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大门就是开昭家的大门，门口有两级台阶，没有坡道。开昭停在门口，冲里面叫了两声“妈”，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跑了出来，叫了声“哥”。

开昭笑了一下：“阳阳，你还没开学啊？妈他们呢？”

开阳走到开昭面前，背对着他蹲下身说：“周一开学，明天出发。妈在做饭，爸在二楼。”

开昭没往开阳身上趴，只是说：“这是阿影哥哥，你先带他去三楼，让他在沙发上坐着，有台阶要提醒他，顺路叫一下爸。”

开昭接着回头扯了一下云时影：“这是我弟弟，开阳。”

开阳已经听父母说了开昭要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的事情，也知道云时影是盲人，于是主动来扶云时影：“哥，我来扶你。”

云时影尽力让自己保持微笑：“阳阳你好，让我拉着你的手肘就行。”

开阳一手接过了开昭腿上的东西，一手领着云时影，先带他去了三楼客厅，路过二楼的时候叫了爸爸开军。

开军一身烟味出了棋牌室，云时影感觉到有人靠近，猜到是开昭的爸爸，站定了说：“叔叔好。”

开军看着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云时影，这么大的个子，头还是微微仰着的，从开军的角度看，云时影是在用下巴对着人。开军心里很不满意，但面对这个大个子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干咳了一声，说：“上楼吧。”

开阳把云时影领到三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和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起随手放到茶几上，说：“哥你随便坐，我去背我哥。”

还没等云时影说什么，开阳就登登登地跑掉了。云时影不知道室内格局，不敢乱动，开军看着云时影手足无措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云时影硬着头皮说：“叔叔，不好意思，我看不见，能带我一下吗？”

开军上下打量了一圈云时影，说：“你一点也看不见吗？”

云时影感觉到了开军的不满，心里有点难受，低下头“嗯”了一声。

开军夸张地说了声“嗨呀”，转身走了。云时影更加不敢动，直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开昭的声音：“阿影。”

云时影仿佛找到了妈妈的幼崽，马上循声摸了过去：“昭昭。”

开昭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弟弟粗心，爸爸有意为难。开昭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把我放到沙发上，再把阿影哥哥领过来。”

开阳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照做，然后又登登登跑下楼去给开昭拿轮椅。云时影贴着开昭坐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开昭却有些烦躁，小声说：“我们吃过午饭就走。”

云时影当然不想留在这里，二楼的烟味飘了上来，配上房子陈旧的味道，让他很不适应，可他想的是另外的事：“你要休息一会，躺一躺再走。”

开昭看了一圈室内环境：“我往哪躺？卧室都在四楼，我怎么上去？”

说得也没错，这个家明显不欢迎我们。云时影想着，说：“那路上再说吧。”

张玲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沙发上坐了人，一边把菜放在餐桌上一边说：“昭昭回来了？”

开昭坐在沙发上动不了，只能说：“妈，这是云时影。”

云时影马上弹起来：“阿姨好。”

张玲看着云时影脸上的墨镜，说：“啊，好啊，坐吧，马上吃饭了。”

开昭扯了扯云时影，示意他坐下，云时影默默地坐着，开昭看出他的紧张，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开阳搬了轮椅上楼，把开昭抱上轮椅。开阳这一会功夫上上下下跑了三个来回，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开昭随手扯了张纸巾，冲开阳招手：“阳阳，来。”

开阳顺从地弯腰，让开昭给他擦了汗。开昭从轮椅包里掏出一个还没拆封的平板电脑和一个红包递给开阳：“你阿影哥哥第一次来，按规矩要给你见面礼的，拿着吧。”

开阳看了一眼云时影，确信这些东西是开昭自己准备的，不过他没打算戳破，只是笑着说：“谢谢影哥。”

云时影站了起来，两手交握着，脸上挂着微笑：“没，没什么的。”

张玲已经把菜都端上了餐桌，对开阳说：“阳阳，你自己装饭去一楼一边看店一边吃。”

开阳不乐意：“哥很久没回来了。”

开昭想着一会要说的话，觉得开阳还是不在的好，于是说：“你去收拾好东西，下午跟我走，晚上住我那里。”

开阳立刻高兴起来：“那可以。”

张玲去楼梯口往上往下各喊了一声“开军”，开军叼着烟从楼下慢慢走上来，张玲解着围裙：“吃饭吧。”

开军自顾自坐上了主座，开昭领着云时影来到餐桌边，让云时影坐在开军下手，自己把一个椅子往旁边推了推，贴着云时影坐下，看了看桌面，说：“妈，拿把勺子，再拿个碗。”

张玲起身去了厨房，开军开了瓶酒，看了正小心摸着桌面的云时影一眼，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正准备倒第二杯，开昭开口：“云时影酒精过敏。”

开军“啧”了一声，说：“什么过敏，矫情。”见开昭变了脸色，又说，“那你喝啊？”

开昭声音里透着冷气：“我开车。”

开军嗤笑起来：“你还能开车？”

开昭不为所动：“你不知道的多了。”

张玲拿了碗和勺子回来，开昭接过，摆在云时影面前，拉着他的手摸过，声音里有了一丝笑意：“尝一下我妈做的，不喜欢的话等下带你吃别的。”

云时影还是笑着：“闻起来很香，阿姨做的一定很好吃。”

张玲笑着给云时影夹菜，说：“试一下，好吃就多吃点。”

云时影摸着碗，抬头笑：“谢谢阿姨。”

张玲笑得慈爱，开军却板着脸清了一下嗓子，张玲立刻收敛了表情，坐回了位置。开昭不为所动，轻轻碰了一下云时影：“吃吧。”

云时影摸到了筷子，端起碗夹菜吃，他看不到，筷子用得也不好，一次只夹得到一点点，看起来倒是斯文，但是开昭知道他这样是吃不饱的。开昭的声音里透着温柔：“没事的，用勺子就好。”

云时影不想显得太无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换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