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门外起了秋霜,空气聚冷。
贺聿州瞥见小夫郎的手指冻得有些通红,心疼道:“跟着我去摆摊不嫌累?”
小夫郎乐呵呵得对着空气哈了一口热气,摇头道:“喜欢!”
贺聿州撸了一把他的脑袋,道:“小傻子。”
小夫郎抿嘴不满,就敢欺负他脑袋没好!等他脑袋好了,就丢下贺聿州回娘家,他梦里的娘家可富裕了,天天被人伺候着,到时候就让男人自己在家当光棍,哼!
贺聿州不知小夫郎心里的小算计,在他眼中小夫郎依旧是那个平时乖巧偶尔气人的小傻子,从怀里掏出暖热得毛绒手套,给小夫郎带上。
商超的时间流速和这边一样,会上新季节性货品,正好昨天新上了几款毛绒手套耳套可爱棉靴,贺聿顺手就买了一双。
小夫郎被手套上的小熊抽象印图击中心脏,摊开双手向上欣赏,开心道:“好看!”
商超里上新得款式都是可爱且娘唧唧的手套与贺聿州的品味极其不相符,还不如保暖又灵活得款式来得实在。
贺聿州吸了一口凉气,教育道:“好看不重要,要保暖。”
小夫郎撇嘴反驳:“好看重要!”
麦秸巷子冷冷清清,今日又没有看见周家人来买菜,且巷子里买菜的人少了一大半。
即便今日还分文未挣,午时贺聿州和小夫郎两人依旧打算去吃酒楼,为了方便两人把零食架寄放在魏婆子馄饨铺里。
对贺聿州来说挣钱就是为了追崇生活品质,所以在吃喝上从不吝啬,小夫郎更是被好吃好玩趋使的小傻子,两人隔天就出来吃一顿酒楼犒劳自己的劳动付出,大半个月时间,小夫夫已经从黎米大街吃到了锦绣大街。
黎米大街酒楼的饭菜贺聿州评三分,做菜的宗旨就是处理掉肉腥只保留肥腻的口感,与美味好吃不沾边,却能征服底层富裕些的百姓口味,他们就爱吃肥而不腥。
锦绣街大街上的酒楼评分能得五分,饭菜清淡精致,用料调味更佳,尤其是素菜刀工雕刻得非常不错,只是荤腥入味上欠佳,怪不得被钱掌柜酒楼的一道红烧猪蹄吊打,其次汤品做得还行,总之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当然价位也更贵。
贺聿州和小夫郎两人点了两荤两素一汤,花下二十两。
饭后贺聿州带着小夫郎去了成衣铺量尺寸,花掉家庭预支的三十两银子,定了两匹上好的布锦做成三套男装与三套哥儿装,余下半尺给小夫郎做成精美的流苏刺绣包包。
小夫郎掏出手套上的抽象小熊二,让绣娘的按照上面的样子做在包包上。
绣娘一时为难。
贺聿州见状,寻问道:“有何为难?”
绣娘道:“奴家只做绣,不懂作画,铺子里的花草绣样都是拿了银钱找人做好的,这才一时为难。”
贺聿州了然,协商道:“你去拿纸板,我会画可行。”
绣娘看了眼女掌柜的,得到同意的眼神后,展颜道:“我这就去取,官人稍等。”
贺聿州前世学过素描与色彩,等会作画需要用到彩铅,于是对小夫郎道:“我去里面换衣服,你在外面替我守着,不许外人进来知道吗?”
小夫郎舔着消食的山楂棒,乖巧答应。
贺聿州进了换间后立刻闪现身体进去商超,快速进去娱文区寻找到画笔,赶在绣娘出来前回来。
绣娘很快回来,手上多拿了三张做绣样的纸板递给贺聿州,贺聿州接过纸板,拆开彩铅,先是画了一张活灵活现的熊大熊二的样图,又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猫戏彩球图。
小夫郎在一旁伸手,用手指戳了戳,“假的!”
最后一张纸板贺聿州画了一个Q版的软糯小夫郎,身上背着斜挎包包,让人看了一眼便欢喜的可爱萌物小像。
小夫郎眼眸微微瞪大,怀疑道:“我?”
