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慕潇又想起了什么,看向魏济悬“今夜你说的那个禁军高人用的是剑?”
“是,此人是个用剑高手,持剑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出剑行云流水,招招致命,估摸着得有个十年的练武功底。依我看,怕是继之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魏济悬回忆着,不停点头称赞。
福子听了这话瞬时就不乐意了“世子的红缨枪一出手,那也是战无不胜,冠绝一时。岂是那小毛贼可比。”
“当然慕潇”魏济悬咳了一声“慕世子!也是很厉害的。”
“用剑......”
“这个人是稽川放出的城门。”
“禁军迟迟不来,许是情况紧急,出于担心,没细细查问倒也是常理。”
“但也有可能是他认识此人,故意放出城门。”慕潇幽幽道“若是这样,此人与姜知许必然相识。或许还关系匪浅。”
“世子,您还记得么,适才我们赶到北城门时,恰看到他们二人交谈。稽川与他离得极近,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亲密。”福子回忆。
“欸?那你适才怎么不拦下?事后充诸葛。”魏济悬出声。
“那也只是隐隐感觉嘛,而且情势紧迫,便没过多疑心。但是现在想起来确实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的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猜测,我就看这个人不是坏人!”魏济悬道“而且那位壮士三下五除二便打的那些杀手屁滚尿流,比那些禁军有用多了。”
“魏公子,你怎知不是阴谋?指不定确如邓将军所说,姜知许二人和梁贼是一伙的。”
魏济悬努了努嘴“我观那位壮士眸光清澈,眼睛山泉水般晶莹透亮。直觉告诉我她不是坏人。”
“魏公子的直觉?”福子嫌弃的看了魏济悬一眼,轻嗤“你之前还老夸聂寒忠心赤胆、勇冠三军......”
“若他是禁军营的人,刻意隐藏实力藏匿在禁军,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此人不是禁军营的人,那应当是在何处听到了消息,冒充了禁军赶来。不论如何,他今日孤身犯险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姜知许?”福子喃喃。
慕潇不停的磋磨着手指,听了这句话,眸光一闪。
“福子,明日你亲自去禁军营,把所有街道值守的卫兵名单取来,昨夜京内卫兵挨个审查,一个人也不要落下。”
“可是昨夜元宵节,京城内的值守何止千人,这要查起来可是不容易。”魏济悬道。
“只询问每个人昨夜戍时去了何处,有无人见证,但凡是无人可以作证的皆记下姓名。”慕潇道。
“是。”
慕潇交待完,垂眸看向案牍上那张宣纸,苍劲有力的笔锋下赫然写了各方势力的得失。
是了,如果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这场祸事中,谁得利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阴诡之手。
北境王聂寒无疑是最大的输家。
最大的得益者除了梁国还有当朝的邓国候。
而中间存在着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无论是带兵围攻北境王府还是将姜家押送回京,亦或者是后续案件的审理,每一桩每一件都有他的影子。
刑部尚书赵迁。
宣纸的右下角,还写了一个名字---许浅浅。
慕潇抬手捏起那张宣纸,悠然放置到灯盏烛心上,火焰触到了这竹纸,顺势而上,刹时一朵红焰绽开,那张充斥阴谋的洁白化作了灰烬。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少年神色淡淡,静静看着散落于案牍上的余灰。
须臾一片墨色袍襟擦过,几案边不见了那人。
深夜,上元烟花的余热已然散尽,风复染了冬夜特有的凛冽寒凉,徒然吹过,砭人肌骨。
霖风巷内的赵伍被这冷风吹醒,他拨开眼前的草絮,缓缓坐起身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他下意识环抱住胳膊,存蓄着身上不多的余温,迷茫地看向周遭,发现了倒在自己旁边的李廷。
随后忙推了推他“廷,廷,醒醒。”
李廷被这大力推着猛地醒来,眼神还有些迷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赵哥,这是怎么了?我们怎么睡在这里了?”
赵伍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脑袋“睡什么睡,你忘了咱们刚才是被一女子引到了这,后来被她打晕了。”
李廷闻言细细回忆,记忆中是有个女子......
“他娘的,就是那小娘们。下次别让我碰到她!”赵伍说着吐了口唾沫。
李廷皱着眉头,也觉得倒霉“哎呀,算了算了赵哥,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算了?”赵伍恨声。
“不然呢,咱们俩大男人被一个女的打晕扔到了这里,传出去不笑掉别人大牙了?再说,被将军知道了定然觉得我们玩忽职守,赵哥,你这份差事可是你娘花了十两银子换来的。要因为个这个丢了差事多不值啊。”
赵伍满脸晦气地起身,泄气道“算了算了,今夜的事权当倒霉,说好了,谁也不许说出去。”
李廷跟着站起来,狠狠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二人便回营了。
今夜刑部的烛火一夜未灭,彻夜光明。
刑部侍郎沈明自失去了儿子,便像是失了心魂,做事情愈发不利索。索性陛下又提拔了原刑部少卿刘广元为新任刑部左侍郎,才不至于所有重担都压到赵迁的身上。
赵大人此刻一身红袍,立于院中,晦暗的火光映在他的侧颜上,俊眉微微蹙起,他看着院中那百具尸首,终是露出不忍之色“去寻了将士们的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吧。每户发放十两抚恤金,并对其家人多加安抚。”
“是。”底下人领了命便下去了。
“明天朝堂上怕是有的闹了。”赵迁叹了口气。
“大人不必担忧,此次案件扑簌迷离,邓将军指控姜知许与梁贼勾结,而姜将军又矢口否认,控诉邓将军故意拖延迟迟不来支援,又有慕世子的人牵扯其中。若是邓姜两家要斗法,大人或许能从中摘出来。”
赵迁闻言,看了他一眼,“但愿明日他们两家能在陛下面前狗咬狗,这样陛下就不会过于将视线放在刑部。”
次日早朝结束后,慕光黎召了慕潇去御书房议事。
御书房内,慕光黎在案牍边皱着眉头左右踱步,赵迁躬身立在一旁。
赵迁与往日一样,一身官袍,垂袍而立,看起来斯文有礼,温文尔雅。
慕潇打量了一番后收回视线朝慕光黎拱手道“皇伯伯。”
慕光黎看了过来,原本不展的愁容褪下,黄色衣袍一挥“潇儿不必多礼,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事想与你商议。”
“皇伯伯,可是昨夜京郊凶杀案的事?”
