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暗,华灯初上。
山庄里的仆人给他们送来了饭菜,三人当中,除了花不坠,云白二人都是一日未进米粒,杯盘让人收走之后,云北辰才跟他们说起昨夜的事情。
他在掬月池旁见到孙阳冕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平静。孙阳冕静坐在轮椅上,等着他的师弟来,或许是他师弟一时之间没有找到放在桌上的陪葬食物。云北辰站在落落清风中,因怕有人打扰,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孙兄与两只猎犬感情如此深厚,好过与旁人的关系啊!”
孙阳冕不紧不慢道:“我的猎犬和猎鹰都是我亲手养大的,它们就像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一样。更多的时候,我认为它们比人可靠多了,人心难测,它们的心却是单纯质朴。”
原来孙阳冕有这样的心思,云北辰微微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孙兄与你的朋友还真是感情深厚!可不知孙兄今早是否看出那些攻击你们的狼群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话音一落,之前一直平静如水的孙阳冕忽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神情,他的眉间微微皱起,言语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云公子想说什么?”
云北辰洒然一笑,道:“云某只是想问一下这四方山庄是否只有孙兄一人擅长驯养动物之术?”
孙阳冕的眼睛突地睁大,后又缓缓垂下眼睑,接着复又抬头道:“不错。云公子是在怀疑山下树林里的狼群是我训练出来的?”
云北辰道:“若是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四方山庄独立于六盘山顶,数十年来与世隔绝,不想被外人打扰,你训练山中狼群在山下守卫,有何不可?但云某又久闻齐庄主仁厚,对擅闯山庄的人都是以礼相待,从不加以伤害,为何云某在山下村庄借宿之时听闻有些人上山却不幸被狼掏空了肚子?这两者岂不自相矛盾?”
“师兄,我把祭品带过来了!”忽地有声音传来,恰是孙阳冕的师弟急匆匆地从假山石那边跑过来。孙阳冕循声望去,只见师弟不一会儿已到了眼前,手中提了一只竹篮,里面有一大块排骨和两只烤鸡,师弟接过孙阳冕手中的陶罐,道:“师兄,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孙阳冕这才想起之前站立在身前的云北辰,眼下竟早已不知了去向,又听师弟说道:“师兄,我没找到你放在桌上的东西,特地跑到厨房去找了这些,所以才迟了些。”说着,他把陶罐和包着排骨烤鸡的布裹一并放到事先挖好的土坑中。
说到这里,云北辰咳嗽了几声,停住了叙述。花不坠急问道:“你觉得孙阳冕有问题?”
白晓寒道:“除了长老们,待我们最有礼的就属孙阳冕了,不知这是不是他有意为之?你后来有再和孙阳冕说过话吗?”
云北辰摇摇头,说道:“没有。他和他师弟把猎犬的骨灰陶罐埋了之后就回到自个儿屋里去了。当时我还想着探到他屋里去继续问他,可后来事情完全不受控制了。你们当时睡了,而且这里的迎松居角落偏僻,没有听到别的院落的声音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晓寒忽地抢声道:“之后就跟鱼里屠有关了?”
云北辰点头道:“是的。我本来想先回来的,可是刹那间听到一声大叫,有好几队的护卫都前去了,一时之间那个院落灯火通明。我跟在护卫后面,方才发现那里是齐姑娘住的莲心小苑。齐姑娘没有出屋,我在外面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哭声,戚戚然然。我一开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护卫进去似乎是在抓捕一个人,而且是好几个抓一个,等到他们把人抓出来之后,我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鱼里屠。他的脸色本来是跟鱼肚白一样死白的,可是我当时看到他的脸色在烛光下通红发赤,气喘吁吁。鱼里屠久匿不出,竟然在齐姑娘的房中被发现,当然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齐庄主赶来之后听到齐姑娘嚎啕大哭,发了大火,没有把鱼里屠关进牢房,就说直接押到玄明殿,然后进了屋去安慰女儿。”
“鱼里屠是被五花大绑地带走的,我在后面一路跟着,发现鱼里屠有点不正常,他走路的时候极不安稳,脚步沉重。”云北辰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在被押往玄明殿的路上,鱼里屠竟然奋力挣开了身上的绳索,一时之间,护卫全都围上去想要再捆住他,可是这个时候的鱼里屠就像是一只脱了笼子的猛兽,横冲直撞,我想他的神志可能是不清晰了,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出跑,他面对一大群护卫的时候,眼神迷离浑浊,脚步虚浮,力气却是惊人的大,并且吼声如雷,一把手就能把一个护卫扔得老远,有两个护卫甚至都重伤在他手下。”
“鱼里屠之前肯定经历了什么?否则怎么会那个样子呢?”白晓寒惊叫道。
云北辰又道:“是的,我当时也注意到了这点。我当初在影阁见到鱼里屠的时候记得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而我昨夜见到的明显是失了控的鱼里屠。我想他或许是被人下了药,亦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就在护卫极力抓捕鱼里屠的时候,连莊迅速从一个地方急窜而出,他可能是听到了关于齐姑娘的事情后赶来的。令我惊讶的是,这人竟然能在三招之内将鱼里屠拿下,并且点中鱼里屠身上八处大穴。最后是护卫将鱼里屠抬到玄明殿的。”
花不坠皱了皱眉头,道:“你说连莊用了三招就能制住鱼里屠?你不是说鱼里屠失去控制了吗?我跟这厮交过手,武功没那么厉害啊!”