贺聿州:“嗯,你不气我的时候就长这样。”
小夫郎回想起他在地上打滚,踩水坑,印油手印时会惹男人生气,回忆完后,不想认账,“平时也长这样!”
贺聿州用眼神睨他,小夫郎被看得眼珠飘移,然后理直气壮了得拍了男人肩膀一巴掌。
看什么看!
小夫郎的一巴掌拍得不疼,和按摩敲背似的,贺聿州收回神情,把纸板递给绣娘。
绣娘接过三张纸板看过后,一脸欣喜道:“客官画技精湛巧夺!简直要从画上跳出来了。”
贺聿州道:“我再添五两银子,掌柜的再多做两个吧!”
绣娘不置可否,先拿着画样去找女掌柜的,两人低声轻语几句。
女掌柜立刻嗅到一丝商机,走过来和善道:“客官不用再添银子,不知可否让绣娘多绣些,放在店里售卖。”
贺聿州道:“可以,但那张可爱小人像的画样不行。”
女掌柜露出了然笑意道:“一看二位便知是夫夫,客官放心,自然不会。”
在成衣铺耽搁了太长时间,两人终于赶在吏员们下值前回到了麦秸巷,一时没注意到身后的黑尾巴。
——
“我们是伊力达介绍而来的。”刚来的几个年轻人不想排队,冲到人群前高喊。
前面排队的几个中年吏员愤然开怼: “谁不是伊力达介绍来的?后面排队去!”
“这些年轻小吏当真急躁,小小的队伍都不愿排,真是世风日下!”
刚才他们想插队时也是被如此对待几个新来的年轻小吏员被羞得面红耳赤。
贺聿州安抚道:“还请先排队,诸位都是吏员?”
人群中刚来的小吏艰难点头。
“凡是伊力达介绍来的吏员,通通给予优惠!”
再次平息了局面。
贺聿州没想到他还未做出宣传方案,零食的销路已经在小吏中快速打开,大胡子人脉关系挺广的,回头定要带上好礼好好答谢大胡子。
这会下了值,小吏们排起的队伍越来越长,每一个都要用油纸包好,贺聿州忙得紧,额角出汗。
余光瞥见一旁吃糖葫芦的小夫郎,贺聿州想都没想揪着衣领子把人薅了过来,“别光顾着吃了,收银子会不会?”
小夫郎如同被大猫叼住的小猫崽子,嘴里还咬着糖葫芦,一脸懵。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贺聿州便不由分说,在塞进怀里一个装银子的匣子,“好好干晚上回去给你发工钱。”
这活一点也不难,大多是整两银子,偶尔有一两张银票票据需要找零,这些吏员都不是那种耍赖得人,即便多找了银子也不碍事,就当是历练了。
小夫郎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生气,一个小吏就把银子递了过来,小夫郎慢半拍接过银两,然后丢进钱匣,听着银子扔进钱匣里发出清脆响声,一下得了趣。
晚上回去复盘做账,让贺聿州没想到的是,小夫郎做得非常不错,一次失误都没有,账也都对得上。
贺聿州合上账本,夸了一句,“做得不错!”
闻言小夫郎双手叉起小软腰,洋洋得意。
最近伙食好,小夫郎每顿都能干掉两碗饭,脸都圆润了一圈,偏他肤色好,整个人荣光耀人。
贺聿突然手痒,捏住了他圆润起来的脸肉,拇指轻轻摩擦一圈,“胖了!”
小夫郎夺回自己的脸肉,板起小脸警告:“不准捏!”
贺聿州松了爪子,厚脸皮评价道:“手感不错!”
小夫郎气得瞪大眼睛,什么手感不错,登徒子!
桌子上堆着这几天赚下的银子,贺聿州坐下开始数钱,足足有三百八十两银子,大概整个皇城的底层小吏都光顾了零食小摊。
小夫郎愤然了一会儿,目光飘去,被一桌子的银子转移了注意力,拿出自己的包包递过去,贺聿州秒懂,在他的包包里放下二十两银子。
小夫郎这才满意点点头,“饿了!”