“正是!今日朝堂之上姜邓两家争论不休,惹得朕心烦,又听赵卿说那些梁国杀手追杀的是你平南王府的人?”
慕潇闻言应下“回皇伯伯,确是我平南王府的人。”
慕潇正欲继续说什么,慕光黎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侧目看了一眼赵迁“赵卿,昨夜刚发生大案,想来定有许多事物需要你亲自处理,你且先回去忙吧。”后又掀了掀眼皮儿,缓缓说道“近日来数案并发,若此次案件再无进展,朕便要怀疑你能否继续胜任刑部尚书一职了。”
赵迁听了这话,忙上前俯首恳切道“是!臣定会查明真相,令陛下安心。”
“陛下,若无他事,微臣就先行退下了。”
慕光黎微微颔首,赵迁离开后,慕潇道“皇伯伯,可是有意避着赵迁?”
慕光黎冷哼了一声“这个赵迁,朕往日交给他的差事都做得很好,自处理完聂寒的案子办事越发利索了,真是枉费朕对他的宠信。”
“罢了,不提他了,潇儿你继续说。”
“月前我于幽州寻找父王时,令我府中魏济悬入了梁国。此次追杀的就是他。”
慕光黎闻言眸光一闪,疾步走至慕潇跟前“难道是你父王有了消息?”
“继之正欲想和您禀明此事。是父王身边的侍从青叔有了消息,只是回京途中在桐城附近失了线索。继之正欲亲自带兵去寻他。”
“我与皇兄还是皇子时,杜怀青就跟在他身边了。若能寻得他,定然会有线索。”
慕光黎思忖“只是......桐城那边。”
“皇伯伯放心,数月前,继之去幽州时经过了桐城,那里的地形我很熟悉,况且我会带上南骑卫,此行必然不会有危险。”
慕光黎顿住步子,额头仍未舒展,片刻后道“不可,你是皇兄唯一的子嗣,朕决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现在想来上次朕准允你亲去北境抓捕聂千屿已经是十分冒险。”
“皇伯伯,潇儿明白您的爱护之意,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潇儿更明白,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身为平南王的子嗣,自当勇于担当,不惧生死,不能一辈子躲在屋檐下,受人庇护。所以还请皇伯伯准允我前去。”
慕光黎抬眸,慈爱的看着他,拍了拍慕潇的肩膀“继之,你寻父的心情我能理解,你要明白朕寻找平南王的心不亚于你。在朕心中,你与瀛儿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无论是为了皇兄还是为了朕,都不要去。”
慕光黎说罢,转过身,负手踱步“现下邓国候已经控制了桐城,不必你亲去,朕会命他与沧州知府共同寻找杜怀青的下落,放心便是。”
慕潇正欲再说什么,被慕光黎按下了。
“再者,朝堂中的事情繁多,太子抽不开身,京内有些事还需交给你做,两个月以来接连出现凶杀大案,此次梁贼潜伏到了京郊,朕担心梁国或许有更大的图谋,昨夜的事情你和赵迁一同查案。务必揪出那些梁贼的窝点。”
“另外梁国使者月后要来我大周出使,朕欲让你操持一众事宜。你做事有分寸,朕比较放心。”
“他们还敢来?”慕潇神色愤然。
慕光黎讥讽地冷哼了一声“作为得利者,自然要来耀武扬威。此次终是我们大周处于下风,此时不便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待我大周养精蓄锐,北境军雄风再现之时便是讨回幽州五城之日。”
“皇伯伯可是为此才留着姜勇父子?”
“继之聪慧,边境刚经过战争,朕担心梁贼时刻会继续进攻,姜勇终究是老将,对那里的战况比较熟悉,留着他们对大梁也能震慑一二。”
“但若他也与梁国有苟且......”
“潇儿,没得选择。我大周武才凋零,邓国候父子终究远离沙场太久,在这个危急时刻,姜家动不得。”
“这些时日也确实没发现姜勇勾结梁贼的线索,而且事发当天他亲自围了北境王府自证了清白。”
慕潇闻言垂了眼眸,沉思片刻。“皇伯伯英明。”
“此次邓姜双方互相攀咬,朕命你主理此案,赵迁在一旁协助,青叔的事情你且放心交给邓国候吧。”
慕潇点了点头“继之领命。”
慕潇出了御书房,一直愁眉不展。文忠静静跟在他身边“世子怎么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福子问道。
“罢了,许是这些日子事多。另外,皇伯伯把这件案子交给了我。”慕潇道。
“那青叔那边怎么办?”福子问.
“交给了邓国候。”
“世子,交给了邓国候也好,您要去我们大家都不放心。”
慕潇搓摩了下指尖,目光冷了冷“但愿邓国候那个老匹夫靠得住。”随后又想了什么侧身过来“福子呢?”
“福子他今天一早就去了禁军营找李灰幺。”
慕潇颔首“我们直接去刑部。”
二人行于宫门处寻了马匹便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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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时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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