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师青玄难得迎来了一位稀客,那就是仙乐太子谢怜。

师青玄和他蹲在街边,兴致高昂地给谢怜出谋划策:“送礼?太子殿下,这个你来问我可真是问对人了。想当年,本……我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

一时嘴快,差点又说岔了。

师青玄拍了拍嘴,唉,这百年习惯是真的改不来了。

已经很久没有仙僚来找过他了,师青玄一高兴,话有点多。

连着在墙角旁侃侃而谈了好几个时辰,师青玄才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太子殿下。

看太子殿下临走前失落的模样,八成还是没能顺利帮上他。

明着暗着来问他送礼的事情,不就是为了给血雨探花过生辰吗?

当他猜不到呢?

好歹他以前也是风师青玄啊!

唔,话说回来,同为鬼王,贺玄的生辰以前是怎么过的?

还没想出答案,师青玄就自嘲地笑了,他还是想太多了。贺玄过生辰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啊,过得好就好。

师青玄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正准备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墙沿后荒草丛生,有一座破破烂烂,大概只有师青玄膝盖高的土祠庙在藏在荒草中。

依师青玄的眼光来看,就这祠庙的破旧程度来说,连土地的祠庙都比这个来得气派。

看样子,八成是什么陨落神官剩下的破庙了吧。

师青玄本来打算转身就走,可是鬼使神差的,还是转头从袖口摸出了两枚铜币,放到那小破祠庙里面。

如果这神官还灵验的话,就保佑,贺玄接下来的一生平安无苦吧。

师青玄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贺玄的生活还会有什么痛苦?

就算有,还不都是他带给他的。

唉,罢了罢了,不理了。

师青玄摇头晃脑,犹如乌龟一般,缓慢地离开了街角,摇摇晃晃走远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天幕都暗了下来,前方总算传来了几分的烟火气息。

有人看到了他,唤了一声:“哎!老风回来啦?”

师青玄答:“回来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走过来搀扶着师青玄往前走:“老风啊,不是我说你,你手脚不利索还乱跑个什么劲儿?”

“去见个朋友。”

那乞丐长长“哦”了一声:“又是那帮神仙啊?老风啊,跟你打听件事,那些神仙应该挺厉害的吧?”

师青玄骄傲地挺胸:“当然了,以前我也是这么厉害!”

乞丐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那……老风你……怎么,就不让他们帮忙治治你这手和脚?老是这么拖着也不好啊,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

师青玄一愣,很快回神,摆摆仅剩下能动的一只手:“媳妇儿就算了吧!这个手脚就不治了……欠人家的,总要还。”

“真搞不懂老风。”

老风到底欠了人家什么,需要赔上好好的一只手一只脚吗?

这时,又走来了个乞丐,递了个馒头给师青玄:“诺,老风,特意给你留的!感动吧?好好谢谢我吧!”

师青玄狐疑地看着那雪白的馒头:“你哪来的馒头?不是你去偷的吧?”

乞丐摊手,冤枉道:“不是不是!人给的!一个穿黑衣服的贵公子,脸贼白,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儿的模样!”

师青玄点点头,这才接过了馒头,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那乞丐给了他馒头之后,和另一个乞丐,一左一右架着师青玄坐下。

乞丐好奇地问:“老风,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跟我们耗在这里啊?你可是神仙,回天上去,不好吗?”

师青玄摇头:“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天上不属于他,神仙不是他。

他只是师青玄,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罢了。

强求的东西,终究是不能长久。

师青玄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乞丐不理解,但也不勉强师青玄。

叹了一口气,乞丐递了一张破烂的毯子给师青玄:“盖着吧,最近夜里凉。”

师青玄笑眯眯地接过毯子:“谢谢啦,你呢?”

乞丐扬了扬自己手上和师青玄手上一模一样的一张毯子:“我也有!”

师青玄点点头,接过毯子,盖在身上,和乞丐拉着家常。

说着说着,倦意上涌,师青玄也渐渐睡了过去。

月亮爬上夜空,乞丐们都七歪八倒地睡在原地。

一阵风吹来,带着甜甜腻腻的香味,让师青玄和乞丐们睡得更沉了些。

唯独还剩下一个漏网之鱼,也就是坐在师青玄旁边,和他说话的乞丐面容清醒,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他蓬头垢面的外貌在夜色的笼罩下开始发生改变,身子一点点拉长,面容变得俊秀,却平添死气。

丑陋到俊逸;矮小到高大;身上褴褛的衣服渐渐覆盖上了一件黑色绣着水波暗纹的衣服。

贺玄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鹤立鸡群地坐在一群乞丐堆中,整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贺玄垂眸,目光变幻难测,沉沉地望着师青玄,一点点地描绘着师青玄的脸庞。

少君倾酒啊,终究还是被他毁了。

贺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眼神顿在了师青玄被尖锐杂草划破了皮肤的小腿上。

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伤口处,抹去了那凝固的血迹。黑雾从指尖漫处,覆盖住了那小小的伤口。

等伤口开始结痂了,贺玄这才收手。做完了这一切,贺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师青玄失去了知觉,以一种诡异姿势扭曲的断手断脚,贺玄扶了扶额,本欲动手,可手抬到一半,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罢了,让他发现了更糟糕。

贺玄把师青玄的身子摆正,给他渡了一点法力,调理了他体内躁动的气息。

师青玄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大户人家公子,身子怎么能受得了乞丐风餐露宿的生活?

