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漱等人已在此等候他多时,一见到行泱回来,阿漱就如张牙舞爪般扑了上去,“你把我白姐姐抓到哪里去了?”
行泱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眼中火星乱迸,充满了焦急,还有仇视,但他还是温和地说道:“姑娘,在下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着实不知道木少宫主把少夫人带去了哪里。”
阿漱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白天的时候,他还和你们一起来的。我看到他就坐在你旁边,还有,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在,你和他是不是同谋?”
行泱面对阿漱爆豆而出的一连串问题,竟一时哑口无言。的确,木寻非是和他一起去的老槐巷,他今晚不在客栈,只因一时兴起去了一趟汾河河畔,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回客栈,就被告知木寻非劫走了少夫人。
行泱定了定神,道:“姑娘,我刚才确实出去了一趟,不过并未与少宫主一起,只是去了一趟汾河河畔。”
阿漱想要上前再与行泱对峙,却被身旁的孙阳冕拉住了手臂,只听他道:“阿漱,别冲动,我想这位公子说的话是真的。”
阿漱甩开附在手臂上的大手,道:“你怎么知道?”
孙阳冕看了一眼行泱,指着他脚下的一双鞋子,说道:“他鞋子上的泥土又软又湿,想必的确去过河畔。”
阿漱低头一瞧,果真如此。可是这个姑娘在经历了一晚的变故后,仍是心思固执,不相信行泱。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从屋外进来一人,径直走到行泱身侧,拱手禀报道:“行护法,护卫之中还少了一人。”
“谁?”行泱的太阳穴现在跳得厉害,痛得他眯起了眼。
“季桐。今夜这两位来之时,把大伙儿都吵醒了,唯独不见季桐,还以为他睡熟了,因为事情紧急,属下就推门进去,没想到床上空空如也,房间里不见一人,刚才属下又在客栈里找了一遍,没找到他。”
护卫队里的季桐是一个武功不弱,却性情孤僻的人,因而在行泱这次带出来的队伍里,这人就像是一个影子一般,没想到今日却失去了踪影。
阿漱轻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行护法,你作为这群人的头头,竟然管不住自己的手下。”
阿漱的冷言冷语没有伤到行泱,尽管他心中焦急、疑惑、愤怒,但是琥珀色的瞳孔中尚自存着他的温和与淡定。
这一夜,双方各执己见,阿漱咄咄逼人,行泱礼让自持。不知不觉,东方已出现了紫蓝色的云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一夜,无人入眠。
行泱在这一夜终于理清了所有的头绪,原来这就是木寻非的计策,劫走一个女人来逼迫流落在外的少主不得不回云城,已好让木宫主三掌毙死这个杀害他们木家人的罪人。即使有云城主的丧礼在前,还是不能让斗木獬宫的父子俩安心,而护卫队中的季桐也早已被木寻非收买,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独居角落的护卫在他眼里是最好的收买工具,因为谁也不会去注意这样的一个人。
果然是高明!行泱端坐在木椅上,手中握紧了冰凉的玉箫,最后轻轻地叹了声气。阿漱和孙阳冕也坐在屋子里,一直没有离开。
阿漱见天亮了,听到客栈里其他房间的客人也纷纷起来了,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的静寂,“我要走了。”
行泱跟着站了起来,喊住她:“阿漱姑娘,你要去哪里?”
阿漱冷冷道:“当然是去找白姐姐。吵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那个姓木的把我白姐姐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行泱道:“阿漱姑娘还是留在老槐巷的宅院比较好,至于找少夫人的事情,是在下的责任。”
阿漱轻笑,“你?你怎么找?”
行泱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是在下的疏忽,在下会负责。阿漱姑娘不是答应了少主要留在此地照顾少夫人的吗?即使少夫人不在,姑娘也不应该离开,否则少主一回来,必然更加着急。”
这些话提醒了阿漱曾经答应过云北辰的事情,她说过会照顾好白晓寒的,现在却让别人钻了空子把人给带走了,这等于是在她心头上狠狠地砸上一记。
半夜里出去寻找的人回来了,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失落的表情,他们在城里的各个客栈、荒废的破屋小庙里都找过了,都没有。黑夜中的汾州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匣子,谁也别想在里面看得清什么东西。最后有一个人道:“或许少宫主已经把少夫人带出城了。”
行泱也想到了这点,道:“我们马上出城。季飞和季扬留下,其余人都跟我出城。”给下属安排好命令之后,又对阿漱道:“姑娘,在下刚才的话,你可想明白了。我行泱以项上人头保证,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阿漱憋了一肚子的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马车的帘子缝隙中投射进来时,白晓寒慢慢睁开了眼睛,她首先听到的是车轱辘碾动在道路上的声音。车里坐了另外一个人,见到她醒来之后,淡笑道:“少夫人醒了?”