贺聿州起身进灶房,很快从灶房传出声音:“进来烧火。”
小夫郎如今火烧得越来越好了,贺聿州做饭还真有点离不开他。
小夫郎嘟了嘟嘴,抬脚迈进灶房。
饭后两人习惯一起出门散步半个时辰,然后回去烧上一锅热水,一人一个洗脚盆,脱了鞋袜伸进热水里,热水按摩起血管,去掉一身得疲惫,舒服!
贺聿州慢悠悠讲起:“今日挣下三百两八十两,加上之前的积蓄,大概有四百两左右。天越来越冷了,拿出一部分钱再置办几套过冬的衣物,还要预留一部分用来缴纳租金,其他的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了,能存下三百两。”
小夫郎舔着酸奶瓶盖,闻言点头:“嗯。”
贺聿州道:“小吏们在申时下值,明日吃过午时再去摆摊。”
小夫郎又拨开一颗巧克力放嘴里,乖巧点头,“嗯。”
最近小夫郎偶尔会对他说得话有回应,越来越会提供情绪价值了,贺聿州也乐意在泡脚的时候和他说一些锁事。
虽然偶尔会被小傻子气得脑壳疼,但小夫郎的傻对他来说是刚好,留在身边既能说话解闷又不会怀疑他从商超里拿出的东西。
小夫郎软软糯糯的时候让人心痒,贺聿州这时也会很好说话。
小夫郎翘起脚来,提醒道:“擦脚!”
贺聿州拿出毛巾,替他擦干脚面,反应过来自己像个伺候主子的死奴才,小混蛋真是越来越会支使他了。
为了扳回一成,贺聿州道:“洗脚水自己倒。”
小夫郎本来不愿,但看见贺聿州无法同时端起两个洗脚盆,勉强同意。
穿上带着兔子耳朵的可爱毛绒拖鞋,跟着贺聿州一人端起一个脚盆,把洗脚水倒进院子里的出水口处。
出水口是贺聿州花了一番心思用瓦片垒起的,下雨时,雨水能顺着水道流出院外水道。
贺聿州还打算移植一些花草载中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增添一些温馨的气息。
*
贺聿州被偷走的推车与零食转头被送到了钱掌柜眼前。
钱掌柜也算在皇城见过识广,见此确是孤陋寡闻,道:“这些吃食是何物,为何从未见过?”
小厮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从小吏口中听了几耳朵,解释道:“听说是胡商之物,这些卖出去可是价值百两啊,颇受小吏们的喜爱。”
钱掌柜疑惑道:“胡商的东西向来紧俏,只供皇室贵族,贺聿州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小的不知。”
钱掌柜追道:“你盯了他几日,可有其他发现?”
小厮答道:“贺郎君每日摆摊,早出晚归,行踪简单,未曾有什么发现。”
钱掌柜不耐烦挥手道:“下去吧!”
办事的小厮油滑道:“小的买这些东西,可是花了不少自己的银钱。”
钱掌柜皱了皱眉,扔下十两银子,道:“继续盯着他。”
贺聿州的来历他早已查清,一个小小的卖货朗,在皇城中无根无靠,他倒要看看究竟有何秘密。
小厮离去后,钱掌柜尝了价值百两的干蒲桃比大晋的果脯好吃些,他不爱这口,不知为何卖得如此昂贵。又尝了辣味花生,吃着又辣又香,就着茶水,一不注意就喝了一壶好茶。麻花吃着也不错,香甜酥脆,瞧着是面粉烫炸所做。
钱掌柜拿出两根麻花递给仆人,吩咐道:“拿去给酒楼的主厨尝尝,试着做出来,放在酒楼里卖。”
另一边,贺聿州与小夫郎午时过后才推着零食推车去麦秸巷摆摊。
小夫郎突然噎住,贺聿州贴心得递给他一罐甜水,顺了顺喉咙,继续吃嘛嘛香。
一位穿着体面的年轻妇人带着孩子路过,小孩拉住他娘的手,指着小夫郎喊道:“娘我想吃!”
