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辰三人现在依然被软禁在山庄的迎松居之中,院落外面有五人时刻守卫着。然而奇怪的是,这五个人与院落里的五棵树的位置正好交相辉映,乍眼一看,仿佛是由十个人在守卫。眼下正值酷夏,幸好六盘山高耸入云,否则可真要苦了这些从早到晚守卫在这里的人。花不坠不耐烦地看了看外面院子里的人,个个都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座座石雕一般,不禁闷哼了一声,道:“这五个人在这里站得简直就跟那几棵树一样笔直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石化啊?”
白晓寒笑道:“或许他们和那五棵树就是一样的。”
云北辰被白晓寒的这句话提了兴趣,道:“这两日,我看他们五人站的位置和之间的五棵树正好相互映衬,不知这是不是有个中缘由?”
“的确,若我没看错的话,他们几个人和那五棵树正好形成了一个阵型。”白晓寒浅笑回眸道,“若到了紧急关头,我们到时候面对的就不是五个人,而是十个人。你们且看,他们五人腰间都围上了一段绳索,或许这就是人树阵法的奥秘所在。”
花不坠又哼了一声,不屑道:“我这把剑砍人在行,砍树更是在行。”
白晓寒瞟了他一眼,轻笑道:“五棵树是静,五个人是动,动静结合,到时候就不是砍人砍树如此简单的事情了。”
云北辰道:“我只希望山庄派出去的人能尽快找到鱼里屠和连管事。否则我们就真的要和那五棵树五个人相斗了。”
孙阳冕自与云北辰交上朋友之后,一直对他们是以礼相待,他负责对鱼里屠和连管事的寻找,每日傍晚,必定要到迎松居来告知他们事情的进展。然而一连过了两日,孙阳冕的答案都是摇头。这一日吃过晚饭之后,三人等着孙阳冕过来,不料来的却不是孙阳冕,而是另一个人,此人头大如钟,身材魁梧,黑目红脸。云北辰见来的不是孙阳冕,不禁暗自担忧孙阳冕是不是出了事情,亦或许是有重大发现,才托另一人前来通知他们。
只听这人声音洪亮、话语铿锵:“在下是四方山庄司地部的秦东,孙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弟今日遭了难,被山下的狼群攻击,所幸最后都捡回了一条命,但孙师兄右腿却被狼口咬得是血肉模糊,另外几个师兄弟也是身受不同程度的伤,庄里的部主现在还在为他们诊治。最难受的应该属孙师兄了,他的两只爱犬在激斗中被狼给咬死了。”
听闻孙阳冕被狼群袭击,身受重伤,三人脸色大变。花不坠大声道:“我们上山之时,也遇到了好几只狼,其中还有几只死在了我的剑下。我原本还以为那些狼是你们山庄豢养的呢,没想到今日竟攻击起你们山庄里的人来了?”
秦东道:“六盘山上有豺狼虎豹,这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狼似乎是有人操控的一般,对孙师兄等人是群起而攻之。早在前几个月,就曾听闻山下村庄里的人说六盘山越来越古怪,已经有好些人莫名其妙地葬身于狼腹了。”
花不坠拍拍胸脯,吞了一口唾沫,庆幸道:“幸好我们三个走运,不然就要为你们六盘山再添三个冤魂了。”
秦东道:“经过今日一事,孙师兄他们必然要养上一段时日才可痊愈。不过经孙师兄他们这两日的调查,发现两仪林阵的血迹有些蹊跷,虽然有连管事身上的布料为证,那些血迹应该是属于连管事的,可是血迹到了两仪林阵的半路就没有了。之后在其他地方便再也没有见到血迹。”
花不坠道:“这有什么蹊跷的?或许是鱼里屠在半路给连管事包扎好了伤口呢!”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迎来了白晓寒愠怒的目光,仿佛在警告他说:“鱼里屠不是凶手。”未免伤了和气,花不坠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等秦东再说,白晓寒就道:“秦公子的意思是那些在两仪林阵的血迹实际上是障眼法,用来掩人耳目的,而真实的情况是——他们还在山庄里面!”
秦东闷声地点头道:“白姑娘说的对,这个猜测,还是孙师兄跟我说的。从明日开始,需要加强对山庄内部的寻找,前两日因为怀疑鱼里屠带着连管事早已逃出四方山庄,进了迷阵林,所以对山庄里的各处地方查得都不仔细。”
云北辰道:“若是除了鱼里屠,还有人牵扯到连管事的失踪呢?”
秦东惊道:“云公子的意思是山庄里还有人牵扯在内?”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三个人。花不坠见秦东把他们三个看成了贼人,立刻身心不爽,脱口道:“喂,若是我们三个是帮凶,云兄还会提醒你吗?”
秦东心觉也是,这才收回了怀疑的目光,赔礼道:“虽然庄主让三位小住在这里,可是在下向来与孙师兄交好,孙师兄的眼光素来不错,他认为的好人,在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花不坠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眼光素来不错!好像你们四方山庄就是以占卜算卦出名的,这一回,怎么不让你们长老占个卦,算一算,这鱼里屠和连管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啊?”
