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言非透过他的目光感觉到压力。
“看什么。”赖言非率先移开视线,无意识的手伸进包里去拿那堆药品。
陈稳喉结动了动,那些在外面酝酿了许久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你来干什么?”
赖言非的动作不停,顺势将包里所有的药都摆出来。
语气淡淡:“知道你不会买。”
陈稳哑然失笑,他盯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却没有辨别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的心脏又一次不受控的砰砰跳了起来,他只好哑声再一次解释:“我真的没有发烧。”
“只是...只是...”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
赖言非狐疑的看着他通红的脸,伸手再次探向他的额头。
陈稳屏气凝神,感受额头传来温凉的温度,心若擂鼓,就在在耳膜边大力的彰显自己的存在。
赖言非感受到他越来越高的体温,嘴角拉了下去,“陈稳,总是忽视自己的身体变化就是在找死。”
“嗯...”陈稳含糊的回应,心跳的更快了,一时间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发烧了。
一杯温水被递了过来,还有两粒白色的药片。
陈稳晕晕乎乎的,面前的人在他面前变成两个,嘴一张一合,他艰难的辨认出含义。
“吃药。”
他乖乖的把药片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大杯水。
赖言非坐在他的对面,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了下去,拿着水壶,皱眉道:“慢慢喝,这一壶都是你的。”
药片的药效慢慢的发作,陈稳的眼前不再是重影,他迟钝的看着对面的女生,心里叫嚣着想要说些什么。
他唇线绷紧,垂眸看向油腻的桌面,含糊不清的问道:“是因为脚吗?”
赖言非听清楚了,她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眉头皱的更紧,观察着他的状态。
陈稳捕捉到她的停顿,慢吞吞的笑了起来。
他心安理得的喊起赖言非来:“我还要喝。”
赖言非不会和一个烧懵了的病鬼计较,她给他杯子倒满,顺便问了句:“你家在哪,我现在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陈稳端着杯子,喝了两口又放下。
“你真好。”他手指抠着桌角,目光落在那堆药上,声音拖曳着尾音,眼眶红着,继续说:“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赖言非愣了下,话在嘴边回转,“还喝不喝?”
“喝...但是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赖言非看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的模样,将药片的说明书又仔细的看了两遍。
真的没出问题吗?陈稳怎么像醉酒了一样。
烧糊涂了?
赖言非越想越心惊。
连面上的冷静都不复存在,她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脸:“陈稳,陈稳?”
陈稳没应,仍旧沉浸的喋喋不休。
“脚伤是我自己扭的,和你没关系。”桌下是没磨好的木刺,扎进肉里刺得他手指献血淋漓,他感觉不到痛,仍继续说:“你不欠我什么,不用把我放在心上。”
他们坐在店里的角落,旁边是摞起的酒篮,将他们虚虚的挡在角落。赖言非额头淌出汗来,她心道不好,一把把陈稳背上背,火速向医院跑去。
陈稳贴在她背上,吸着鼻子,胸口堵的发慌,话像石头一样往外砸:“而且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就算你对我再好。”
赖言非一言不发,太阳穴跳了跳。手臂用力将他往上搂了搂,思忖着。
“你叫什么呀?”
背上人头靠在她颈窝处,滚烫的脸和呼吸让她难以忽视,她闷声:“赖言非。”
“赖言非,赖言非...”
他絮絮叨叨着,然后声音再次陡转直下:“你别对我那么好,我还想偷你钢管...”
