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对不起,害您又犯了病……”
驴车里,林知夭抚着阿萨呆滞的脸,表情愧疚。
“可是,您为什么这么怕桃花呢?”
她拧起眉,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随后仿佛是想到什么,林知夭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丹药来。
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将丹药喂进了阿萨口中。
阿萨很快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林知夭看着阿萨安静的睡颜,却将药瓶狠狠攥在手心,仿佛想要捏碎一般。
良久,她终究是吁了口气,又将瓶子收回怀里。
车厢中飘荡起一声叹息。
“这药……还是不能再吃了……”
从京城西郊的林府别院,一路往皇城方向去,上了天街,即能看到翰林院、太医院、锦衣卫、六部衙门……
再往前走,有一座酒楼,便是林知夭的“瀚海楼”了。
酒楼共分三层,飞檐斗拱,环境清幽,装饰极有格调。
房契是当初林知夭降生时,林大人派身边侍从送来的,上面直接写着林知夭的名字,也算是给她赐了名。
这些都是阿萨意识清醒时告诉她的,林知夭其实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那当年骑马游街,传说迷倒了众多京城少女的青云状元郎林渊。
将娘亲送回京郊的别院,林知夭便马不停蹄,来了瀚海楼。
先前的林知夭与阿萨都不善经营,将好好的一座酒楼,经营得入不敷出门可罗雀。
不过日后便要不同了,林知夭有了穿越前的记忆,现代那些精美的菜品、先进的管理模式、以及五花八门的营销手段,她都要一一复刻下来。
林知夭要打造出京城第一的高端会所。
她便是不嫁人,也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带娘亲过上好日子。
然而走到瀚海楼门口,林知夭却忽地觉察出不对来。
往日的瀚海楼虽然冷清,但店里还有一名小伙计,并厨师、择菜的大婶三人。
虽因为顾客少,二楼、三楼都未开放,但一楼大堂并左右两个包厢还是营业的。
然而现在,正是午时饭点,瀚海楼却门窗紧闭,一副关门歇业的模样。
要知道今早出门时,她可是千叮万嘱,派家里的丫鬟弦月来这里看店的……
林知夭满脸疑惑地往瀚海楼门口走去,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她伸手刚要推门,门却忽地从里面开了,一个人影窜出来,迎面撞在她身上。
林知夭只觉肩头一阵火辣辣地痛,身体骤然后仰,却又被人揽着腰,重新带了回去。
林知夭便对上了一双深灰色的眸子。
花布袄,肤色微黑,胡人面孔,一条麻花辫垂在身后,却不是弦月还有谁?
弦月的功夫极好,人又稳重,按理不该如此慌张。
莫非,瀚海楼出事了?
林知夭心里一惊,旋即又很快镇定下来。
按理说,书中这个时候,不该有大事发生才对。
可林知夭的心刚刚落下去一半,弦月已经捂住她的嘴,带着她往远离瀚海楼的方向绝尘而去。
那架势,就仿佛是里面有什么怪物一般。
林知夭脑中一片嗡鸣,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然而下一秒,从门里又扑出来两名黑衣人,两柄足有一米多的窄身长刀骤然出鞘,寒光闪闪,锐不可当。
“绣春刀?锦衣卫?”
林知夭惊呼出声,扬声朝弦月喊道。
“不行!不要跑,我们回去!”
锦衣卫可是天子近卫,大周朝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个个本领高强,又有冠绝天下的情报网,怎么可能逃得掉?
况且锦衣卫只查涉及皇家的大案要案,她们也没做亏心事,为何要逃?
果然,如林知夭预料的一样,只眨眼的功夫,两名黑衣人已经欺身到了弦月身后,隐隐有包抄的意思。
弦月的轻功是好,但她此刻带着林知夭,终究脚步有些迟滞。
弦月皱眉,她深深看了林知夭一眼,旋即将人往后一推,猛地脚下发力,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远方的屋檐上,不见了踪影。
这妮子,是把她扔下了?
林知夭有些发懵。
两名黑衣人看着弦月的背影,却并未抬脚去追,显然目标只是林知夭。
他们略一抱拳,客气中带着警惕。
“这位小娘子,可是瀚海楼的东家?”
林知夭落在地上并未受伤,弦月这一推是使了巧劲的。
她这才看清楚两名黑衣人的样子。
这两人穿着黑色便服,并未蒙面,显然不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看对方这笃定的态度,应该早就查出她的身份了。
林知夭眨眨眼,赶紧低头行礼。
“民女正是这瀚海楼的东家,刚刚那是家中侍婢,没见过世面,胆子又小,倒让两位官爷见笑了。”
“胆子小?没见过世面?我看未必吧?令婢子这本领可是高强得很,我等自愧不如呢!”
其中一个锦衣卫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满。
林知夭并没有再解释。
因为她不清楚弦月与对方的冲突原因,害怕反而越描越黑,只得深深低下头去。
“不知两位大哥找我有何事?民女定会配合,绝不推脱。”
她觉得锦衣卫虽然凶名在外,可总算是官方衙门,只要她姿态端正,尽力配合,对方总不会平白冤枉自己。
果然,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眸中的警惕虽然不减,但态度却和缓了些。
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朝着瀚海楼大门的方向示意。
“那便请小娘子走一趟吧,我们大人有话要问。”
大人?
