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极北寒地不远三十里有一处人烟稀少的小镇,名叫——凛北镇。

凛北镇离极寒北地只隔着一带深绿针叶林,因为距离近受其影响终年寒冷。镇子里居住的人也都非寻常人,多少带着些看家本领。

这个镇子上终年飘雪,无论是地上还是房屋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这里的人也跟这的环境一样,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脖子上都围着一个毛绒绒的兽皮围脖,只把一双眼睛露出来。

而此时,这双仅露出的眼睛,正十分惊愕的看着踏入小镇的一个青年男人。

男人身穿白色素衣,但血已经把白衣浸透,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最让人诧然的是,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和他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血的人,那人已经不成人样,被他扛在背上正紧阖着眼,不知是死是活。

血液自那血衣男子的身上淌下,沿着他走过的路,留下一片淅淅沥沥的血迹。

江逾白是从寒地走出来的,一进凛北镇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镇上街边摊贩停下来叫卖声,路边行走的修士有些也不禁驻足,但他们不敢肆意打量,只是悄悄的观察着这两人。

期间有人注意到了什么,有些不怀好意的在江逾白身上扫视。

江逾白修为高深,拥有着一颗极其强大的灵核。

而且拥有着这颗绝佳灵核之人此时身受重伤,要知道灵核对于修士修炼来说,无异于是件天地珍宝,更遑论是这么强大的灵核。

一时间放在江逾白身上的视线变得更炽热了。

江逾白走到一家医馆门口,把肩上扛着的人放了下来,医馆里的人只悄悄在屋内观察,没有人敢出来查看情况。

花欲燃面色苍白虚弱,眼睛紧阖,唇无血色,一动不动,好似浑身的血都已经流尽了一般。

江逾白伸手在他脉上摸了一摸,没死。

江逾白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与这个人一起趴在雪地里,准确来说是江逾白压在这人身上。

这人不知是被谁伤的,伤势很重,尤其是贯穿胸口处的伤口,他们二人看上去倒在那里很久了,身上盖了一层不薄的雪。

江逾白看着空落落的手,春山远不见了。

他明明被公输长澈追杀至断崖。

血液、哀鸣、兵戈在江逾白脑中相碰撞,最后定格在了公输长澈的身上,他举着暮云长,与江逾白兵戈相向,那张脸上的表情江逾白这辈子都不会忘,冷漠又无情。

他手掌握拳,指尖深深陷进掌心肉中,手掌中刺痛的感觉才勉强平息他心中半分恨意和委屈。

“咳咳……”

江逾白的衣摆被人拽了拽,他低头看去,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背靠着医馆的木门头抵着门框撑起眼皮正看着他。

花欲燃的嗓子里含混不清,想要开口说话被嗓子里的污血堵着,硬是发不了音。

江逾白拂去了花欲燃拽着他的手,淡漠的看了这人一眼,转身就走。

花欲燃见他要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扑上去,抱住江逾白的小腿,没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污在他的小腿上,

“江逾白——呕——”,后面的字被吞在吐血的声音里。

“……”江逾白皱眉淡漠的神情里能看出几分仙气,“你认得我?”

江逾白瞧着少年不过十六七,修为低微到让人不能察觉。

“我……”花欲燃开口声音沙哑,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江逾白醒来后杀红眼的模样,让冷不丁他打了个激灵,再看了看周围一只关注着他们的人,把话连带着血咽进肚子里,这会儿不是相认的好时候。

花欲燃清了清嗓子,却并未回答江逾白的问题,指着胸口的剑伤抱紧了江逾白的小腿,“仙君,你我二人无冤无仇,却把我伤成这样。”说完又吐了两口血,娇弱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江逾白。

听了他的话,江逾白脑中似乎确有那么一个片段,刚刚好像捅了个人……

江逾白看着在他脚下打滚耍赖、死缠烂打打死不松手的花欲燃,一脚踩住了花欲燃的肩膀,花欲燃被他踩得身体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仙君?”花欲燃看着江逾白摸向腰间,再一眨眼,一只玉佩被江逾白捏在手里,江逾白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随后直接把玉扔在了花欲燃身上,转身走了。

躺着地上的花欲燃收敛了笑意,他坐起身,手里拿着那只玉佩。

这玉佩是他上辈子出生时含在嘴里的朱雀神血玉佩,他上辈子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送给江逾白的,江逾白向来随时随地揣在身上,连睡觉也不舍得摘下来,这会儿竟就这么随手扔给了陌生人。

花欲燃察觉出一件事,江逾白恨他,恨公输长澈。

可为什么恨他,就因为他死了?