云北辰叹道:“这也正是我不解的地方。我看连莊此人城府极深,说不定他之前在跟花兄你比试之时,有意战败。亦或是……”
“亦或是他在制住鱼里屠之时使了某些手段。思前想后,这两种假设都有可能。”白晓寒细细说道。
花不坠则大为震惊,愠怒道:“你们说那个姓连的是有意输给我的!这怎么可能?我花不坠堂堂一名剑客,要他让?”
白晓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一笑,道:“你如此生气干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连莊的意图,我们还不知道呢?天知道他有多大的能耐!”
“鱼里屠的确是被连莊下了毒。他之后的狂性大发都跟这个有关。”云北辰道。
花不坠一听这个,立刻发觉自己的发怒不合时宜,太过孩子气,收敛起来后说道:“原来姓连的如此恶毒!唉,说了这么多,云兄你还没说你怎么跟鱼里屠一起和山庄的人打起来的。”
云北辰这才说到关键:“我记得齐庄主是在一炷香之后到的玄明殿。那时候齐庄主和众名护卫都在玄明殿之中,我不好进去,以防被他们发现。只记得过了半晌,里面竟然传来滔天的响声,鱼里屠从里面冲出来,见人就撞,无人能克制,迷失心智之时,竟然把一名护卫扔到了柱子上,那名护卫立即脑浆迸裂而死。如此一来,平日里和善宽厚的齐庄主也是变得怒不可遏,下令护卫动用上了刀剑,是不顾鱼里屠的死活了。我在情急之下,才出手相救的。等我相助鱼里屠的时候,天色差不多亮了。当我碰触到鱼里屠之时,发觉到他全身滚烫,经脉膨胀。我渡了点寒冰真气给他,他方才冷静下来,血脉才不至于那么奔腾,否则即使齐庄主不下死令,他也可能因为全身经脉爆裂而死。再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了。”
白晓寒眉间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连管事呢?鱼里屠找到了,那连管事人呢?”
云北辰道:“不知道。我没有看到连管事,齐庄主对鱼里屠的审讯我没有听到。至于我和鱼里屠共同抵抗八卦阵之时,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说及这个啊!”
白晓寒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去看一下鱼里屠。”
花不坠叫嚷道:“你疯啦!他们好不容易抓到鱼里屠,现在又是晚上,怎么可能让你去看望他呢?说不定还会以为你们俩见面后会串通供词呢!”
白晓寒道:“我知道是我心急了,可是你们不觉得我们所有人都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吗?鱼里屠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难道我们不是吗?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现在根本就没有定论,连莊?孙阳冕?又或者他们两个都有份?说实话,连莊用毒迫害鱼里屠,讲到连管事失踪和齐姑娘的情分上,都是有理解释的。那么孙阳冕呢?他的嫌疑呢?”
云北辰道:“你说的对,可是再怎么样,也要等到明日再说。”话为说完,复又咳嗽了两声。
忽然,花不坠嘿嘿笑了两声,在云北辰耳边小声说道:“云兄,你的眼睛不是可以控制别人吗?何不以此来调查事情真相呢?就算查不出真相,也可以帮晓寒顺利去见鱼里屠啊!”
云北辰微微阖了一会儿眼睛,花不坠说的正是他的术法“云雾幻境”,但这个时间,实在不好使用,所以复又睁开,淡笑道:“恐怕若我施展我的术法,他们就更加有借口怀疑我们了,你觉得这个时候能再乱一点吗?”
花不坠听后挠着脑袋瘪瘪嘴,不复作响。
白晓寒不曾见过云北辰施展云雾幻境,因此听得不明所以,况且花不坠还遮遮掩掩地小声说话,更增加了她的好奇心,不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术法?”
云北辰道:“没什么,一点小伎俩而已。”
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白姑娘若是想去看望鱼里屠,老夫倒是可以让你去看。”进来的是司命部主。他一直都守在门外,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此刻竟然进屋说要带白晓寒去地牢看望鱼里屠。
三个人哑然地望着进来的司命部主。司命部主依其外颜而算,顶多比云北辰他们大个十来岁,而且话语也非司天司地两位长老那么苍劲沉稳。只见司命部主面对他们的狐疑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白姑娘,如何?你是否要去了解一下鱼里屠的情况?老夫此番作为,也是为了早日查出真相而已。”
白晓寒思忖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好,我去。”云北辰本来想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开口道:“既然晓寒去,那由花兄弟陪伴着比较好。”他现在完全不放心四方山庄里的一切,即使是由司命部主亲自带领,他也不放心。
司命部主点头道:“就这样吧,老夫现在就带你们两个去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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