早知道就不把他丢皇城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贺玄有些懊悔,但又不能做些什么事情来补救。他动作要再大一些,被师青玄发现了,到时候更糟糕。

反正,他肯定不想见到他吧。

亏得贺玄因为长期泡在一群神仙堆的仙京,身上的法力并没有全部都掺上鬼气,否则就渡不了给师青玄了。

待经脉修复了一些,贺玄方才收手,让师青玄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静静地伴着他。

就和他是地师仪那时一般,任由宿醉的师青玄靠在自己肩上打盹。

直到天边朝阳升起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上,贺玄的身影才开始变淡。

黑色越来越浅,直到最后,贺玄整个人完全消失在师青玄身边,而那个被他附身的乞丐也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朝阳升起,又是新的一日。

师青玄第一个醒来,眨眨眼,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啊,年轻就是好,昨天还周身酸痛,一觉睡醒,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随意用了点早膳,师青玄就挥别一众乞丐,打算出去寻些能充当礼物的东西。

血雨探花生辰,他总不可能什么也不送吧?

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要知道了人家生辰,还假装不知道,不送礼,那就说不过去了。

实在有愧于他风师青玄的身份来!

啊,他已经不是风师了,他只是普通的凡人师青玄罢了。

眼下他身无分文,要送礼,也无从送。

从金钱方面下手是不可能了,只能送些简单朴素的礼物,心意送到了便行。

师青玄到市集上转了一圈,挑挑拣拣,总算有了主意。

就送对平安手绳吧。

虽然吧,这东西挺鸡肋的,不好看,也没啥实质性作用,但也是师青玄能想到最好的东西了。

唔,给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个一条手绳吧。

他们戴不戴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心意到了就行。

以前师青玄在雨师乡游玩的时候,雨师大人雨师篁曾经教过他手绳的编法。

可惜很久没有动手做了,做法不知道有没有记岔。

师青玄买了点红绳,在街角随处寻了个地,就蹲下来开始编手绳。

久来未编,难免有些生疏。编了拆,拆了编,来来回回搞了几十次,编出来的东西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虽然说不上漂亮,而且还编得有点歪,但也可以入眼了。

一个心意,不必纠结太多。

编完了,师青玄把手绳放进怀里收好。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师青玄浑身都轻松不少,愉快地打道回府了。

半途中,师青玄又见到了那个小土祠,歪歪扭扭地矗立在那里。

师青玄不知怎的,好似着魔一般,心头一动,又从怀中套了两枚铜币出来,放了在了祠庙里面,和昨日他放的铜币排列在一起。

四个灰扑扑的铜币依次躺在土祠庙里,不仔细看,还真得看不出来。

师青玄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如果,这个神仙还灵验的话,就许贺玄一生幸福吧。

许完愿,师青玄也不久留,摇摇晃离开了这个小土祠庙。

他知道,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不过是臆想罢了。

贺玄的事情,不再和他有半分关系了。

他都是黑水玄鬼了,想要什么自然就有什么。

况且,他都报完仇了,也解脱了吧。

幸福这种东西,上天子会为他安排,轮不到他这一介凡人来操这个心。

他和贺玄的百年情谊啊,还是说没就没了。

或许百年情谊只是他一个人自以为是的吧,贺玄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陪他演了这么久戏,陪他度过了这么多的年月。

不管他是贺玄也好、明仪也罢,在师青玄心中,那个人永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永远。

哪怕他不承认,哪怕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在师青玄的心目中,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朋友了。

他师青玄此生能得他这么一个兄弟,值了,不枉此生啊!

师青玄恍惚地走了几条街,经过一个酒楼,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气派繁华、人来人往的大酒楼,酒香混合着人间的烟火味从楼里飘出来。

师青玄抬头,在晒得刺眼的璀璨阳光下,盯着在酒楼二楼围栏旁空着的那一桌子呆呆地看。

就这么望着那里,师青玄仿佛看到了,他还是风师青玄的时候,时常嚷嚷着拖贺玄下来凡间吃酒。

那时候,他们就是坐在这个酒楼二楼的那个位置,把酒话桑麻,对月畅饮,不醉不休。

酒楼没有便,酒香没有变,是人变了。

阳光晃瞎了师青玄的眼,依稀看到了数年前,一袭白衣道袍的他和满身黑衣的贺玄在那里自在畅饮的场景。

蓦然间,师青玄突然被人从旁边推了一把,脚步一个踉跄,身子一崴,差点摔倒。

推了他一把的人没有半分的怜惜,反而还骂骂咧咧的:“啐!你个臭乞丐,还不走远点!滚滚滚!一别老站在酒楼门前,晦气!”

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师青玄也不介意,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

等再次抬头,楼上哪里还有什么身影?不过是一片虚无罢了。

那些只留存在午夜梦回时分的美好记忆,到底也只是记忆罢了,都过去了。

师青玄释然地摇头,不再凝望酒楼,一步步走远离开了。

师青玄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酒楼二楼,他凝望的那个位置,一个黑色身影从虚无中凝聚。

伴随着的,还有一桌子的菜,三四壶上等好酒。

而在黑衣人对面空着的那个位置,摆着一坛子未拆封的酒、一只空着的碗碟和一对筷子。

贺玄的目光紧追着师青玄,直到师青玄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面前留着的,只有一坛子无人问津的酒。

他不后悔复仇,也不后悔毁了师青玄的美好日子。

只是,那颗早就在数百年前化成了一捧灰泥的心,不知为何,还是会隐隐作痛。

或许,他对师青玄,也不完全是假情假意吧。

在那场长达百年的戏中情谊,他还是当了真。

以至于他现在要抽身的时候,却发现早就在这场虚伪的情谊中沉沦,再难抽身。

贺玄收回目光,眼神一冷,无人看到他袖中射出一道水箭,射向那个方才撞了师青玄一把的人。

贺玄抬起酒坛子,咽下了一口暖酒,可心依旧冰冷,对那人惨痛的呼叫声充耳不闻。

我知道短了,不要打我,我努力看明天能不能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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