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半夜喝风

入冬后的山风吹得人脸疼,偏偏今夜月黑风高,荒山野岭除了觅食的野猫就剩钟寒誉这个活物了。

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沙沙作响大晚上挺渗人的,别看钟寒誉人高马大有时候还很莽,偏偏最怕黑,钟寒誉很后悔,病急乱投医想一出是一出了,这么冷又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薛昭真会来吗,可除此之外钟寒誉想不到别的地方了。

终于看见亭子的翼角了,钟寒誉已经出了一身汗,但愿薛昭在这里,还别说薛昭就在这里,黑灯瞎火灯都没带一盏,风还刺骨得寒,可能是文人雅士的风趣吧。

薛昭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地上滚落三四个酒坛子,钟寒誉摇头叹气,这些读书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钟寒誉放下提灯,将外衫脱下来罩薛昭身上,“野山孤亭,无星无月,对着西风饮酒,提督好兴致啊。”

薛昭缓缓抬起头,涂得煞白的脸因为哭过泪痕交错,粉掉了不少,细看甚是滑稽可笑,钟寒誉心疼又好笑,好在是憋住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薛昭话语醉意很深,嗓子都哑了。

钟寒誉用脚拨开地上的酒坛子,“指挥使我跟你心有灵犀啊,你去哪儿我心里清楚着呢。”

钟寒誉挨着薛昭坐下,薛昭身上酒气重,风一吹散了不少,薛昭愣了片刻,突然眼睛睁得提溜圆,揪起钟寒誉的襟口大吼道,“你来做什么?还想气我一顿是不是?你存心要气死我对不对?”

薛昭噼里啪啦一顿乱吼,吼完寒风吹得更冷了,钟寒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薛昭大花脸看一次想笑一次,又怕惹他生气,一直强忍着,钟寒誉快憋出内伤来了,“你一声不吭跑这荒山野岭来喝酒,也不跟人打声招呼,是想吓死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我不记得这地方,你是不是就要醉倒在荒山野岭喝冷风?”

薛昭眼眶很红,咬牙道,“我就喜欢在荒山野岭喝冷风不行吗?难道看你挖空心思存心气死我吗?”

钟寒誉自认酒品不好,但是比起薛昭这种不讲理撒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酒品或许不是太差,“我没有存心气你,当时就嘴一快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你是说我自己没气找气受是吗?”

钟寒誉捡起地上的衣裳给薛昭披上,“回去再闹好吗,外面冷。”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愿意呆在这儿喝风。”薛昭扭,这倔脾气小时候钟寒誉就领教过了,现在更扭,钟寒誉赔着笑脸,“行,你喜欢呆在这儿就呆在这儿。”

钟寒誉正正襟口,“那祝你能遇见个鬼,天寒地冻我先走了。”

钟寒誉还真就拍拍屁股出了亭子,没走几步回头大喊一声,“别看天冷,夜里虫子多着呢,什么蜈蚣啊,蝎子啊,这些虫子可不怕冷。”

薛昭一机灵,他怕虫子怕得听见虫子的名字就会浑身起鸡皮疙,可是在天牢的日子,什么虫子没在他身上爬过,薛昭只觉得冷,再也没有任何感觉,天太黑从这里望不见国子监。

薛昭颓废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灵魂,吓得钟寒誉跳了上来忙把人抱在怀里,“裴音,裴音,我就管不住嘴瞎说的,你别怕,你想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

薛昭凄冷地笑笑,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这世间还有人心疼他吗,“你知道刑部的大牢又潮又湿,在里面待上两天身上就会长疹子,我曾经在里面待了十七天,蜈蚣,虱子,老鼠,都在我身上爬过。”

薛昭越笑越凄凉,曾经霁月风光的状元郎现在和那些见不得光的虫子又有何区别,他还有什么可怕的,钟寒誉心如刀绞,“对不起,是我不好,打我骂我都可以,裴音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我害怕……”

薛昭仰起脸,斑白的粉面被泪痕分割,像一面碎了的镜子,薛昭重重倒在钟寒誉怀里,“我什么虫子都见过了,可是……可是落云,我还是会怕,我还是会怕……”

薛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他为何要活成这般模样,他宁愿高风亮节地去死也不愿苟延残喘,钟寒誉好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怕,不怕,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虫子近你的身。”

钟寒誉抬手狠狠抽了自己几耳光,薛昭睁大了挂着泪痕的眼睛,带着哭腔喊道,“这是做什么?”

