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九章

章二四

“郎君,”薄荷青衣裙的女子,缓步庭院,两侧绿植衬得她更似出水芙蓉清丽,廊下的男人向女子招手。

被女子唤的郎君的左右伺立之人见女子上上前福身,紧跟着礼称一句,“如夫人安。”

如夫人向着这些伺立之人展了笑颜,又望着男子,说:“郎君可是不开怀?”

男人眉间恹恹之态难以掩盖,一声懒怠之极,“嗯。”

如夫人踏上台阶,站在男人身侧,同他望着天空,湛蓝如洗,“那言家小郎君会被许王保着护着,是郎君意料之中的事,郎君料事如神,怎么还自个不乐怀了?”

男人吐了口气,积郁难消,“可是赵清徽竟然保举言子偕去审刑院!审刑院原本是中书禁中要强行塞给赵清徽的!待赵清徽收了审刑院权柄,他就是再如何装出纯善温良的虚伪模样,他也得站在刀刃上!外头有多少人会因为他收了审刑院权柄,认为他已经就是中书禁中的走狗,他就得从天府之主的位子上滚下来!”

“那是我——”

如夫人忽然出声,阻断了男人的后话,“郎君慎言,”软语温劝,“郎君,许王让位这事想做的人多了去了,郎君只观望着,积蓄着力,将来等许王与那些反骨不除的人斗得两败俱伤,那丹墀上要什么站着还不是郎君一句话之事。”

男人肃面不言,静下片息,之后又说:“可现在言子偕挡在赵清徽前面,这言子偕又不是个安分的,照他这么闹腾下去,那些人只会把力用在整治他身上!真是平白便宜了赵清徽!”情绪又冲涌起来,“晋国公主府率先抢在那些人之前对言子偕出手,固然想把驸马李随弈摘出来,拉言子偕给李随弈当替死鬼,可晋国——公主打得主意是这个吗?她偏疼赵清徽!是想把言子偕这个对赵清徽有害而无一利的祸害给除了,为赵清徽清障罢了!”

如夫人望着男人,她的郎君正值青春,眉眼有意气风发,是个膏粱供养出的锦衣郎君。遇事往往先发火,而非先设法善后。

她心里怜惜郎君,也愿为他解忧排难,“郎君呀,您还不知道晋国殿下么。晋国殿下自己就是言行讲究有度有矩之人,是出了名的端方大家。早前,还不因为禁中那位小郎君被溺爱,给今上上表痛斥入内省失职。晋国殿下就是喜爱活在规矩里的人,她自己个也是活在规矩里的人。您何必为着生气。”

“我不是生气。”郎君辩解,“这回的事,若不是晋国公主出手,先乱了局势,倒霉的就不是言子偕,而是赵清徽。还险些让言子偕没了,给赵清徽除去一件烦心事。”

“郎君啊,”如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您在殿上看得分明,看得出来许王同言子偕不是旧恨,怎么这时候又看不出来了?”

迎着她郎君的疑惑,如夫人细心地解释:“许王亲自去公主府接走言子偕,可不是与公主一心一意要言子偕给李驸马当什么垫背的,也不是怕旁人插手,让言子偕给李驸马当垫背之事泡汤。”

郎君听到这里,便耐性告罄,“赵清徽不就是想利用言子偕把《天官书》一事解决,彻底解决,讨禁中的欢心,再将正储一事重新提上日程。赵清徽当年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决然去了殷都,就是为了等待时机。若不是如此,当年东都一出旨意,他就恨不得插翅飞来占了不该他有的位置!他那般火急火燎地去接言子偕,就是怕错失讨好禁中的机会!”

如夫人浅笑着,温柔似水,她语气软似绵云,“郎君说得都对。”心中却不这般想。

许王若真想碰《天官书》这个禁中忌讳,就更不应该将言子偕接回身边,而是将人留在公主府,请公主一起从言子偕处审出《天官书》之事。公主为了己身职责嫁于李随弈,为免李随弈被人裹挟着与禁中为敌而拉言子偕挡刀,种种迹象都预示公主为了皇室能牺牲到什么地步。

《天官书》这样的事,晋国公主不会袖手旁观。许王联合公主,日后提起此事也有公主助力,更多一重保障。逆着公主意,将言子偕接回身边,才是走错了一步棋。

郎君执过她柔腻的手,说:“有你在我身边,我这心才能静下,才能后顾无忧。”

如夫人嗔笑着,心里却突然冒出许王与言子偕来。她凭空出了个奇思,许王不究前嫌,甚至不因宣德门喷血一事记恨言子偕,固执入魔地接回言子偕……难道也如眼前一般,言子偕在许王身侧,许王才能安心,无后顾之忧?

