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军喝了一口酒，说：“你是搞那个什么……盲人推拿的？”

云时影知道开军是在和自己说话，赶紧放下碗：“我是程序员。”

开军嗤笑着：“瞎子还能用电脑？”

云时影不太高兴，但是这毕竟是开昭的爸爸，总不好发火，开昭却冷冷开口：“我说了，你不懂的多了，不用什么都质疑，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活下去。”

开军又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云时影见开昭给自己撑腰，也不再计较，实话实话：“我爸爸在国企工作，妈妈在市图书馆工作。”

开军见云时影打扮得体面，心里一动：“很有钱吧？”

云时影不知道怎么回答，开昭直接接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军有喝了一口酒，示意张玲给他满上，说：“我就直说了，什么开放同性婚姻，在我这里都是狗屁，老辈子传下来的，结婚就是男的跟女的。”

开昭马上顶嘴：“法律允许，轮不到你不同意。”

开军被驳了面子，恼羞成怒：“你别忘了，你的户口还在家里，我不同意，你结不了婚。”

偷户口本只需要一个开阳，报酬最多一个新手机，更大可能一个游戏皮肤就够了。开昭并不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反而说：“我们俩结不结婚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都一样过。”

开军转了一圈眼睛，换了说法：“这样，你们家出五十万彩礼，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云时影正打算一口应下，却听开昭说：“只听说过卖女儿的，还没听说过卖儿子的呢。我要是找个女的呢？你打算怎么坑钱？”

开军摔了筷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开昭也有些激动：“你要别人尊重你，也要看看你值不值得别人尊重。”

开昭只觉得一阵又麻又痛的感觉从本没有只觉得的腿上传来，低头看，双腿果然在簌簌发抖，开昭伸手按住双腿，咬紧牙关，抬头直视着爸爸。云时影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从桌子下面伸手去摸开昭的腿，发现了开昭的痉挛，轻轻安抚着开昭。抖动的双腿大约是认得这双温暖的大手，渐渐安静了下来。

开军根本没注意到桌子下面的动静，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养老怎么办？”

开昭笑了，指着自己：“你这个大儿子，是残废。你再找事，要养老钱就去法院告我，法院判多少我出多少，我倒要看看，法院能让我这个残废出多少钱。”

开军开始有些慌张：“那这个儿子，我就白养了是吗？”

开昭的眼睛里有了些水汽：“你生孩子，就是为了回报是吗？你养了什么呢？家里的事不都是我妈在忙吗？你知道从哪里进货吗？你知道客人喝的茶水是哪种吗？你知道我们两个的小学班主任叫什么名字吗？”

开军被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开昭的手指在桌子上弹了几下：“过段时间，阿影父母来商议婚事，你好好说话，将来养老，阳阳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开昭看了一眼云时影，在桌子下面握紧了云时影的手：“另外，你想的也没错，你是嫁儿子的，彩礼你别问有多少，有多少你拿多少，闹得不好看，一分钱都没有。”

感受到云时影的回握，开昭放下心来，语气也缓了些：“你放心，妈又不肯跟你离婚，我要养妈，少不了你那一份。”

开军在外人面前被儿子狠狠下了面子，还想挣扎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几年不回家，一回家就没事找事。”

开昭咬住了后槽牙：“我为什么不回来你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你敢说你没去过市里吗？你们一次也没去看过我。”

开军站起来，指着开昭，开昭回望过去，眼神里是气愤、是失望、是哀伤。开军无话可说，起身离席。

张玲低着头不说话，云时影侧耳听着动静，开昭倒是松了一口气，开始给云时影夹菜：“阿影，多吃点，不要来我家还饿肚子。”

张玲抹了抹眼睛，说：“是啊，小云，还有什么想吃的，跟阿姨说，阿姨去做。”

云时影捧着碗，勉强笑着：“阿姨做的很好吃。”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张玲麻利地收拾了餐桌，去一楼超市接替开阳，好让他收拾行李跟开昭走。

开昭让云时影帮他进入有门槛又狭窄的卫生间，导了尿，把云时影带回沙发边，说：“熙熙，等下还要开车，让我在沙发上躺一下。”

云时影摸了摸沙发，确认了方位，才把开昭抱上了沙发，自己也坐了过去，把开昭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捏着。一室安静，能听得到二楼传来的大呼小叫，云时影轻轻开口：“昭昭，不要难过，以后有我。”

开昭的声音似乎从远方飘来：“嗯，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云时影说：“五十万也没什么，我自己就有，我爸其实准备了八十八万……”

开昭打断了云时影的话：“我爸他一下子拿到一大笔钱，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家里的钱我妈都不敢让他知道的。你跟伯伯说，就给他八万八，一分钱也不准多给。”

云时影笑了起来：“好，剩下的给你，还没进门呢，就一副当家主母的范儿啦。”

开昭起不来，抓不到云时影，只能无能狂怒：“云时影，过来给我打一下。”

云时影把头伸到开昭的攻击范围内，开昭轻轻拍了一巴掌：“瞎扯。”

云时影笑得更厉害：“瞎子可不是只会瞎扯吗？”

开昭也笑了起来，云时影干脆把开昭抱到怀里，轻轻吻着。

开阳从四楼拎着行李箱下来，正看到两个哥哥拥吻在一起，吓得行李箱都摔在地上，开昭被吓得抖了一下，回头看去，瞬间红了脸，回头把脸埋进了云时影怀里。开阳捡起行李箱，一边跑一边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云时影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他轻轻捋着开昭的后背，给自己打气：“不要紧，不要紧，我们本来就是情侣，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开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云时影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云时影笑着问：“轮椅在哪里？”

开昭舒舒服服地靠在云时影怀里：“把我放在沙发上，让阳阳先把轮椅拿下去。”

云时影帮开昭在沙发上坐好，开阳鬼鬼祟祟进了门，看到两个人好好坐着，松了一口气，说：“哥，我先帮你把轮椅拿下去。”

开昭“嗯”了一声，云时影站了起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盲杖打开，伸出手：“阳阳，把我领到楼梯口，我自己可以下去，免得你多跑一趟。”

开阳去看开昭，开昭轻轻点了一下头，开阳马上去领云时影，把他送到楼梯口，让他摸着扶手自己下楼，自己回头来拿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