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金黄的雀儿在笼子里上下扑棱,锻银牢笼外缠绕着细如蛛丝的网,将笼子层层叠叠包围住,笼中鸟一丝一毫逃离的可能都无。
倏然,雀儿侧头瞧见了什么,豆大的小眼睛里满是恐惧,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将头小心翼翼地藏在翅膀下。
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就攥住这只小东西。
翅膀被人从背后捏住,雀儿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只得任人把玩。
那人手心放了一捧粟粒,美味在前,雀儿却是吃得战战兢兢。
“哎呦喂,我的殿下,何必吓一只雀儿,可怜见的。”少年一袭红衣,头戴抹额,发丝垂下 显然是还未弱冠。
仇让笑嘻嘻地坐在一旁,曼斯条理地将滚烫的茶水倒进杯子中,复又端起青瓷烧制的茶盏轻轻吹气。
贵公子的派头还未做足,却是先漏出马脚。
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瓣,仇让本人也被烫得呲牙咧嘴,倒吸着冷气。
雀儿受了惊吓,啄向手指,尖锐的喙只是在皮肤上留下一到浅浅痕迹,却好似起到了作用,使得雀儿挣脱控制从手里飞走。
本是飞向自由的好契机,可却绝望地发现无处通向蓝天。
“有事?”轩辕璟方才正视这同样没有眼力见的人,就跟闻离一样。
他送客的态度就差贴脸上了。
仇让嘿嘿一笑,瘫坐在椅子上怡然不动,“表哥,别那么严肃,你知道的,我自小便心疾缠身,弱小的心脏受不起惊吓。”
“怎么我看着好得很?”轩辕璟摊开手掌朝他伸去。
风驰电掣间,黑影掠过,仇让稳稳落地,将金丝雀放于轩辕璟手中。
轩辕璟垂眸望着那只企图逃跑的雀儿,将其牢牢攥在手心,他的金丝雀可不乖啊。
想着,他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无事怎么请得动我们阿让亲自前来?说罢。”轩辕璟将雀儿放回笼子里关好,方才上前来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仇让执白子落于其后,道:“龙羽那快撑不下去了,山海关不能丢。先不说别的,就连粮草、衣物、药材这些必需品,怕都是不够的。”白子似乎更胜一筹,很快便可将黑子逼入死局。
“有舍才有得。”
“龙羽也在其中。”
“或许。”仇
让始终面带笑意,即使是已然被强势的黑棋困住。
黑子再次落下,棋局逆转,此前的示弱倒像是诱敌深入。
仇让显然无心对弈,很快黑子便将白子团团围住,一口气吃掉了大半。
棋盘上的棋子所剩无几,仇让将剩余的棋子捏起、放下,也只有棋子与容器碰撞的声响。
“阿让,身在皇家,有太多身不由己。”
“是不能?还是不想。”仇让意有所指,他这位表哥自小便心思重,若不是因着一起长大的情分,怕是不会对他纵容至此。
轩辕璟只是笑笑,并未答这个问题,“起风了。”
三月的风卷携着暖意,一路吹到山海关。
龙羽在临时搭建帐篷里踱步,头此刻一个有两个大。
粮食的问题还未解决,倒是先把运粮使丢了。
这算什么事?
想他也是能在山海关那头三进三出的人物,他不信能跟他打个来回的闻离,这么轻易就丢了性命。
或许只是遇了险,可那里终究不是他们能涉足的地界。
就此舍弃方为上上策。
想来,也只是殿下闲暇之余的万物,丢了便罢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
龙羽心里有了决断,握紧手中的枪,渐渐定下心神。
只是遗憾,闻离是个相惜的对手。
暖风吹了一道又一道,打在城外簇簇山茶花苞上,娇艳的花朵顶着风绽开,随之摇曳,淡淡的香气让人着迷。
眼皮仿若有千斤重,如何都拨不开。
睁开复又阖上,眼前的一切泡沫般虚幻,如何都看不清。
她好像中招了,因为一颗果子。
过了许久,闻离方才慢慢睁开眼,神智在眼底归位,眼神复又清明。
她扶着额头,适应着光亮。
从刺眼的阳光推断,外头早已日上三竿。
她昏迷前应该是挣扎过,还知道找个山洞再昏。
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劲,闻离浑身一僵,她枕的好像能自己发热,活物?