花欲燃摊开手,一只小小的,圆脑袋方形四肢的纸片人在他掌心跳了跳,这是刚才在江逾白身上下的一道追魂符。

他把小纸片连同玉佩一块揣进胸口后仰面倒在地上,头顶立着医馆门口的“悬壶济世”牌匾,舒了口气,然后摸了摸地面,心满意足道,“嗯,这地好,还能看见那边的雪山,那我就死这了!”

医馆的人连忙跑出来把人架进了屋,怕这人死在门口砸他们医馆的招牌。

时间已过正午,太阳开始往西山落,夕阳黄澄澄的映在地面像给小镇染了个金黄色。

花欲燃从医馆里出来,手里提着两大包药。他因为在短时间内,强行吸入并使用了大量灵气,以至于灵核经脉承受不住,身上血管暴胀破裂,浑身上下都被缠满了绷带,四肢被绷带缠着,行动迟缓的像只僵尸一般。

他行动不便,随手找了家客栈住下。

花欲燃刚上楼,就听见耳边一道惊呼,

“花师弟!”

花欲燃推门的手一顿,扭头看去,就看见李毅惊讶的看着他,随即欣喜的一把抱住他,“你居然没死!”

李毅力气大,一把搂住他,花欲燃差点没喘过气来,“没死,但快被你勒死了。”李毅听见赶紧放开了他,跟在李毅身后的范中也看到了他。

范中也很惊讶,随后拍了拍花欲燃的肩,快慰道,“还活着就好!”他看向花欲燃破烂衣服里露出的绷带,讶然,“你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花欲燃简单的跟他们瞎扯了一下,大致是什么,自己在雪地不小心滚下山,差点被不轨之徒杀害,承蒙一位绝世高手相救才活下来。几人听了也是深信不疑,还十分感慨花欲燃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范中甚至主动提起帮助花欲燃运功疗伤,有人帮忙,花欲燃立马乖乖叫师兄把人请进屋。

有了范中帮他疗伤,花欲燃身上舒服了不少。

范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担忧的对他说,“你的经脉和灵核受损很重,要是再伤几分,恐怕就要经脉灵核俱损从此便与修行无缘,你我修行至此无论深浅都是上天赐予的一份无价之宝,平凡人及尽一生恐怕……”

“师兄,”花欲燃伸手打断了范中喋喋不休的话,反手抛给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经脉灵核毁掉就与修行无缘,那光是经脉受损呢,可有什么修复的法子?”

如何经脉修复花欲燃并不是不知道,这事需要花费大量的珍贵灵器和天地珍宝慢慢温养,才有可能将经脉养回来。

而如今花欲燃脑子里正愁这件事,就随口抛给范中一个问题。没想到范中听到问题后,面露难色,开口复又闭上嘴,很是为难的一副样子。

“范师兄?”花欲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会这小子真的知道什么吧?

范中纠结片刻,叹了口气,对他说,“既然你问了我,我其实也知道,也不愿瞒着你,只不过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花欲燃看着谨慎样的范中沉默一瞬,装模作样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诺道,“师兄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

“咱们苍穹山事务堂不苦长老手里有这么一件法宝,可以温养经脉。”范中放低了声音。

花欲燃眼睛转了转,不信道,“真的假的?”