钟寒誉愧疚地不敢看他,“对不起,明知道你怕虫子,还拿这个吓你,我不是人,该打。”

薛昭从混乱地情绪中平静下来,钟寒誉那几耳光也把他抽醒了,说得一点也没错,荒山野岭,跑这儿来喝酒纯属有大病,薛昭脸刷一下红了,咬着下唇,见钟寒誉侧脸的手指□□里刺痛,抱怨这人下手没轻没重。

薛昭忍不住看钟寒誉脸上的巴掌印,感觉打太重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疼吗?”

钟寒誉给薛昭裹好衣裳,“疼才长记性,裴音以后我若是再吓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薛昭一把捂住钟寒誉的嘴,气得嘴唇泛白,“为了这点小事发毒誓,钟寒誉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疯了,找不到你我快疯了,我就差沿街喊你名字了,你知不知道……”钟寒誉哽咽着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苦涩从心底堆到喉咙。

薛昭自觉有错垂下头往钟寒誉怀里钻,钟寒誉着实没想到,这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猫主动往他怀里蹭,钟寒誉心砰砰砰跳得快,身上都热了,长臂圈住薛昭,又为他拢了拢襟口,“冷了?”

薛昭点点头,他喝了酒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或许也是因为喝醉了更依恋钟寒誉臂弯里的温暖。薛昭掺杂着酒气的鼻息喷吐在钟寒誉耳后,惹得钟寒誉不由绷紧了身子,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久前初尝了欢爱的滋味,有几次梦见了薛昭含泪的眸子和情到浓时圈紧他脖颈的喘息,每次醒来都热出一身汗。

此时此刻薛昭就在钟寒誉怀里,刚哭过的样子惹人怜惜,钟寒誉不免想入非非,扭头吸了两口凉气才避免被热意冲昏头,“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薛昭可算是折腾够了,疲惫地只剩点头了,钟寒誉起身半蹲在地上,“上来我背你下山,走得快还能回去吃顿热乎饭。”

薛昭老老实实趴钟寒誉背上,他确实没什么力气,很累很困,“我…我也要吃,饿了。”

钟寒誉难得听到薛昭软乎乎的声音,心都快化了,想着他喝醉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露出可爱的一面,不像平日里张牙舞爪,动不动就生气。

下山的路不好走,天又黑钟寒誉完全不记得来时的路了,“裴音,我好像迷路了……”

薛昭抬头,酒劲儿上来了,双颊红了,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往左边走,我记得路。”

钟寒誉背起薛昭往左边走,“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薛昭继续把脸埋在钟寒誉肩头,这些年每当撑不下的时候他就到这儿来哭一场,想想和钟寒誉年少时的美好回忆,不知道来多少次了当然记得清楚,钟寒誉能想到薛昭为何如此清楚这里的路,没有再问,小心地背着薛昭,薛昭本就纤细,背起来根本不费力,轻飘飘得如棉花,钟寒誉揪心得疼,“要是累了你就睡吧,等下山到地方了我叫你。”

薛昭抓褶了钟寒誉肩上的衣裳,不一会儿又缓缓松开,手绕过钟寒誉的脖子,沿着他渗出细汗的喉结摸到下巴,掰过钟寒誉的脸吻了上去,钟寒誉傻眼,不等他想别的,薛昭像条蛇缠着他的舌头嬉戏。

半山腰的冷风吹得枯枝杂草乱响,钟寒誉脑子里一片混乱,呼吸越来越热,薛昭似乎还不打算结束这个吻,只是这个姿势拧得钟寒誉脖子难受,两人又交颈而吻,钟寒誉像被一条蛇缠住了。

“等会儿,等会儿,裴音我们回去再……”钟寒誉寻得空隙扭过头,薛昭雾蒙蒙的眸子似乎也染着酒气,毒怨地眯起眼来,“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可在荒山野岭实在没什么情致,不如我们回去……”说着钟寒誉身上跟着热了。

薛昭脸深埋在钟寒誉背后,他也就趁着酒劲儿发疯,钟寒誉倒好偏偏这时候矜持了,好像有好几次他都这样,薛昭来气了,也不管是不是隔着衣裳,一口咬上去,钟寒誉背后绷直,不疼反而像小猫抓一般。

钟寒誉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气了?”

薛昭不语,扒着钟寒誉肩头的手曲起,钟寒誉笑笑,“马上就能下山了,我们找间客栈下榻不回家了可以吗?”

薛昭呼吸一紧,这算什么,有家不回找家客栈落脚,有种私会情夫的感觉,那他们是在偷情吗?想到这儿薛昭的心跳不停,一直坚守的礼义廉耻又在圈禁他不能越轨,挣扎纠结后还是没出声,钟寒誉知道薛昭的性子,这种事不出声就算是默认了,钟寒誉加快脚步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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