哪个大人?
究竟是什么事……还要劳烦锦衣卫里的大人?
林知夭的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看来瀚海楼果然出了事,还是大事。
因为门窗紧闭的关系,瀚海楼的大堂此刻很暗。
在一个极暗的角落里,林知夭勉强看见了一个人的轮廓,。
那人整个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面容,但根据身形判断,应该是个高大的男子。
但此刻那人头顶上,却端端正正,飘着一行字。
「锦衣卫副指挥使秦砚」。
林知夭以为自己眼花,狠狠闭了闭眼。
然而当她再睁开眼,那行字却依然存在。
姓名牌?还带显示身份的?她的眼睛里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简直活见鬼了!
那人见她进来,没有废话,绣春刀“呛啷”一声,出鞘三寸,在黑暗中散发着缕缕寒芒。
林知夭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这般气势逼迫下,差点当场滑跪。
“来者何人?”
黑暗中,林知夭便见从那人头顶忽地浮现出一个透明对话框,里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来者何人」。
对话框如气泡般,朝上飘去,很快撞上天花板,“啪”地碎了。
林知夭的视线追随着泡泡往上飘。
天……
身份姓名牌?对话框?
这怎么和古早那种单机的RPG游戏里的视角有点像?
不对,没见着系统,也没有游戏界面和血条。
所以她这只是RPG游戏的视角?
并且先前林知夭在外面时,可并没有看见这些诡异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这种奇怪的视角,只有在瀚海楼里才会出现?
这算什么?
穿书女觉醒后,喜提穿越标配金手指?
可是这玩意有什么用?
林知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面却再次发出“呛啷”的巨响,把她给吓了一跳。
她朝对面看去,发现那位叫秦砚的副指挥使大人又把刀归了鞘。
是等得不耐烦了吧?
这位秦大人……可当真没什么耐心。
“民……民女林知夭,是瀚海楼掌柜,家父户部林尚书,家母是林尚书的外……外室。”
来不及多想,林知夭赶紧竹筒倒豆子般,乖乖表明身份。
“外室女……胡人?”
黑暗中秦砚仔细打量着林知夭的脸,得出结论。
事实上这的确很好猜。
林知夭虽亦有中原血统,眉眼却太过浓丽,与普通中原女子全然不同。
林知夭深深垂头。
并非她真的因为这样的身份自卑,只是这样的动作更符合她的身份。
“是……民女娘亲,正是昌裕十二年,陛下西征时……带回大周的胡女。”
感觉到黑暗中蓦然射出的两道视线警惕地打量着自己,林知夭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视线着实过于犀利,令人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她的身世的确有些敏感,可如今隐瞒也没用,还不如坦坦荡荡直说出来。
毕竟锦衣卫神通广大,眼线遍布天下,她娘身为战俘,生平画像可能还都压在锦衣卫某个犄角旮旯的档案库里。
“所以你是哪国的奸细?是你们国主……想要刺杀呈王殿下?”
冰凉的声音在黑暗的室内回荡,声音并不算大,却惊得林知夭遍体生寒。
呈王殿下?
那可是皇后娘娘与今上所出的唯一子嗣,才六岁便已封王,准予单独开府,精贵得很!
谁敢刺杀呈王殿下?不要命了?
不对,这么大的事,锦衣卫为何怀疑她?
她毫不犹豫,“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民女冤枉,民女真的并非细作!”
“虽有一半的胡人血统,民女却只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罢了!”
“我娘……娘亲她在七年前便已疯了,当不成细作的!”
“请副指挥使大人明察……”
林知夭语无伦次,几乎是下意识地辩解。
她此时觉得格外惊恐,这种刺杀王爷的罪名可是要杀头的,万万不能承认。
但当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知道坏了。
她并不该知晓秦砚的身份,尤其是当对方刻意坐在黑暗里,连面容都无法辨认的情况下。
只是因为刚得到这金手指有些不习惯,林知夭下意识地口误。
这该死的金手指,真真害死她了!
果然……
连林知夭都能想到的事情,秦砚又怎可能想不到?
“以正常人的视力,你此时应该无法看清本官的样子。”
“并且……林小姐,你应该并未见过我。”
“……你是怎知本官身份的?”
对面的声音更冷了些,带着彻骨的阴森。
林知夭浑身颤抖。
“猜……猜的,刚刚外面那些,叫您大……大人。”
“巧言令色,愚蠢!”
对面传来一声冷嗤。
“罢了,本官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
黑暗中,林知夭看不清楚秦砚的面容,只看见他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缓缓握住了刀柄。
“昨天夜里,东郊呈王府后门上,死了两个侍卫,好在有人及时赶到,这才免于被破门而入的下场……”
秦砚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是在研究林知夭的表情。
“而那些刺客的其中二人,今早便在你的酒楼里,享用早餐。你说……巧不巧?”
他冷笑一声,长刀蓦地出鞘,带着彻骨的寒芒,如闪电般朝前方刺来,直冲林知夭面门……
“对了,他们……就在你身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