“嗝。”
声音乍然安静,陈稳躲在她脖颈里装死。
赖言非笑了下,安抚道:“别睡,马上到医院了。”
陈稳换了一边趴着,半晌没有动静。
赖言非又抖了抖他,强迫他清醒过来。
陈稳嘟嘟囔囔道:“赖言非,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好。”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赖言非开口,声音平稳,声音却顿了下,“我想做,就做了,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情。”
陈稳未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胸腔里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他话虽说着,心脏的跳动却做不了假。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闷闷道:“你的钱,我会还你。”
赖言非微微偏下头,避开他的短发,漫不经心的挑眉,那句不需要在舌尖转了个弯,最终变成:“随你。”
两个字轻飘飘的,陈稳却像是被烫到了,咬着下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还不还也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我都会还你。”
他学着她之前的句式,说的咬牙切齿,含糊不清,又有一点少年人的虚张声势。
赖言非笑了下,“随你。”
等赖言非把陈稳送进急诊,月亮已经悄然挂上桂树。
她无言看着这个短短几天就已经来过两次的地方,幽幽叹了口气。
陈稳烧到了39度。
果然是烧糊涂了,她心想。
陈稳躺在床上挂水,做完检查后他就睡了过去。
赖言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边,耳畔是不知名鸟类传来的咕咕声。赖言非听得认真,小时候这种鸟就喜欢在晚上咕咕长鸣,她那时不知道名字,现在又听见,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赖言非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拿着手机给家里发了个消息,然后百无聊赖的打起游戏。
房间里除了手指轻点屏幕的声音外,安静的出奇。
直到红色特效再一次亮起,赖言非揉了揉酸胀的脖子,骤然对上陈稳的浅色的眼睛。
“醒了?”
陈稳点点头,仰头看向头顶的药水。
嗓子干涩的难受,也许是刚刚话说多了的缘故。
刚刚的记忆在脑海里反复的重现,他尴尬的不敢去看她,也恼怒自己突然发烧,甚至烧的神志不清。
赖言非瞅着他的神色,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还有两瓶水,挂完了就休息,明早再回去。”
陈稳摇摇头,挣扎着起身。
赖言非伸手,被他冷不丁的躲开。他低下头,脸又烧了起来,不过现在脸本身就是红色的,加深一点也不影响。
赖言非也不恼,放下手。看着他依旧有些失神的样子,想了想,说:“等你脚好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陈稳抓着床单的手猛的一紧,瞳孔一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去哪?”
赖言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回去读书。”
他余光看向她的侧脸,咬着下唇,干涩的问:“你在读大学吗?”
赖言非摆弄着手机,低低的回应:“嗯。”
“在哪里?”
“雾城。”
陈稳沉默许久。他没出过江城,遮掩住自己的向往:“雾城好玩吗。”
“没什么好玩的。”赖言非愣了下,改口又道:“挺好的,旅游城市,可以转转。”
陈稳抿嘴。大学,似乎那么遥远,似乎又触手可得。
就在这时,赖言非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是于青。
她走到走廊外,压低声音:“妈,嗯...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陈稳躺在穿上,脑海里的闪回让他忍不住躲进被子里。
老李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走廊的灯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的很长,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陈稳翻来覆去的动作僵住,遥遥对上老李的眼神,又很快低下头。
“哼。”老李冷哼一声。
将盛好的汤往床头重重一砸,没好气道:“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能耐到医院来了?”
陈稳蒙着头一声不吭。
“躲?你能躲哪儿去?如果不是小非来找我,你是不是准备等着我给你收尸?”老李粗鲁的将被子扯下,漏出他半个头。
陈稳慌忙求饶:“我是病人,我是病人。”
“病人?我看你是个狠人。”老李气势汹汹的舀了勺汤怼到他的嘴边,“39度,也不怕把脑子烧坏!”
赖言非挂断电话,进到病房就看到陈稳和老李鸡飞狗跳的画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展现着不符合初中生的成熟,而现在倒是展露出少年气。
“既然你爷爷来了,我就...”
话说一半就被老李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过来坐着。”
赖言非一愣,在沙发上坐下。一碗汤被送到了面前,里面是炖的鲜亮的排骨和玉米。
老李直接把桶递给了她,语气和善起来:“没吃饭吧,先吃点再回家。”
赖言非看着面前的汤,一时无言。不过她确实饿了,一整个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她看向老李,又看了看汤,没再扭捏,换了个碗喝了起来。
陈稳捧着碗,热气氤氲中偷瞄赖言非。她小口喝着汤,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
汤底炖的很足,玉米鲜甜。
老李看着两人,叹了口气,向赖言非道"这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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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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