妇人耐心哄道: “明日是你生辰,不想吃点心斋的甜酥了?”
小孩十分纠结,正要被他娘强硬拉走。
小夫郎起身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根麻花,邀请道:“试吃!”
妇人也被小夫郎塞了一根,一时顿下,才道:“多谢夫郎。”
尝过后,却觉得比点心斋里甜腻的糕点还好吃,妇人犹豫了一番,道:“我要半两银子的可卖?”
这是小夫郎拉来的第一单生意,贺聿州不想当扫兴的大人,和善道:“可卖。”
妇人刚走,来了一个小吏报上大胡子的姓名。贺聿州望了望日头,不到申时,“今日怎么早下值?”
小吏虚笑道:“排队麻烦,我提前下值来买。”
原来是个早溜号的,贺聿州问道:“要点什么?”
小吏道:“要五两辣味花生。”
贺聿州提醒他道: “可以搭着买,要这么多辣味花生,若是吃不完,两天内会失去酥感,而且吃多易上火。”
小吏道:“多谢店家提醒,只管卖罢。”
他的上官下月就要迁动,留下空职,这位上官贯爱饮酒水,辣味花生做下酒菜最是过瘾,他这也是为了投其所好,图谋升迁。
队伍慢慢排了起来,小夫郎结束吃播主动来帮忙收银子。
等人群散去,贺聿州很快就警敏得发现盯着他们的人影正要离去,他忍了几天,终于看清了贼人相貌,今天必须把人抓住盘问,否则哪天危险来了被打个措手不及。
罗衙役带着两个小衙役巡街,正好看见贺聿州,上前打招呼道:“贺郎君这是作何?”
贺聿州顿住了脚,他怎么忘了好邻居是个衙役头头,于是三言两语把事情讲清楚,描述了那贼人的相貌特征。
罗衙役带着两个小衙役一脸峻容离去,很快把人抓了过来送到贺聿州。
那贼人扔在地上,贺聿州问道:“谁派你来的?”
“是钱掌柜,他派我来的。”
“小的什么都招,贺郎君你饶了我吧!”
“钱掌柜说郎君在皇城内无根无靠好拿捏,若是能拿到冰糖的源头,定要好好得赏我。”
贺聿州沉思,又是冰糖,钱掌柜未免把冰糖看得太重了。
罗衙役道:“冰糖是何物?”
贺聿州扭头解释道:“我无意中得来的,一种白色味甜的饴糖,钱掌柜酒楼里的特色肘子好吃的秘方便是用冰糖,家中还有几块,改日拿去给小郎君甜甜嘴。”
罗衙役感叹了一句“大晋糖贵,不必记挂小儿。”
贺聿州恍然开悟,前世白糖能作为世界大战中的重要物资,冰糖与白糖价值相似,放在古代岂不是与盐同比的地位。
罗衙役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贼人。”
贺聿州如今还是个法盲,也不知大晋律法如何处置,抬眸道:“把此人送去见官吧。”
罗衙役把犯事小厮扔给身后两个小衙役看管,目光落在零食推车上道:“早知是你,我便不用多寻两条街。”
贺聿州疑惑。
罗衙役解释道:“前几日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正巧吃到侄儿买回来的干蒲桃与麻花,回家后一直念叨,本想趁着巡街买回来给两个孩子解解馋,久寻不到,没成想竟是你在卖。”
贺聿州笑着自我调侃道:“如今我这摊子可是火了!”
罗衙役要掏银子买,贺聿州却没收钱,另外还给身后两个小衙役也送了葡萄干与辣味花生。
晚上回去,贺聿州带着谢礼去了罗衙役家里,讲了他与钱掌柜之间的恩怨。
姜氏唏嘘,商人手段,颇为不齿。
罗衙役道:“那小厮不过是个小喽啰,你打算怎么做?”
贺聿州笑道:“总不能让钱掌柜唱了独角戏,知我当真无根可欺。”
若是别人打上脸门还不会还手就是个软蛋,罗衙役早就看出新来的小子不是个善茬,算是对了他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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