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坤面色铁青,三番两次被落了面子,他心有不甘,转头看向徐慎。
“大老爷大公子他一个养子竟敢公然……”
徐慎这回彻底恼了,什么时候一个盛京来的阿猫阿狗,都能随意置喙他的家事了?
“盛京一表三千里的旁系都能在我家大放厥词、耀武扬威,我儿子说几句话竟然还要看外人脸色不成?”
他站起身,懒得再赏给这三人一枚眼神:
“当真是要修书一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着盛京的名号来招摇过市。”
事情完全不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徐坤终于知道后悔了。
忙不迭想要将手中盛京三老爷的书信给徐慎……
“还请大老爷一观……”
徐慎直接拂袖离去,留下徐坤在原地瞠目结舌。
怎么……和他料想中的一点儿不一样,庆阳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应该把他当成‘天使’一样供着的么……
三人被晾在花厅半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发现……根本没人理。
想走,守在门口家丁却并没有放行的意思……
直到半夜,才有人将困顿的三人领去客房,顺便……吃了一顿加了‘料’的便饭。
·
书房内,徐慎父子四人具在。
徐朗:“我查清楚了,这三人不是盛京大老爷身边的人,是那位不着调三老爷的远亲,信虽然有大老爷的印章,笔迹去和他往日寄回来的家书有出入。”
徐慎愕然,手里茶也不想喝了,随手扔在桌上。
“我就知道背后有人在搞鬼,就是不知道他们胆子竟然这样大,竟敢偷主君私章。”
他冷笑一声,“这是吃定我见到盛京来的信笺就会乖乖掏钱?简直太不把我们这一支放在眼里……”
徐朗:“据说是盛京那位三老爷和祯国公府的世子赌石,想必是他输了钱又不敢让大老爷知道,这才起了歪心思,打起了咱家的主意。”
“我即刻修书一封,这件乌龙盛京那边必要给个说法……”
他气坏了,难道那边随便一个猫猫狗狗都能来敲他竹杠不成?
徐归远轻咳一声,打断徐慎,“还是先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再决定不迟。”
“这……”
徐朗视线下意识瞥向徐明睿,迟疑道:
“其实…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
那三人的饭菜,是徐朗做的手脚,拆了信笺也让手底下人重新封好放了回去,保准让人瞧不出一点儿端倪。
“是和我母亲有关吧…”
盛京这三人来的…突兀,再有自己娘亲那个核桃仁儿……大的脑子。
容不得徐明睿不多想。
他揉揉酸胀眉心,微不可闻叹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倦,眉间一抹郁色愈发浓郁。
“唉……”
徐明睿顿觉失语,他已经尽可能在替她找补了,胡雪芝偏生一根筋在找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拉都拉不回来!
和徐慎同床共枕将近二十年,竟是一点儿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说先前为着二哥、二嫂的事情,徐慎就算恼了她,再有他在其中周旋,庄子上的日子虽然清苦,至少性命无虞;
但胡雪芝居然糊涂到想要和盛京那边的人‘勾结’,给徐慎施压,甚至还要异想天开妄图掺和下一任家主的选拔……
这两家虽然都姓徐,在外人看来相互扶持、相互依存,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盛京那边官越做越大,就有些看不上庆阳这边,偏生又舍不得庆阳每年送去流水一样的真金白银…
胡雪芝一通亲疏不分的操作,妥妥在徐慎雷区旋转跳跃,一顿接地府的操作,让她在无翻身的机会……
徐明睿叹气,不禁思忖:
自己那个傻娘,现在是不是正在美滋滋等着徐慎把她放出来,然后继续做体面的当家主母了?
“呵!”
徐慎怒极反笑,“啪”的一声脆响,手掌重重拍在桌面。
“也难怪会被人看轻,当家主母脑子都拎不清…”
“爹…”
徐明睿跪在他面前,刚开口就被徐慎抬手打断。
“她脑子糊涂的厉害,还是送到西北庄子上清清心的好,那边气候也利于她身体恢复。”
西北……
徐明睿嘴唇嗡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西北就西北吧,起码……命还在。
“徐福!”