花不坠说话的语气甚是轻蔑,不经意间惹恼了莽直的秦东。秦东正欲发作,云北辰却及时赔礼道:“秦公子,请别误会,我这位小兄弟性子直爽,又好奔东走西的,连着两日被禁在一个地方,实在是憋闷得慌,方才出言不逊,还请秦公子见谅。”
秦东虽然长相粗犷,但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觉着云北辰说的话言之有理,当下拱手作揖道:“是敝庄有所失礼了,还请三位贵客见谅。”
晚上子夜时分,守在迎松居外面的人早已换了一批,但还是装扮一致,每人手持一柄长剑,腰间束着一捆绳索,站在固定的位置上,与那五棵树相互照应。今夜无月无星,迎松居中的灯早已熄灭,人已入睡,只有院子里的几盏灯笼还在照耀着。山上夜里清冷,时不时会有清风掠过,摇曳起挂在树枝上的灯笼。
忽然,院落里刮起一阵强风,连卷地上的尘沙落叶,使人瞬间睁不开眼睛,而且还一下子吹灭了五盏灯笼中的三盏,使得整个迎松居顿时又暗了一半。但是过了一会儿,这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的一人垂下遮目的双手,四周张望道:“怎么回事?这阵风好似从屋子里刮出来的。”
另一人道:“先别管风从哪里吹过来的,谁带了火折子,赶紧把灯点起来。”
待有人把灭了的灯笼重新点亮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亮度。五人再看眼前的屋子,并无异样,依旧是漆黑一片,里面并无动静。
可五人却不知那一阵从迎松居一面陡然刮过来的风正是云北辰所使的朔风掌,一掌掠起,顿时狂风呼啸,犹如北风朔来,尘沙起,落叶卷,而他也正好趁着这阵风从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不一会儿,便素衣萧萧,飞落一处静院,这里正是司天部弟子所住的院落。
深夜中,只见一人由另一人推着一辆木质轮椅从房间中走出,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孙阳冕,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陶罐,不知里面放着什么。只听在孙阳冕身后推椅的那人道:“师兄,都这么晚了,为何还要出门?”
孙阳冕的脸色在黑夜之中让人看得不似清明,只是缓缓地说道:“我的腿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夜里还是疼得厉害,睡不着觉。我想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巴奇和巴异的骨灰葬了吧!”
原来孙阳冕手中抱着的陶罐里装着的竟是他两只爱犬的骨灰,“巴奇”和“巴异”是这两只猎犬的名字,它们于今日晌午被狼群咬死,若不是孙阳冕奋力抢夺,就连这猎犬的尸体也要不会来。在他疗伤之时,他的师弟就把这两只猎犬的尸体给火花了,知道孙阳冕爱惜猎犬,就用了一只精致的陶罐装着,没想到孙阳冕竟会在深夜里埋葬猎犬的骨灰罐。
四方山庄内部方圆数里,四部院落范围清晰,孙阳冕要他身后的师弟把他推到掬月池旁,池子的一端在夜色中水汽蒸腾氤氲,另一端却安静祥和。孙阳冕道:“师弟,在池子的旁边挖一个坑,我想把巴奇和巴异葬在这里。”
孙阳冕的师弟却不解,问道:“师兄,为何要把它们葬在这个地方?”
孙阳冕嘴角默默地往下一弯,神情落寞伤感,甚至是悲痛,“它们在的时候,最喜欢在掬月池旁边戏耍游玩了,如今当然要把它们葬在这里,好叫它们不觉着寂寞。”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他的两只猎犬在掬月池旁嬉戏的情景,它们是那么的欢快、单纯。
孙阳冕的师弟兀自点了点头,闷嗯了一声,就蹲下来用准备好了的铁锹挖坑。而在这个时候,孙阳冕坐在轮椅上,依旧抱着两个陶罐。他抱得很紧。
云北辰躲在树上看到这副画面,心想孙阳冕原来是一个如此性情中之人,他对动物的关爱远远超出了对人的情感。或许是人太复杂了,亦或许他是一个清高的人吧。
待师弟用铁锹挖好了坑,孙阳冕却没有把手中的陶罐放下去,而是道:“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点吃的,刚才忘了拿过来了,厨房的人把他们放在了我房间的桌子上,师弟,麻烦你去拿一下,那是给巴奇和巴异在路上吃的。”
孙阳冕的师弟听到师兄说给猎犬准备了陪葬品,一时诧异,甚至觉得有点麻烦,但是想到平日里的师兄对自己的照顾、他对巴奇和巴异的爱护,又想起了今日师兄两只爱犬的惨死场面,于是又心下不忍了,不说二话就去拿了。
然后孙阳冕面色苍白,眼睛如死灰般地望着掬月池的池水,灯笼的微光隐约地照耀在池面上,但是它太微弱了,完全比不了月华的光芒,可惜,今晚没有月亮。孙阳冕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云北辰白衣飘飘,从树上一跃而下,惊得孙阳冕猛地睁开眼睛,苍白无力的脸上因为惊吓顿时沁出细细汗珠。孙阳冕待看清了来人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惶恐道:“云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未落,他的猎鹰长啸一声,从山庄上空翱翔滑落,停落在树枝上,炯炯有神的鹰眼注视着他的主人和另外一个穿白衣的男子。
云北辰眼神上瞟,看到这只灵性十足、前来护主的猎鹰,嘴角冷笑道:“孙兄对于豢养训练鹰犬还真是有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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