范中点头,“自然是真的,你可知道药谷?不苦长老便是药谷出身,这法器也是从药谷带出来的。”

药谷可以说是天底下‘神医’皆从所出的一个地方,出身药谷的人有这么一件可以温养经脉的宝物倒也不稀奇。

“原来是这么回事......”花欲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需要找到能修复经脉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

江逾白从冰棺里出来后浑身经脉俱毁,只剩一颗强大的灵核,最糟糕的是失去经脉的江逾白现如今就如同一个盛着宝物的宝箱,有着令人渴望的灵核却没有经脉能够运用,也没有能力守住。

可这人偏偏还在大街上乱窜,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歹人的注意。

花欲燃看了眼外面逐渐西落的太阳,一股寒凉感从心底钻出。

花欲燃把范中送出门,他打算换身衣服出门去把储物袋里的两只雪狐卖了换点灵石,刚才他在医馆里拿的那点药就把原主的那点小金库挥霍的差不多了。

他关上门,突然想起什么,又猛的打开门。

“?”隔壁还没进屋的范中被他吓了一跳。

“师兄,你有没有传送符?”

天空像块被泼墨的画布一样,藏蓝色的天空上缀着几片云,银钩似的月亮高悬在空中,霜雪一般的月光笼罩着这座小镇。

花欲燃去了镇子上的屠户家里卖了储物袋里的两只雪狐,换了点灵石,等回到住宿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一抹明绿色身影在他屋外徘徊。

走近几步,借着客栈楼梯旁点着的几盏油灯花欲燃看清了人脸。

“师兄?”

听到花欲燃的声音,范中在他门前来回走动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像是被吓了一跳,面上还带着几分尴尬。

范中把手往背后藏了藏,清了清嗓子,“啊……原来花师弟你出门了啊,我还以为你在屋子里。”

“嗯,”花欲燃看着他局促不安的神情歪了歪头,瞅了瞅范中背着的手,“师兄有什么事情?”

范中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口,眼睛垂下,脸颊上浮现出一团红云,手从背后慢慢伸出,是一只银色的钗子上面镶着几颗花花绿绿的宝石,钗尾缀着几根流苏,一看就是男人以为姑娘喜欢,但实际上姑娘家绝对不会喜欢的花哨首饰。

“我下午上街在街摊上看到了这钗子,感觉……和你师姐挺搭的。”范中越说到后面脸上越红。

花欲燃想起来了,原主有个师姐名叫邬青竹,两个人师出同门,原主天生性格懦弱,每次受了委屈都是身为师姐的邬青竹出马帮他。

只不过——

花欲燃看着范中手里的花哨的钗子,挑了挑眉,该怎么告诉范中这钗子五颜六色的丑,邬青竹收到了可能不会太开心。

“……可是太麻烦你了?”范中见花欲燃神色复杂,以为他不想帮忙,神色落寞的把钗子收回。

花欲燃见状,接过他手里的钗子,但还是觉得这钗子实在颜色刺眼,他将手臂搭在范中肩膀上,“师姐可不是平常女子,难道师兄不知道师姐喜欢什么?”

他摇了摇手中的银钗,银流苏跟着甩动,每一缕都纠缠在一起,钗子华丽繁重虽美却不适合邬青竹那般潇洒的女儿。

范中听了他的话醍醐灌顶猛的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花欲燃,朝着客栈外而去。

范中离开后,花欲燃看了一眼手中的银钗,感觉每看钗子一眼,眼睛就仿佛受到了重击,他随手将银钗塞进储物袋转身进了屋。

进屋后,花欲燃伸了个懒腰,懒散靠在窗前的软塌上手里捏着江逾白甩给他的玉佩,两只脚随意搭在窗边,朝外面看去。

楼底下是暗黑的街道,只有客栈门口吊着两盏红灯笼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昏暗的光。

夜色能浓,外面寂静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动静。

花欲燃掏出胸前塞着的短胳膊短腿的小纸片人。

小纸片人蔫巴巴的在他手掌坐着,好像被憋坏了似的,直到看见花欲燃后,急急忙忙的站起来,蹦跶了两下抱住花欲燃的手指根蹭了蹭。

“别撒娇,他怎么样了?”花欲燃伸出食指弹了一下小纸人的脑袋,把小纸人弹得跌了个跟头。

小纸人笨模笨样的站起来,急得蹦了蹦,一只小短手指着一个方向,它虽然没有五官,却能感觉出很焦急的样子。

花欲燃皱眉,“带路。”

他把纸片往上一抛,小纸人往窗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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