从山洞,她联想到了冬眠的极熊。
思维飞快的跳跃,恍惚间闻离发觉有什么东西在蹭着她的脸,似乎湿湿热热的。
不太妙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受困时,得先发制人,闻离快速出手,翻身用刀尖抵住“枕头”。
体内的毒还未消退,头重脚轻导致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荧光闪过,人影凝成实体,垫在闻离身下。
送上门来的破绽,闻离自然是抓住了。
她掐着身下人的脖颈,目光上移望着那张精致的脸颊,面上满是警惕。
寻泽舔着红润的唇角,无奈道:“怎么?过河拆桥?用完就丢,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曾过河,何来有桥?”闻离反问道,直觉好笑。
“这话好无情,分明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强行拿我做枕,清醒了是想翻脸不认账?”寻泽尾音上扬,还似欲泣,嘴角却勤着笑意。
绝无可能。
闻离抿着唇,自是不信。她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失去意识,也只会自己躲起来御寒。
似是看穿她心中困惑,清列的声音中带着诱惑,“许是我的皮毛滑顺,手感绝佳。不想再摸摸看吗?”
与话音同步的,还有尾巴。
尾巴四散扑在地上,一条柔软的尾巴,蹭着闻离的手腕,一圈圈缠绕攀附在小臂上。
还未隐藏起来的狐耳带着一簇粉,耷拉着摊平,预示着主人心情不太美妙。
闻离反手捏住尾巴从手腕上解下,冷冷道:“前尘往事尽遗忘,此后便是陌路人。”
这话像是火药般,轰然炸来,勾起阵阵涟漪。
心疼得抽搐,寻泽也只是眨眨眼,喃喃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自她失忆后,遇见的所有人都告诉她从前怎么,她该如何去做,却是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没了记忆,又深处陌生环境,多少是有些不安。
闻离的心情有些烦腻,吐出那最是伤人的话语,“是。”
雾气好大,粘湿了眼光,眼尾泛起了红。
豆大的泪珠滚落,炙热地砸在闻离手背上,却是砸不开她紧闭的心门。
心口隐隐作疼,她只当是傀儡心在作怪。
闻离慢慢起身,拖着僵硬的腿,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该回去了,回到她应该在的位置。
暖意抽离的很快,寻泽抬头望去,恰是她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他摸着早已冰冷的心,露出苦涩的笑容。
“主上。”类悄无声息地出现,半跪在兽神身侧。
“准备好了,攻下山海关须臾之间”
寻泽眼神冷淡一分,站起身来道:“待粮草耗尽之时,便是攻城之刻。若再失手,绝不轻饶。”
“是。”
他转身向着山洞深处走去,那里是兽族的腹地,而此处的洞穴只是伪装后的入口。
闻离应该不仅仅是失去了记忆,她的心变了。
如此,兽神也不能将秘密暴露敌人眼前。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层看不清摸不到的雾,将两人分隔开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很适合去领略山海关的美景。
闻离疾行离开,直奔山海关而去。
算算时间,距离她回来只一柱香的时间。
眼前却与她离开之时大相径庭。
狼烟四起,折戟遍地,伏尸万里。
闻离紧握着双拳,指甲嵌入掌心,滴下血色,落在地上看不出踪迹。
一步一顿,距离城门很近,可她却如何都走不过去。
瞳孔放大,聚焦于一处,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昨日那断臂的将士,此刻双臂尽失,被拦腰撕裂,残体分离两次。
紫青的脸上,双眼大睁着,直勾勾看着战旗。
城楼之上,一抹樱红挥动,银白色的盔甲嗜血焚殺。
异兽频繁来扰,都是小打小闹。
此番,到是来势汹汹。
龙羽吐出一口血沫,红缨枪耍得威风,胆敢闯城者——杀无赦。
枪身闪烁着寒光,只是轻轻一挑,便将犯者叉了对穿。
愈来愈多的异兽爬上城楼,数不清的异能咋过去,都是于事无补。
前赴后继,杀不完。
可龙羽不能退,他身后,是万千黎民百姓。
城内早已乱了套,婴孩啼哭、恐惧哀嚎不绝于耳。
这些都像催化剂般,推动着这场战争愈演愈烈。
闻离仰头望向城墙,偌大的山海关,只余一人在守。
她借着向上攀爬的异兽,来到城墙上。
红缨枪划过,直指她的脖颈。
金刚罩浮现,挡住强势的攻击,却是留下了痕迹。
龙羽抹去脸上的血,咧嘴笑道:“是你啊,抱歉,一时没认出来。”
许是累极了,又或是因着失望,龙羽原本挺直的身子塌下来,重心全靠红缨枪在支撑。
有着闻离的加入,四周的异兽面面相觑,犹豫地原地徘徊。
有胆大的异兽扑上来,闻离甩手,噬灵从手中飞出,穿透肩胛将其钉在城墙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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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九十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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