“砰”
圆滚滚的身子以一种圆润的姿势‘滑’进来,“噗通”跪在地上。
“夫人病了,即刻遣人送她去西北养病,没我的命令,不得看望,没我的命令,不得踏进庆阳一步……”
徐慎还吩咐了许多,但徐明睿已是无心再听。
这个结果……他还算满意。
“咳咳……”
早已归心似箭的徐二见事情被‘料理’的差不多性质缺缺咂咂嘴,状似不经意加重咳嗽两声。
果然,坐在不起眼角落的他敏锐察觉射来一道目光。
即便盛怒之下,徐慎还是分出心神道:“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
“徐福,明日请孔大夫来,给家里几位少爷都好好瞧上一瞧,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儿可不行。”
徐福:“老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套车去请。”
徐二顺理成章离开了书房。
胡雪芝罪有应得遭了报应,后半辈子都要待在西北赤地千里苦寒之地。
这对于素日娇生惯养、心高气傲的她来讲,估计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回去路上,脑海时常闪过找到宋尧时候他的惨状,无数邪恶的念头在心中翻涌,若不是看在徐明睿的面子上,宋尧也有惊无险……
徐归远真的想让她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才好!
可即便这样,西北的日子她也别想好过就是,会有人好生‘关照’她的。
披星踏月走进澜沧苑。
玉沁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夫人歇下了,睡得可香了。”
徐二面上神情不自觉温柔下来,放缓动作走进内室。
本该睡熟的人却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床榻上瞪着乌溜溜的两颗眼珠子看向他。
徐归远:“……”
你管这叫歇下了?睡熟了?
徐二脱下外衫,随手搭在屏风上。
捏了下宋尧挺翘、莹润的鼻尖。
“玉沁不是说你睡着了么。”
宋尧拉过被子盖住肚脐,神情有些悻悻。
说起这个他可就有话说了。
“从进门开始,我已经吃了六七顿了,药膳、血燕啥的还没下肚,她就又端上来了。”
“我一说吃饱了,不用了,她就端着托盘掉眼泪,可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
宋尧朝他俏皮的眨眨眼,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一点点靠在徐归远肩头。
“二哥,这么着急把你们叫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他发丝很软,又浓又密,披散在肩头的时候,衬的他整个人的气质格外温和。
一下一下蹭着徐二肩膀的时候,乌溜溜的眼珠同样也在望着他。
“没事,盛京那边来的混不吝,父亲已经料理好了。”
宋尧似懂非懂点点下巴,不知怎么的,只要徐二在身边,他好像就特别容易犯困。
打了个小哈欠,腰间露处一截儿白皙肚皮。
“休息吧,你累了。”
宋尧咕哝一声,顺着腰间的力道躺倒,皱着鼻子的样子活像一只慵懒的猫。
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呢还,他就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了。
“睡吧…”
徐归远轻吻宋尧额头,揉两把他腰间的软肉,满足的阖上了眼眸。
直至入睡,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
翌日,宋尧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打量,身侧徐二睡着的地方早已凉透。
明显人已经不知道起身多少时辰了。
他脸颊微红,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边广为流传着一个说法——新媳妇只金贵三天。
三天一过,穷苦人家的新媳妇就要洗衣做饭、打鸡喂狗、操持一大家子的活计;富贵人家呢,虽然不用事必躬亲,也得早早起身服侍公婆、学着打理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
还真没听过有谁像他一样,天天能安稳睡到日上三竿的……
伸个懒腰,尾椎连着脊骨,浑身的骨头‘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夫人,可睡好了?”
玉沁端着铜盆、热水进屋,浸湿毛巾,拧干后递给宋尧。
“二爷呢。”
玉沁:“少爷去山庄了,嘱咐我告诉您,让您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去寻他,夫人伤了身子,时常泡温泉有利于恢复。”
宋尧擦过脸,觉得精神了些,起码不会哈欠连天了。
“那我这就上山。”
徐二把宋雨也安置在山上,月份大了,不瞧上一眼她的情况,宋尧始终觉得不踏实。
“尧尧?你起床了是不是?”
抽条了些的小丫头,鬼灵精怪,依旧如年前初见那般鲜活。
她蹦蹦跳跳窜到宋尧床榻前,毫不避讳一屁股坐下,从怀里摸出个鼓囊囊的油纸包。
“小厨房的姐姐给我蒸的栗子糕和水晶糕,我拿来和你一起吃!”
“好!不过我要先漱个口。”
宋尧收拾好自己,陪絮絮叨叨的小红豆吃了一顿简单却温馨的早午餐。
“我来的不巧了。”
已经显怀的秦生面色红润,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透露出一股子幸福的味道。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宋尧心里‘咯噔’一下,眸光躲闪。
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生。
徐朗和那位……一路上不清不楚的,宋尧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开腔替秦生说过一句话。
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短了一截儿,有些不敢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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