白晓寒慢慢地坐直起来,揉了揉眼角,听到的车轱辘声说明她在马车里,可是车里很宽敞,中间还摆放了一只三寸高的小茶几。木寻非盘坐在茶几一旁,茶几上有一只酒壶还有一只酒杯,杯里的酒被他刚刚饮尽了。
真是个会享受的人!白晓寒咬牙感叹,她感觉到并不是很颠簸,仔细一看,才知马车的木板上垫了两层的褥子,然后在褥子上面又安了一层席子。看来马车的主人想得很是周到。木寻非解释道:“少夫人有了身孕,不可颠簸劳累,所以我叫人把车里重新安排了一下。
白晓寒把身子小心地移动到茶几旁,她这时候不能喝酒,眼角扫过酒壶酒杯后,朝木寻非定睛看去,问道:“为何抓我?”
木寻非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把酒杯拿到嘴边时,暗含笑意道:“少夫人心里应该清楚。”
白晓寒道:“你想把我提前带回云城,以此来威逼北辰。”
“少夫人聪明!”木寻非放下酒杯,拍掌赞叹,同时说道,“在此期间,木某是不会加害少夫人的。木某虽然喜好美色,少夫人又是如此清丽脱俗,貌美出众,但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木某也只好忍着了。”
白晓寒看着他俊秀的脸庞,没想到这人会说出如此露骨的话,丝毫没有半点遮掩,真是有点诧异。她垂下眼眉,问道:“你还把北辰当朋友?”
木寻非道:“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若只是一会儿的朋友,那就不能称之为朋友了。”
话虽拗口歪扭,但白晓寒心里佩服木寻非的洒脱。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这样暗算行泱,难道就不怕他追来吗?”
木寻非笑道:“不怕,当真是不怕。行泱的为人,我还不了解?他虽学得了静炎长老的文武才学,却没有学会静炎长老的果断杀伐。静炎长老崇儒尚道,可行泱把儒家的忠孝礼义学得也太过刻骨了,以至于思想呆板,太过善良温润。这样的人,你说,我会怕吗?”
白晓寒听着木寻非对行泱的评价,倒也符合她所认识的行泱。
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不语。一段路后,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人向内掀开帘子,露出半张侧脸,“公子,我们到太原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音色中略带粗犷,但的确是个女子。
木寻非道:“既然太原都到了,那就先在此找家客栈留宿一日吧。”
赶车的女子把马车驾到一家客栈外面,跳下马车,掀开帘子,木寻非从里面钻出来。白晓寒挪动身子要下马车之际,木寻非嘱咐道:“阿音,把少夫人扶下来,别让她摔着了。”
白晓寒双脚落了地,才惊觉这个叫阿音的女子长相在女子当中算是彪悍的了,额头宽阔,鼻梁高挺,嘴唇略微有些厚,双颊饱满红润,还有她的个头着实高大,白晓寒站在她身边,只及到她的肩膀。
等进了客栈,木寻非就要了两间上好的客房,还要挨在隔壁的。晚上,白晓寒与阿音睡在一个屋子里。白晓寒睡在床上,阿音在地上打地铺。
次日早晨,白晓寒起来后就发现地上的铺盖已经全都收拾好了,看来阿音早就起来了,没想到自己睡得那么沉,一点感觉都没有。当她走出房间门的时候,旁边木寻非的那扇门也开了,不过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木寻非,而是一个艳丽妩媚的女人,双眸如秋水,黛眉如细柳,腰肢如水蛇。两人见了面之后,都楞了一下。院子里的长廊下走过来一个人,是阿音,“少夫人,您休息好啦!”
白晓寒道:“我刚起来。”她一转头,就见那陌生的女人带着轻蔑而又傲慢的笑容从她身前走过,走到阿音身边,相互正视了一眼,继而又扭着腰肢袅娜而去。等她走后,阿音皱着眉头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娼妇!”
白晓寒不喜这等秽语,就当做没有听见。这时,她才注意到阿音是手中捧了一盆水过来的。木寻非从屋子里慢条条地走了出来,显然是刚刚起床,睡眼惺忪,身上只披了件墨绿袍子,衣襟松松垮垮的,让白晓寒见了之后不禁柳眉蹙起,别过头去。
木寻非站在门口,手扶门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先伺候少夫人洗漱吧,我的由我自己来就行了。”
阿音略微欠了欠身,道:“是。”
白晓寒跟阿音回到下榻的屋子,阿音把脸盆放下,用手巾沾了水,拧干,递给白晓寒。白晓寒放下手中的梳子,接过毛巾,擦了脸之后又还给阿音。两人几乎很少言语,想来这个高大健壮的姑娘必定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或许也就正是这个原因,木寻非这次出行才会把她带在身边。
三人在客栈中用早饭时,白晓寒听到店里的伙计和客人正谈论着看到一个美艳风流的女人从客栈里进出,这时她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城中出了名的私娼。这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在太原,可谓是人尽皆知,但她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据说那女人叫丽娘,从小便是城里一大户人家的童养媳,十六岁之时嫁给了那户人家的少爷,但两年后竟被府上的人赶了出来,有人说她被赶出来是因为偷情,也有人说她预谋害人,到底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孤苦无依的女人实在不好活,就只能干起了卖身的营生。
听完丽娘的故事之后,白晓寒想起了今日她从自己身前走过的傲慢神情,一双秋水眉眼在瞥过自己脸庞之时的蔑笑。白晓寒看了看正在吃菜的木寻非,这人完全没有把旁人的话听在耳中,对他来说,和丽娘的温柔一夜只不过是露水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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