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捉

短短四字,牵动着在场考生的心,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盯着箱子,大佛的手探进箱子,顿了顿,看向众考生,含笑。

现在,他的手握住的可是一个人的命运。

谁?谁能成为今日的第一个幸运儿呢?

所有人的心都紧张起来,徐五也在内。

其实,平常的徐五显少紧张,遇事几乎都能从容处之,唯有科举,特别是改革后的科举,他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因为在乎,所以紧张。

他盯着大佛那只扼住别人命喉的手,期待他握住的是十一的数字。

大佛将抽出的木牌看了眼,然后递给身侧官员。官员瞄了眼,又看了眼大佛,眉头一蹙一松,将木牌展示给众人看,读报:“二十五王进磷。”

“二十五王进磷!”旁边的主薄重复一遍,然后将名字记录。

淮仁的同伴欢呼:“哈哈我摇中了。”

考生向第一个幸运儿投去羡慕目光同时带来探究:“王进磷,原来他就是王进磷。”“听闻是广府乡试县试会试第一名。看气质果然不同凡响。”“可他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是师兄弟?”

“你什么意思?”淮仁不满,怒指那人。

“我又有没有指名道姓说你。别给自己头上扣帽子,更别说,刚才你背叛师门,你的师兄已经和你划清界限,你不会见他摇中了,非得厚着脸皮往上舔吧。”

淮仁怒极,冲上去就要撕烂对方的嘴,岂料这人是个文武双全的苗子,一脚就将淮仁蹿飞。

淮仁爬起,欲再上,却被官员阻止:“再闹就关入大牢。”

这下,无人再敢放肆。

摇号继续,大佛施以仁手“救人”,木牌一个个被救出,官员的脸全程黑着,到最后甚至折断了几个木牌,但大庭广众下,又不敢发作。众人要是还反应不过来,就妄为读书人。

大佛抽出的号码牌,没有一个是官员背后势力要的。

摇号临近尾声,十五个名额还剩两名额,徐五尚未摇中,心却平静下来。在看透此次摇号的本质后,他更加坚定自己要当官,要做天下百姓的那盏明灯。如果此次摇不中,那就下次、明年、明明年,或者持信章求小官。

“四十七朱奇。”

“啊……我中了,父亲母亲,孩儿终于中了。”是刚才说救落水少年的人,他激动跪在地上磕头,喜极而泣:“从十八岁到四十八岁,我考三十年了。我中、中了。哈哈。”

会不会过于激动?但考生们还是纷纷道喜。

“哼,摇号中了而已,还有政审。”淮仁嘲讽,此刻没摇中的他,异常不爽:“即便你们政审通过,还有殿试,过了殿试得到陛下认可,才能算考中。现在,瞎嚷嚷什么,丢人、晦气。还有。”

淮仁指向大佛,继续道:“凭什么都是这个老秃驴摇,不公平。”

“莫要侮辱大师,这是南昭室的无衍大师。”摇中号的考生一改之前对大佛的态度。

淮仁道:“大师?扫把手才对!我建议换大人摇,大人摇才公平。”

尚未摇中,与淮仁穿同一条裤子的考生纷纷附议,早就想自己上阵的官员趁势道:“大佛,顺应民心,可能最后一次,需要下官代劳了。”

“阿弥陀佛,老僧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大佛让出位置。

淮仁见提议踩中官员心思,忙拍马屁:“大人,我叫淮仁。”

此刻的徐五如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忽而,勾唇冷笑,退出了这场闹剧。最后一名是谁,已经不重要,亦或者众所周知——范家子弟门生。

大庆的**没落不是朝夕形成。

先帝依靠范家势力稳巩固朝政,将大庆柜房交与张家管理,渐渐,原本隶属皇家的柜房变成了范家产业,由范家子弟和门生管理。

可以说,范家完全垄断大庆的钱赋。钱多了权就来,追随者为名为利,不断涌入范家门下,而范家为政权延续,就会挑选子弟门生,也就有了今日摇号这场戏。

徐五呼着寒气,准备离去,灰沉沉的天气下,他觉得京都府衙的官道明明是宽宏大道,他却觉得很窄,窄到踩在地面的双脚像被无形的东西挤压。

可没走几步,他就停下。他听到了自己的号码牌,他心里一瞬间涌过惊喜,然而下一秒跌落天堂。

“十一徐……寒门?”官员话锋一转,高喊道:“十一四淮仁。”

寒门?没错,虚竹居士后背没有攀附任何权贵。但,报考考生不过五十人,如何能有十一四?

官员没有将木牌展示,主薄没有重复,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全场静默,唯有淮仁开心欢呼。

徐五讥笑,然后抬头看天,闭眼睁眼,又猛地跑回头,推翻大箱。大箱“砰”的一声落地,箱内不少木牌,从小孔中掉出。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京都府衙。

后面似乎乱起,有人惊呼,有人打抱不平,向官员扔了几坨东西,场面混乱不堪,如果徐五回头一看,就可以看到官员脸上一大坨黑漆漆的恶臭物,以及官员惊天动地的怒嚎。

“你这该死的贱民,你朝本官身上扔了什么?”

