“留梦园，听闻湘王殿下痴迷戏曲，常去留梦园和伶人一起唱戏。”

薛昭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钟寒誉，“进去吧，新人要拜堂了。”

今日来得宾客还不少，顾道桢虽是没来却着人送了一份厚礼，也算给足了朱振声面子。

喜堂上新人拜天地，喜庆热闹，满目的红色如火一般热烈，薛昭眼里是冷得，钟寒誉站在薛昭身后，两人靠得很近，有些看热闹的人会往前挤，钟寒誉的胸口时不时贴到薛昭的背，薛昭被琉璃扇挡着的唇抿得深了些。

新人行过礼，众人都去喝喜酒了，钟寒誉挨着薛昭坐下，他们这一桌上还有工部尚书周奉今，此人三十又五，干干瘦瘦，很是健谈，谈吐风雅幽默，跟钟寒誉相谈甚欢。

薛昭在一旁听着不想插话，只觉得聒噪。

周逢今笑呵呵地捋着山羊胡子，“指挥使是不是看了也有成家的打算？”

钟寒誉笑笑，“虽是羡慕了些，但是一个人惯了。”

“指挥使还年轻，自当先立业，不过指挥使年轻英俊，身边竟然没个红粉知己说出去我们也不相信啊。”同桌的官员也跟着起哄笑起来。

钟寒誉，“我住锦衣卫指挥司，想找个红粉不容易啊。”

周逢今大笑，“怪不得了，京城人杰地灵，好姑娘多得是，就是不知指挥使喜欢什么样儿的？”

钟寒誉瞥了眼薛昭，薛昭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的长衣，衬得脸有了些血色，“喜欢什么样的，我想想啊，我喜欢身型纤细的，最好是个水蛇腰，还得有些性子在身上，最重要的是得漂亮。”

“指挥使喜欢的果然与众不同，人人喜欢温婉娴静的女子，指挥使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有些脾气才能活色生香，我就喜欢不一样的，哪怕是个蛇蝎美人。”钟寒誉轻抿了口酒，眼睛瞟向薛昭的耳后，渐渐到他雪白的脖颈。

薛昭知道钟寒誉在盯着他，用一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盯着他，薛昭没有看钟寒誉，继续默不作声地夹菜。

周逢今，“蛇蝎美人，那更是与众不同了，指挥使果然年轻，是我们这些年长的所不能体会的。”

钟寒誉一杯酒下肚，“蛇蝎美人才能和我纠缠到死，轰轰烈烈刻骨铭心。”

钟寒誉桌下勾住了薛昭的脚腕，足尖蹭着薛昭的靴子，垂眸继续喝酒，薛昭呼吸一滞，拿筷子的手僵了下，缓缓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诸位大人慢慢喝。”

钟寒誉又闷了一杯酒，“不小心喝上头了，我也去外面醒醒酒，待会儿再同诸位大人继续喝。”

钟寒誉追出去，薛昭背对着他靠在凉亭的横栏上，“提督倒是会找地方啊。”

见钟寒誉来了，薛昭攥紧了手里的琉璃扇，“指挥使不去喝酒出来做什么？”

钟寒誉贴着薛昭坐下，酒气随之而来，薛昭的呼吸也跟着紧了几分，“指挥使，亭子这么大你为何非得跟我挤在一块？”

钟寒誉像是没听到一样反而靠得更近了，手臂搭在薛昭背后的横栏上，从外面看薛昭像是被钟寒誉圈在怀里一样，“提督不愿意跟我坐一起？”

“又不是没地方坐，我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薛昭起身坐到了另一边，两人拉开些距离，钟寒誉搭在横栏上的手曲起，“提督在躲着我？”

薛昭合上琉璃扇，“没有。”

钟寒誉又跟了过来，“一直刻意和我保持距离还不算躲着我？”

“我若刻意躲着就对你闭门不见了，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坐得如此之近而已，还望指挥使不要误会。”

“误会？我没有误会你，你就在刻意躲着我。”

薛昭心头一紧，钟寒誉不会又喝醉了吧，上次在望春楼险些被他折腾坏，薛昭再也不想跟醉酒的钟寒誉独处一室了，“指挥使你不会喝醉了吧？”

“没醉。”钟寒誉确实没醉。

薛昭显然是不信他，不由想躲，“指挥使我们回去吧。”

“急什么啊？你还想回去继续喝？方才坐在一起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个文官可是最厌恶我这种出身的人，和我坐一桌他们想必都觉得晦气。”

钟寒誉眼神迷离，漾起几分浪荡之色，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有些轻佻，“那你还要回去？”

薛昭真后悔来了，“我跟新人道喜后就离开，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去找他们的不痛快。”

钟寒誉起身，高大的身影站薛昭跟前像小山头杵在那儿，“急什么啊，喜宴才开始，这个时候走多不好。既然你不喜欢跟他们坐一起，我们现在这园子里走走，待会儿再跟新人去道喜。”

钟寒誉拉起薛昭的手，薛昭忙挣开率先一步走在了钟寒誉的前头，钟寒誉攥紧了手心跟上去，朱振声的园子很大，据说是祖传的宅子，很是雅致，一派文人之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刚好碰上了朱府的官家，将两人引到了偏厅歇息。偏厅里就剩薛昭和钟寒誉两人，薛昭站在门口，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

钟寒誉揉揉眉心，“提督你站门口看谁呢？”

薛昭怕钟寒誉发酒疯，老老实实找个了位置坐下，钟寒誉慵懒地坐在薛昭对面，用迷醉的眼神盯着薛昭，嘴角扬起的笑意有些浪荡，薛昭总觉得钟寒誉这笑容不怀好意。

薛昭避开钟寒誉的眼神，看向挂在墙上的钟馗捉鬼图，钟寒誉站起来往薛昭这儿走来。薛昭赶忙起身假装去看画，钟寒誉抓住薛昭的手腕，“跑什么？”

“我没有要跑，放手！别拉拉扯扯！”钟寒誉抓得紧薛昭没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