思及此种,如夫人嗔笑凝在脸颊。郎君觉出她的异样,皱眉问:“怎么了?”

如夫人掩饰不及,思虑如疾电般的想借口,提及一事,“郎君,咱们跟着徐嘉远手下姚正序的人回来了,还给郎君带了人回来,指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呢。”

郎君心情似乎转好,如阴云移走的朗朗晴日。

王府中,赵安吉领着下面仆役,端着三碗浓汤,那药香顶得言子偕脑门都不适起来。

赵吉安一下一下指着药碗,“这都是王爷吩咐的。这一碗是给言公子治伤饮的,这一碗是给言公子养身子,固本培元以免言公子不知节制使坏了自己身子饮的,最后一碗是清心汤,以免言公子心火**的。”

言子偕愣药碗前,他只听懂了第一婉药的用意,剩下两碗用意,他觉着莫名其妙。

他本是想溜的,却遥遥望见庭院另一方,正门檐下站着赵清徽。赵清徽穿着公服,殷红火色,腰间革带金玉钩。肩背笔挺,腰身板直,立在檐下,有古君子之风,范然生敬。

姚正序从庭院走来,他见了礼,回禀:“主子,十春和那边发现了臣自北地归途中追失的女子行迹,那女子只怕是被都中的人捉来的。”

赵清徽眼神携着不动声色的凌厉,“你从北地探听的消息,泄露了?都是哪些人打听的,可探听清楚?”

姚正序说:“主子,除了咱们没有人打听北地之事,因为秦国公主禁中情分非同,当日桑驸马临阵脱逃之事禁中定了论,也曾有有心之人派探子去北地探查,但秦国公主从禁中请调了皇城司的人手,在外私下将人都杀了。虽然都中不少人对此颇有怨言,但因为是私下做的事,不便摆在明面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是以无人再探听此事,今次这批人插手得奇怪。”

“那就是你办事不利了。”赵清徽声色冷沉,“这批人,今后你专案专事,查不出这批人的目的,找不到你追失的那名女子,你就找徐嘉远求个去处罢。”

姚正序心中发紧,连忙答:“谢主子容赦,臣定然竭尽全力寻到那名女子。”

答完话,姚正序正要退下,却又听主子问:“那名女子,确实同言子偕没有什么关系?言子偕与她确实不是草野姻好么?”

姚正序迟疑须臾,说:“主子,那女子同言少监一起被带到思钦部,思钦部向来都是奴役完了就杀。那女子能活下来,全靠言少监帮扶。但后来,因为实在熬不住思钦部的凌虐,私下逃走,言少监也正是因为为其阻断追兵,才去见的进勒,否则何至于险些受辱。臣私以为,即便那女子与言少监有情意,此事过后也再无情意了吧。”

“务必将此人活着带回来。”赵清徽吩咐。

姚正序这回才被准予退下。

言子偕灌了三碗汤药,满腹水摇,跟赵清徽见礼,“殿下,听说您已经去吏部请了我一应调度文书,是否可以交给我了?”

赵清徽答他答得极慢,“你,想审李随弈?”

言子偕也不瞒他,说:“本来只打算反诈一下李随弈,谁知道一句话套出李随弈那么大一个消息。”而且,是事关你的消息,他不能放过李随弈,“况且,我觉着李随弈有些奇怪。”

赵清徽目光向他落去,“你上来说话。”他们隔着好积极台阶,上下相视,令赵清徽有些烦躁,“李随弈奇怪在何处?”

言子偕应他的命令,登着台阶,边说:“殿下,我在将《天官书》残页传进公主府死者处,话里激李随弈两处,一个是潘家潘居泰,潘居泰与李随弈当年竞比虽说都是场面下的,但是,潘闻道在其父不在大庆殿竟如此胆大包天,将潘家摘得快又干净,难保不是在后推动李随弈冒尖的人之一,李随弈对潘居泰隐着不善态度,甚至不愿多提。李随弈应该不会被潘家利用,便可暂时排除潘家。那背后何人推动此事才能让李随弈搅和进此事。再一个就是,李随弈不否认他没有杀那个六金,他为何要这么做?”

“李随弈明知公主的意图,却仍旧置身漩涡,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赵清徽沉吟不发,这其中之深意,在事未全然发之余,除了李随弈,他们都难一揣测出究竟。

“殿下,”言子偕伸出长臂,修长细白的手展在阳光中,他握不住泛黄的暖辉,“我觉得李随弈在遮掩什么,他遮掩的东西是连晋国殿下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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