“狗屎。”

“啊……来人拿下这贱民。”

后背的声音由大到小,徐五充耳不闻,他越走越快,最后开始小跑,心中的怒火像毒蛇般缠绕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穿堂而出。

他原以为新登基的李权德,不会不像先帝一样昏庸,对付不了只手遮天的张家,至少可以削弱,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了!

满腔热血才华,却得不到舒展。

哈哈,他错了!

此刻的他,觉得很愤怒,很悲哀。

一个时辰过去,徐五跑累了,停下休息却发现来到了京都城古栏街。

古栏街是京都城最下贱地之一,这里不仅居住着京都城最底层的人,还有外地偷偷潜入的难民等。

要多杂有多杂。

要多贱有多贱。

因徐五发疯地怒喊奔跑,引来引来不少人的短暂目光。他逐渐冷静,然后走到古栏街最窄最暗的巷子。

暗巷中有几个小孩在打架,徐五瞧了一会,喊道:“先等会,等会再打,打赢了我给你们奖励。”

常年混迹在此的小孩,是比普通家的孩子更看清人性的,他们带着恨意和狠劲看向徐五。

徐五从怀中掏出碎银和铜板,道:“你们谁打赢了,我手中的银子就给谁。”

对于徐五的行为,小孩们早已见怪不怪,隔三差五总会有不同的人来消遣他们,运气好的不仅能抢到奖赏,还可以受到赏识,被贵人带走,从此摆脱下贱的生活。

这些不是人的人,行为虽然恶劣,对他们这种不是人的人,却又不失为一个新生的机会。

徐五顺从“潮流”也做了回“不是人”。

小孩扭打在一起,很快便分出胜负,徐五将银子奖励给胜出的孩子,又把铜钱分给未胜出的小孩。小孩们得到想要的,一哄而散。其中一个得到两枚铜钱的小孩,跑出一段路又折回,将从路边摘的小野花递给徐五。

徐五不解:“为什么要给我花?”

“天天开心。”说完,又跑了。

徐五拿着手中小小的野花,愣了半天,然后将野花别到耳根。他本就长得美,别上花后,更加艳俏,引来不少意味不明的口哨声。

徐五从古栏街出来,步伐再次坚定有力。

他还是做不来随波逐流的人。

他不止一次尝试加入潮流,但他骨子天生反抗他堕落,好像他生来就是要反抗这种不公的。

徐五的家其实离京都府衙并不远,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但离古栏街却有足足一个半时辰的路程,钱花光了,他只好走路回家。

等他走到家时已是黄昏。

徐五的家是个小小院子,他自五岁起就一个人独居在此,院子的门匾上歪歪扭扭写着两字——蜗居。

蜗居早已大片大片脱成灰白色的木门上贴着红色的福字,红与灰,格格不入,搭配有些滑稽,尽管如此,徐五却并没有将其撕下。

徐五准备推门而入,后背却传来却听闻后背“噗通”撞地声响,他下意识回首,是个人。

一个全身**的男人四脚朝天倒地,身上某个挂件明晃晃竖起。

亮瞎了徐五的眼。

徐五面露羞耻,左右瞧了一眼,没人,然后脱掉自己的外衣,盖在男子身上。

“今日,可谓是倒霉连连,摇号不中,还污了眼。”

衣服盖好后,徐五就撒手不管。

没法管啊。

徐五准备推门进去,后背窸窣声传来,他握住门柄的手松开,转身一看,男子已披好他的外袍。

“你是谁?”男子问。

徐五仔细打量他,和他相比说不上美,但看起来很高智,耳垂下有三颗黑痣。

“衣服的主人。”

男子脸微红,道:“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徐五。”徐五眼角瞥见有人朝这边来,又道:“进来多穿两件衣服?”

男子也看到不远处的人,脸红耳朵红点头。

一刻钟后,徐五和男子在他院子的石桌上面对面坐着。

徐五道:“你如何称呼?”

“孙月光。”

“不知兄台,为何会全身……出现在小生家门?”徐五问。

“随机?”孙月光仿佛自己也不确定。

徐五正想问,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混乱中却带着有序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首,待看到来人,原本握紧门柄的手一送,转身负手而立。

孙月光一脸茫然看向他。

刑部的人。

这架势……来捉犯人的。

徐五心下一紧,面上保持镇定:“不知各位官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他家门前的巷子本就窄小,现在被十多个带刀的官差围堵得水泄不通,街坊邻居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出头前来观看在看到官差时,又快速把门关上,避免惹祸上身。

为首的官差出列,手扶着腰侧上的刀,他来到徐五身侧,他比徐五高半个头,上挑的眼尾下俯打量徐五,似笑非笑,道:“徐五?”

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却带着冷意,仿佛能穿透你的心灵,让你不寒而嗦。

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徐五微微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回答:“是我。”

“拿下!”

徐五并未反抗,官差很快给他上了枷锁,他保持冷静,道:“大人,先别说大庆是个**之地,退一万步言,捕人、杀人总得让当事者知道缘由吧。”

见徐五临危不乱,为首的官差忍不住道:“瞧你也是个冷静的人,怎么会在摇号之时,发疯呢?”

徐五淡淡道:“宁为兰催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为首的眉头微蹙:“别讲这些文皱皱的废话,杀人犯法,就该偿命。”

徐五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声音不自觉冷了三分:“杀人?我杀何人?”

“你杀了考生淮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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